“楚弈那莽夫, 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退到前边的议事厅里,出气比进气多的尚书令总算是缓了过来, 抖着手指指向楚弈所在的殿宇, 嘴里不断骂着有辱斯文。
刘太尉一点也不同情他, 觉得他就是自找的。
估计是这两年管事少了,脑子生锈了, 即便心里有些什么,也该收敛点。
硬碰硬, 赵乐君是那种他能硬碰的人吗
且不说赵乐君,一个楚弈就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更别提那个一手撑起姬家的赵乐君。陈家欺负他们姐弟, 最后落了什么下场, 废后如今还被太子关在冷宫里折磨呢。
“不知道天高地厚。”刘太尉在他跟八哥一样重复的话语中,嘟囔了一句。
尚书令耳尖,当即就找到转移怒火的对象, 朝着刘太尉又是一阵怒“比你这个软骨头好”
刘太尉觉得他真不可理喻,一甩袖子, 不跟他多计较, 而是把连云拽到一边问“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圣上已经传出来消息,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接应”
连云还不知道太子成功传出了消息, 如今一听刘太尉的话, 当即就明白了太子前些天拉着他逃跑的反常。
只是太子一个字都没有给他透露。
可惜, 他没有能跟到地方。
连云把情况大致说了, 挫败道“一路来魏冲太过谨慎, 而且蜀地就是他的地头,都被他掌控着。想要在他的地盘硬来,是不太可能。”
何况他们现在投鼠忌器。
魏冲已经疯狂到立国,他若是不得心意,最后恼羞成怒,对太子做出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刘太尉就知道是这样一个情况,果然进退维谷。
楚弈那里不可能忍得下夺妻之仇,即便赵乐君愿意,估计楚弈也会闹得一团乱。如今胡人虽然离开,可赵国动荡,他们肯定是在虎视眈眈。
所以楚弈那里得顾忌着。
“难啊难”
刘太尉叹息一声,此际有人来请连云,说是长公主让他过去看伤。
连云离开,刘太尉就只能拉着闷葫芦一样的尤鹏煊商议,问他究竟怎么看。
尤鹏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不断闪烁着,最后说了句先看看长公主的决策。
连云回到配殿,抬头先看了眼楚弈,发现他一脸警惕望着自己。连云并不知道自己被楚弈划入高危人物,被打上一个想当他孩子便宜爹的标签,心里一阵莫名。
赵乐君见他过来,让他先坐下。
连云就依言,坐到她对面。
医士看了看他脸色蒙着灰的棉布,说道“连大人,这棉布得拆开。”
连云就抬手摸了一下,眸光止不住先看向对面的女子,有些抵触。
这伤
“连阿兄。”赵乐君察觉到他的情绪,轻声说,“我们间,没有什么顾忌的对不对”
连云笑了笑,笑里有些苦涩“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就怕吓着你。”
“那就别解了。”
楚弈眼不是眼的,厌烦地顶了回去。
下刻大腿就被人狠狠掐了一下,让他一张脸都变成猪肝色。
赵乐君朝连云抱歉地笑“你不用介意他的。”
连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不用医士动手,自己抹到棉布在脑后打的结,解开后一层层地绕下棉布。
他半边面容慢慢暴露在众人跟前,被棉布包裹着的一只眼闭着,而眼下一片肌肤有着被烧灼后的痕迹。
赵乐君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还未完全愈合,被草药染成褐色的伤疤,连指尖都在颤抖。
“阿兄,你的眼睛”
连云此时双眼都闭着,是不太敢看赵乐君见到如今这张可怖的面容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她一声阿兄,又忍不住睁开。
她看到他一双眼眸慢慢睁开,双眼明亮,并无异样,让她眼眶一热。
连云并不知道太子的计划,是为了救太子出火海才冲进去的。
这些上怎么来的,她怎么不清楚。
她又怎么会不愧疚和难过。
连云没想到自己睁眼,看到的是她红红的眼眶,方才心里那些异样情绪消散大半。
不管她是出于愧疚也好,别的也好。
起码她对自己不是真那么冷漠。
连云笑了,和以往一样温润“君君不要担心,这世界,只有保住命是重要的。阿晋身上被火灼了一下,并不严重,已经好了,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对连云一直不顺眼的楚弈,见到那张极好的皮相如今被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难得没有出言讽刺。
在边上催促医士“快给看啊,你愣着做什么”
他粗声粗气,把医士吓得连连应是,用宫人端过来的清水先帮连云清洁,然后拿出一堆治疗烧伤的药,在斟酌用哪一样。
等选定了,一边帮着上药,一边庆幸道“还好没有伤到眼睛,也不是太大一片,但是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一根梁柱倒下,我用肩膀扛了一下,没注意前端,就给火撩了。”
“也算万幸了。”
医生点点头,再往上一点,就不是这婴儿拳头大小的烧伤,眼球也得不保
给上好上药,医士想到他肩膀上的伤,又让他脱衣服看看。
楚弈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到后面去”
说完,又得赵乐君一记冷眼。
连云身上的烧伤倒没有脸上的严重,可能是因为先烧着衣服,他做了自救,把火给及时灭了。
听完医士的禀报后,赵乐君稍微好受一些。连云自己一脸无所谓,把当日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魏冲如何带着他们一路离开洛城。
“当初你让他到处去看地形,他恐怕就早好准备。他这个人叫人实在琢磨不透,又口口声声和阿晋说,娶你算是化解和你赵家的血仇,还把阿晋身上的毒给解了。”
赵乐君闻言,意外道“可真”
“是。”连云点点头,“我也疑惑他怎么会解,而且他还有一手医术,我的伤也是他找的草药给治的。”
赵乐君想到他父皇对禾家的忌惮,还有禾家先祖要隐世,思绪一动“难不成,我父皇下的那些毒,其实就是禾家人研制的你知道怎么解吗恒王也被偷偷下了这个毒。”
“能。”连云十分肯定,他偷偷分辨过魏冲给太子的解药,已经记下了来。然而,他不关心恒王,更关切赵乐君接下来的举动,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她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楚弈,跟连云说“我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先前我还想我离开了,这皇宫怎么办。阿兄,你能再帮我和阿晋一把吗魏冲不会应下到我们地界见面,我和楚弈过去”
“你现在怎么可以奔波”连云并不赞同,“你过去,魏冲更会用阿晋来要挟你,如若他要你拜堂了再放阿晋呢”
说着,他看向楚弈,见到楚弈太阳穴边青筋狰狞,不情不愿地说“他等不到那个时候”
可见已经被赵乐君说服了。
连云还是觉得不妥当。
赵乐君说“我只会打着谈判的旗号过去,这样做,主要不想去做无畏的牺牲。如若魏冲真的恩怨不分那就兵临城下。”
是人都有底线,即便她阿弟在魏冲手里,也不是向他屈服的道理。
不然,即便天子得与回朝,那么赵国的国威也不复存在。到时是人都敢兴兵,提出各种要求
难道他们也要一一满足
连云最后也没有答应,而是让她再考虑考虑,毕竟王皇后如今也还怀着身孕,他们带兵离开洛城王皇后要怎么安置。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了的。
赵乐君当然明白,从善如流地应下会郑重考虑,想要留他在宫里住下,连云却是推辞出了宫。
楚弈一张脸臭了半天,连云走后也没见好转。
而赵乐君在人离开后,就伏案裁纸,似乎要装订成册子的样子,让他在边上想说话又怕打扰。
憋着呆坐半天,开始考虑怎么个哄她法。
王皇后派人过来送她亲手做的吃食,顺带让人跟赵乐君说一样奇怪的事,武帝临幸后宫的彤册有缺失。
这些东西都要归档,本来也算大事,但那些干活的内侍都想要去讨好新后,自然事无巨细。
王皇后以前就是司寝,却觉得这是极重要的事情,当即就派人来告诉赵乐君,因为武帝那些后妃已经准备都移出宫,到一个道观里去。
彤史不见了,就不知道有那些妃嫔是最近临幸过的,怕珠胎暗结。
赵乐君闻言也觉得奇怪,吩咐道“先按你们娘娘的办法吩咐下去,让医士给我父皇的后妃都号脉。”
宫女带着话退下。
楚弈不懂后宫这些问题,见她停下笔,把脑袋凑前去,看她裁剪写画是要做什么。
赵乐君见他探头过来,大大方方指着那小本说“你说的将功赎过,以后你做一件妥当事儿,我就添一笔。什么时候这本子写满了,我就不生气了。”
楚弈看着那厚厚一沓纸“”
赵乐君拍了拍他肩膀,给他鼓励的眼神“你好好努力,你也不想孩子出来了,不知道爹是谁,或者认错爹了吧。”
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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