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君是学过制衣女红, 但那是打发时间学着玩儿的,而且那时年纪小,谁会告诉她亵裤还分男女。后来到了军营就再没有碰过针线,更不可能清楚这事。
她确实无辜, 楚弈疼得咬牙, 缓了好大会才慢腾腾抓起自己的裤子穿上。
赵乐君已经避到外头了, 他出来的时候, 她正手里捏着他送的水袋子出神,神色懊恼。
楚弈心中一动,又回头去把绽线的裤子也拿出来。
她是金枝玉叶,自小锦衣玉食的,能动针线已经让他很意外了,何况还是给自己做衣裳。
这份心意,他懂,亦感动。
楚弈到她对面坐下,探头吩咐廊下的女使去找剪刀针线和布匹。
“都撕开了, 不要了,也不能穿”赵乐君感到挫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收场的。
楚弈没有说话,等人把东西送上来,也不像她那么费劲要对照着模子或做标记,银剪子咔嚓咔嚓响起后, 就出来一块工整的布料。
他还边动手, 边说“改改还能穿, 裤长是够, 就是那个地方浅了些。”
一句话就让她幽幽看他。
他低着头,没有察觉,捻了线穿针后,跟她再说起今日朝堂上的事。
魏冲一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干嘛去了,她也没特意让别人去问早上发生什么,听闻居然当朝有人要提议让恒王到封地,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太子就那么应下了”
“何止应下了,把你父皇气得直接就捂住胸口退朝,看样子气得不清,连云将他移到后殿扎了针。”说着,嗤一声嘲讽笑道,“他究竟是怎么被帝王拿捏住了吗如果他有心扶持太子登基,这么一两年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你那父皇提前退位”
话话到这里,他神色一顿,觉得不太好。
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父亲,当着她面,不该嘴快。
他就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带着沉色眼眸,落满屋的阳光仿佛也照不亮这一双眸子。
“君君,我没有别的意思。”
赵乐君倒是对他笑了,嘴角浅浅上扬着“不,你说得对。连云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尽管他是希望太子登基的,或者他也有他的无奈。楚弈,我们不可能要求谁就必须对自己倾尽全力。”
可他却是对她总倾尽全力,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内心的天平早就倾斜在她这里。
她说着,眸光又化作明亮,对帝王所为更觉得无所谓了。
“他愿意让恒王走就走,不愿意就留着,左右他有要退位的一日。只是可能要麻烦你让人探听一下其他武将的动静,这事应该不是太子让人提议的。”
不然会有人第一时间先来告诉她,会询问她的意见,在这个时候做合适不合适。
楚弈听明白了。
她在怀疑,那些人想利用恒王来做什么事,而且正好这也是挑拨离间。
让帝王和太子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而且太子是附议的,帝王真放了恒王,恒王半途出点什么事,必然要传出对太子不利的流言。
总之就是个圈套。
“这事本就一直有人盯着,不麻烦,何况,你我还要说这些客套”
他话落后,她就低低地笑了。楚弈又抬眼看向她,在她盈盈的笑意中,感觉两人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在她跟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成亲两年来都没有过的。
他想着,低头再专注自己手上的走线,嘴角也啜着笑。
可不是,短短的几个月,两人一起做的事情,是成亲两年都没有过的。
此际银锦把熬好的药端上来“公主,凉一会才好入口。”放下药的时候,一眼就扫到楚弈居然在做针线活,惊奇地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被楚弈嫌弃她碍事瞪了一眼,才慢悠悠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朝他背后吐舌头。
这个莽夫可别把公主辛苦缝的裤子弄坏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家主子女红水平还不如一个莽夫呢。
汤药搁在桌案上,飘散的苦味就萦绕在楚弈鼻端。
他余光扫过去,问道“这药是多久喝一回”
“看情况。连云有时让我连着喝上七日,有时会让我隔几日喝上一提帖,今日还给换了方子。”
女人的问题,他还是不太懂,也不医士,只能让她遵照医嘱。
等他缝得差不多的时候,汤药也正好入口。赵乐君一点也不扭捏,端碗就准备跟以前一样,当酒一样,一口气干了。
却不想才刚入口,当即就给吐了出来。
楚弈吓得把针一丢,忙扶她,拿着自己的朝服袖子就给她擦嘴“怎么了”
然后自己就先欢喜地喊“难道是有了”
赵乐君脸都黑了,直接就掐他胳膊,咬牙道“这个时候孕吐,那应该是什么怀上的是这药怎么凉下来有一股铁腥味道,猛地入口,跟闻到血腥味似的,和平时喝的不太一样。”
这人怎么就总往自己脑袋上染点颜色
上回也说她有了,闹了个天翻地覆。
楚弈琢磨过来,自己脸也黑了,沉默着端药出去,又放罐子里温了温。
两人都没有再往孩子一事上想。
连云回到府里,直接就和衣躺倒在床榻上,用宽袖遮住脸,许久都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
虽然知道赵乐君总会怀上楚弈的孩子,可从他自己亲手得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似乎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情更加残忍了。
一动不动的青年公子突然发笑。
他身边伺候的在外头听到隐约的笑声,心里有些发毛,可宫里派人来传他进宫,只能是硬着头皮禀报。
连云听闻是帝王召见自己,马上宫门就要落锁了,多半是身体不适。如若可以,他还真希望帝王就这么驾崩了。
他忍着厌烦,神色淡淡又出了府进宫去。
夜幕降临,太子的东宫内灯火通明。
太子坐在案前看不知道哪里送来的信,王司寝从外边进来,轻声走到他边上,抬手拔了发间的银簪挑了下灯芯。
噼啪一声响,灯芯爆了,也让太子回神。
他侧头,见到那个温婉的女子立在灯台前,在发现自己看过去,她朝自己温柔一笑。
笑容和她身为少女时一样羞涩,带着对他的倾慕。
这个女子在自己跟前多年了,但时间似乎没有改变她任何的地方,还是跟当年被送进来时一样,只会一头热,以为别人对她好就是全心全意。要不是他,她刚到东宫就该一命呜呼,差事也被人替代。
可能也正因为她这样的性子,他才会把人留在身边,甚至
太子视线在她肚腹间又扫了一眼,转头继续看书信。
王司寝见他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虽然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就扬着笑,去看膳房把夜宵送过来没有。
最近太子总是夜里看书信,一看还会再回信,会伏在案上许久。
她是担忧太子身体的。
但她刚抬脚往外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他淡淡地声音“歇了。”
他今日居然没有再处理书信,难得早歇。
王司寝脚步一顿,很快就笑着应声,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太子把信锁好,等躺下后,满脑子都还是外祖父信里说的那些事情。耳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侧头,见到枕边的人已经睡得香甜。
她最近变得嗜睡,还是总熬着等他。
而且他向来习惯自己妒眠,是怕她有了身孕,会被暗害了,才破例让她住下。
其实每晚枕边多了一个人,他都总是惊醒。
太子悄无声息坐起身,撩开帘子,轻声走了出去。
内侍见到他披着外袍走出来,把瞌睡都吓醒了,忙问他有什么吩咐。
“去抬张案来,还有笔墨。”
外祖父来信说要暗中调兵,分出一部分精兵潜入洛城,此事耽搁不得,还是尽快给到他回复才是。
夜朗星疏,上郡难得也是夜色极好。
谢星在兄长离开后,就把姬老太爷请入营中,让老爷子也指点一下他们操练士兵一应事宜。
今日他轮夜值,就跑到城墙上,吹吹夜风,好把瞌睡醒醒。
一个光点突然就闯入他眼前,慢慢地朝着城门移动。
他当即警惕起来,让人亮起更多的火把。
来人远远就开始高声报上自己的姓名,朝城墙高处的人喊道“我是将军留在老夫人身边的,将军说若是有急事,就来禀报谢郎君”
谢星听着声音,也认出人来了。
确实不假。
下刻就快速奔下城墙,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为什么阿兄留下保护义母的人会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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