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布置过的会客之地, 被一场突发事件给闹得一片狼藉。
赵乐君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真的引发了所担忧的事情。
她是见南胡人小心翼翼,而且那个亲信当着他们的面就暗喻酒水有问题, 退一步来说就是在挑拨离间了。
所以她才提醒一句, 也是想告诉南单于,他们莫要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不想那亲信确实有问题。
只是他要害南单于, 是受了谁的指使
疑虑从心中起,赵乐君目光沉沉望着被楚弈掐在手掌中的胡人,眼角余光扫在打斗中掉落在地上的水囊, 快步走过去先拾起来。
她晃了晃,酒水还没有洒光, 就将水囊攥在手里再回到楚弈身边。
“他还不能死。”她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涌动的戾气。
楚弈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敢把赵乐君当目标的胡人。
如若他慢一步, 她就得落到对方手上, 甚至是受伤。是他希望能见到她, 才拖着她出席的,刚才那一瞬间, 让他一颗心都差点要跳出来。
她要是今日出了事,他悔一辈子也无用
赵乐君在边上看他不为所动,那个胡人已经脸色泛紫, 唇色发青, 再掐下去真要当场毙命了
“楚弈先松开他, 你手受伤了”
赵乐君伸手去掰他手指, 楚弈到底是还要理智的, 不然早早咔嚓一声拧断这胡人脖子。
他一甩手, 将人狠狠摔到南单于跟前。
南单于和他的亲信都被他狠厉的样子惊得眉心直跳。
赵乐君松了一口气,忙回头喊人找东西来,先给他止血。
听到动静进来的谢星当即把衣服一撕,撕成布条,然后先绑住义兄的胳膊上端。
姬家军已经死死押住了那个人,为了防止他自杀,还掰开他嘴检查里面有无藏毒囊。
姬老太爷在变故中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脸色发白的南单于,沉声道“这是你的亲信却想把你毒害在我军营中,他是要挑起赵国和你南部的争端,还是想要谋你南部”
随着他的问题,南单于也快速思索着,很快就拿胡语骂了几句什么,他身边的人脸色几变。
赵乐君此时看着谢星在处理伤口,闻言回头,眼神冰冷“单于,这人是对你意图不轨,却是在陷害我军。你最好现在就让人送信回去,说明你是安然的”
南单于死在这里,最得利益的自然是北胡人。
他们可以乘乱吞了南部的兵,而南胡人在悲愤中,再被北胡人挑唆利用,势必会倾尽权利和他们不死不休
那么北胡人可以免于过早议和,再趁机一鼓作气看能不能夺回北地。
算计可真好,占了便宜又卖乖
南单于得赵乐君一提醒,当即也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嘹亮的一声报。
斥候跑了进来,焦急地说道“将军外边集结了一批胡人看样子是要进攻”
“来得可真快。”姬老太爷冷冷一笑,看向南单于的眼神有几分意味不明。
“姬将军我这就出去看看情况,如若是我的人,见我安然势必就此退去。这也是他们的挑拨”
南单于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抱拳解释。
姬老太爷颔首,楚弈此时看向谢星,眼里都是红红的血丝,咬牙吩咐“放信号,谁敢越雷池一步,杀”
青年杀意森森,让南单于就差哀呼了,心里恨死了设计的人。
当即就和亲信要去阻止被挑拨起来的战事,而他身边一个亲信要去把那反叛者带走。
赵乐君扬声又喊了声且慢“人,你们不能带走。这是证人,我赵国是那么好说话的么,什么人你们带来就带来,说带走就带走”
如果这个真的是北部的人,那么议和的时候,就是他们这边一个筹码
也能正好解决她一桩苦恼事。
一个女子凌厉起来气势丝毫不比男儿差,南单于算是见识当年她一个少女,是如何和姬家军相互扶持,死死守住一半的北地。
南单于心中肃然,郑重地说“长公主殿下,我在此表达我的歉意。人你留下,此事了结后,必当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身边的亲信都慌忙想劝。
人留下了,那他们也就没有证据指向北部的狼子野心。
但是南单于一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再多说。
姬老太爷看到这里,对南单于的处理还算满意,吩咐士兵“挑一队精兵护送南单于归去。”
可别半路被人弄死,最后还是麻烦他们。
南单于谢过,带着对北部的怒火匆忙离开。
谢星已经去发信号,楚弈仍旧沉着脸坐在那里。
姬老太爷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虽然外孙女今儿出现,是他特意所为,但他方才的表现也还算另人满意。
老人就不打算再对此事说什么,而是跟外孙女说“那酒水留好,人我先让关押看管起来。”
说罢要往外去。
外头声势浩大,他不可能不管。
赵乐君看出他的打算,在老人身后喊他“外祖父,夜深露寒,我去督军。”
“我又没真老到不能动了,你且在这里先在这里处理他的伤。”
丢下话,头也不回走了。
楚弈的伤口比较深,这么会功夫,还是往外渗着血。
士兵已经去找了军医过来,等到上完药,才见慢慢止了血。
赵乐君算是送口气,顾不上处理手上染的血,转身就要往外去看看情况。
刚才响起了几声号角声,也没听见士兵撤退的动静,她放心不下。
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弈紧跟着站起来,依旧一言不发,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拉住她的手。
抓住了那柔软温暖的柔夷,他手指就穿过她指间,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
赵乐君被他闹得一愣,低头看了眼被他握紧的手,手上已经传来拉扯的力量。
“不是要去看外边的情况”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对上他坚定的视线,慢慢又垂了眸,任他就那么拉着自己一路往外去。
姬老爷子站在高塔上,遥望下边染着炙热火把的一片胡兵,凝神静气。
赵乐君和楚弈也攀登上来,天色暗,他也没有留意两人相扣的手,朝外头努嘴“看来是解决了。来的是南单于几个儿子,北胡人动作真是快啊。”
高塔上夜风吹得他们衣袂猎猎做响,赵乐君凝视着在火光下如浪潮远去的胡军,心里还萦绕着今夜的千钧一发。
如若真叫北胡人得手,苦的还是这边的百姓。
她眺望那发出沉重脚步声的人浪,等确定他们真的完全撤退,长长舒了一口气。
姬老太爷手还握在栏杆上,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栏杆“行了,都回吧。人也在我们手里,出不了妖蛾子了,等审好了,明日把信送到北胡将领手中就可以。”
估计今晚他们南北两部也还要先过过招的。
但这就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亏得我们君君警醒,和北胡人的议和,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中了。”
姬老太爷话语中有深意,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楚弈。
赵乐君在这个时候想要挣开他的手,偏他还握得紧紧的,顺势侧身让道给姬老太爷。
老人这才发现两人的小动作,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再抬头看到外孙女瞪圆了的眼,自然知道是楚弈强拉着人的。
“有伤风化”
姬老太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下了高塔。
赵乐君脸都被臊红了,他怎么就那么厚的脸皮
“楚弈,松开”赵乐君终于爆发了。
可是扣住她手的男人,手指仿佛是在她这里生了根,完全甩不开,下刻还被他用力一拽,直接把她搂到怀里。
他身板硬得跟铁似的,撞得她骨头都作疼。
两人身体因为贴进而亲密无缝,他身上的血腥味就笼罩着她,浓郁得让她呼吸微滞,让赵乐君想要推开的动作一顿。
低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幸好”
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下文,尾音飘散在夜风中,是他的歉意和后怕。
楚弈心里的不安在这时才算稍稍缓解,揽着她腰身的手越发收紧,仿佛是要将她嵌入到身体里一样。
方才紧急地一幕就又在赵乐君脑海里闪过。
如果他不是反应快,如今确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缓缓落下,可放下后又发现自己一双手拘束得无出安放。
而他低了头,唇碰在她耳垂。他在耳边的呼吸起伏不定,撩在她肌肤上。
夜风似乎就不那么清晰了,被他的呼吸声所掩盖,他唇微凉的温度也叫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君君我真是卑劣得很,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在此事上退一步。”他若退了,她必然逃了。
赵乐君觉得他挺会煞风景的,想生气都懒得生气了。
“松开,该下去了。”
还有后续的事情没处理。
楚弈却还是倚着她说“我头晕。”
她真是服气了。
明明失血,还非要跟过来,也不怕摔下去了
赵乐君没好气,伸手去抓了他手臂,侧身要扶着他,给他借了个支撑点,两人慢慢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明亮的星空在头顶闪烁着,月色下两人的身形紧紧相依。
楚弈低头,看到彼此交缠的影子,嘴角往上微微扬起。
等回到方才待客的营帐,楚弈的不适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要呕吐的症状。
赵乐君把军医再喊了过来,想到那水囊里的酒可能下毒,问道“是不是那刀子上也淬毒了”
军医把匕首拿过来对着火光细细看了又看,不解道“并没有,或者是因为先前止血用了些许时间。”
说着走到楚弈跟前“楚将军,我再帮你把把脉。”
然而军医把了左手又把右手,也还是没能得出什么问题。
听到他又欲干呕,军医突然就抬手去按他肚子。
“楚将军,这里可胀得难受”
楚弈皱起了眉头。
军医就细细问他今晚吃用了什么,楚弈迟疑了片刻一一说来,军医再问用量。
张了张嘴的楚弈没有接话。
但是军医已经得出病症所在了,起身朝赵乐君拱手说“公主,楚将军的病情与伤势无关,应该是晚上吃多了,腹胀不好消化。我去开些催吐的药来。”
楚弈“”
站在灯下的赵乐君斜斜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晚间挤到自己身边坐着吃饼,还吃了她侄儿的一个鸡蛋,面无表情往外走。
这人,自己受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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