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钺谈论过顾兴言。
顾九嵘这会想起来了。讲起顾兴言时,顾钺的态度不好也不坏,只说他确实挺有才华,或许和所有人期待的一般,他背负着顾家的未来。
戴上光脑,指挥舰队,无尽的宇宙在等待着人类,只有更加完美的战术更加先进的武器,才能让那片星海俯首称臣。
旁边白书和看着顾钺的脸色,夸了几句顾兴言。不是什么热烈的追捧,只是大众都有的观点。
顾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当时顾九嵘就觉得,那笑意未达眼底。说不上是厌恶,只是不完全赞同。
而几个小时前,他才蹲在路边听许花花说了,顾兴言这人刻板又守旧,严谨又固执,典型的顾家人之一。
“顾家分两类人,”许花花高谈论阔,“一类的典型是顾兴言,整天绷着一张脸,演讲就喜欢讲大道理。一类的典型是地球时代的那位顾将军,恨不得夏天每一天,都开泳池派对和美女互相泼水,人送外号泳池将军。”
顾九嵘说:“那顾家的名声不会被他们影响吗?”
“影响有什么用,人家还是.□□啊。”许花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就那位泳池将军,要是没有他,我们得晚飞离地球十几年。这家族是真的奇怪,性格完全不同的。”
眼下顾九嵘见到顾兴言,算是明白了许花花的说法。
顾钺和顾鸣都是后一种人,不同程度的潇洒爱玩,经常性不守规矩。而顾兴言……看着就有种老干部的气息扑面而来。顾九嵘毫不怀疑,顾兴言有一个巨大的水杯,上头印着什么顾家的经典名言,指不定还天天睡前泡脚,阅读警世好文。
“你不应该在这里,”顾兴言一板一眼地说,“为了社会稳定,太晚的时间被监视者不宜外出,否则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看到你监视环的信号就在附近,才过来确认一下。”
顾九嵘:“……哦。”
他不想理顾兴言,也不准备挑事,转身准备走了。
但顾兴言反而不依不饶,继续说:“我会向顾钺反应一下你的情况,这件事情他也有一定责任。”
顾九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本来就不是很给别人面子,也不甚在乎外人感受,现在好歹收敛些许,但顾兴言看上去实在欠扁。
“如果你的眼睛感到不适,建议前往医院就医。”顾兴言说,“如果你是想表达对我的讽刺,那么依照联盟的法律,我有认为你在进行挑衅的权利。”
顾九嵘:“……现在我相信,顾钺是顾家里最正常的一个人了。”
顾兴言就没理他,继续道:“如果顾钺是因为太忙了,忽略了对你的管束,我可以申请移交监视的义务。”
“他不忙谢谢。”顾九嵘不爽。
“是么,我还以为他在着急准备婚礼,这还算是个合理原因。”
“顾鸣的婚礼为什么要他准备。”顾九嵘扬了扬下巴,“我要走了,你……继续。”
顾兴言在他身后说:“在我上句话里,要结婚的不是顾鸣。”
“……什么?”顾九嵘顿了一下。
“我在说顾钺。”顾兴言的声音还是很死板,“他要结婚了,你不知道么?”
那天顾九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接近凌晨屋里很安静,他说不出的烦躁。
和往常一样,大黑舔了舔他的手以示安慰。顾九嵘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积郁在心间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喜欢顾钺么?
这个想法只有一瞬,他只觉得它荒唐可笑,甚至不自觉在黑暗里笑出了声。
为什么要喜欢人呢?一直以来他只对打斗只对冒险有兴趣,多余而长久的陪伴并没有必要。
思来想去,或许是那天,墙壁轰然破碎,顾钺踏入了他厮杀了十九年的生命,此后又百般照料他,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就像顾钺于他而言。
于是他把对顾钺的那点特殊情感,定义为单纯的占有欲。
和往常自己领地被入侵那种不爽,也没什么区别吧?
天边第一缕光出来时,顾九嵘终于睡着了。
梦境却分外诡异。
一片虚无黑暗的空间,他立在茫茫太空里,远处是浩瀚的烟火——
无数飞船在爆炸,一瞬的火光与电弧交织,虫族尖利的惨叫传来。
他周身飘浮着舰体碎片与虫群尸体,整个空间都在旷世的决战里震颤。暴怒酝酿于心间,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征途被死死阻拦了。
隔着遥遥群星,他庞大的意识海覆盖了一切,万千虫群狂躁地尖啸。在最远最远的深处,在那艘巨型的星舰上,载着这场战役的指挥官。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年龄,不知道对方的性别。
就这样一个他一无所知的人,拥有鬼才般的指挥能力。舰队变换着阵形,激光雨和太空鱼.雷准确无误地击中虫群最脆弱之处,一只只利维坦巨兽陨落在虚空之中。
撤退是这时最好的选择,但在撤退之前——
他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谁。
最后一队虫族自杀性冲往阵列的星舰,朵朵爆炸的血花里,只余一只飞龙突破了防线。
它面前就是那艘指挥船,在它被蓝激光剿灭之前,顾九嵘通过它的视野见到了那人。
说是见到并不准确,隔得太远时间太短,他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双眼睛。
如野兽般有侵略性,如冰山般冷静果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微微弯起眼笑了。
那人很年轻,未经打磨、锋芒毕露的骄傲在那眼里绽放,漂亮,锋利。在这刹那所有人类境内的虫族灰飞烟灭,太空里只余它们飘荡、结冰的血液,与他未尽的野心。
于是他就记着那双眼睛,记了很多很多年。
……
第二天顾九嵘直到中午才醒。
还是顾钺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的。被子被掀起,顾九嵘还没清醒,含糊抱怨了几声半天没动,然后就感觉自己后颈一暖。
顾钺捏着他脖子搂着他腰把他弄起来了,扯到了地上站着。
“你他妈的真是有病!”顾九嵘突然被袭击,破口大骂,奈何捏后颈的威力实在太强,他无法反抗地被推进了洗手间。
“你还有十五分钟。”顾钺看了一下终端。
“干什么啊?投胎啊?”顾九嵘说。
“参加顾鸣的婚礼。”顾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你不会忘了这事了吧?”
顾九嵘就记得后天大白该走了,倒是完全忘了婚礼在今日。
他抱怨说:“就那种渣男有什么好结婚的。”
“顾家传统了,玩到一定年纪就会被要求收心。”顾钺说,“赶紧吧,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换衣服。”
顾九嵘翻了个白眼。
顾钺出去了。顾九嵘简单准备了一下,换上正装的时候,没来由又想起顾钺那句话——
玩到一定年纪就会被要求收心。
那你也是一样么?
他喜欢直来直去,于是想着找个机会,问问顾钺。
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顾九嵘总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左眼,在灯光下瞳孔偶尔会显一点暗红。
他刚对着镜子研究了一会,就又被顾钺催了。
他回头,看见顾钺站在门口,浅笑着看他,金黄阳光落在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于其中被悄悄点燃。
在刹那岁月呼啸,他梦回宇宙中央,在爆炸的火光,撤退的虫群里,看见一双笑着的眼。
他恍惚了瞬间,窗台前一只白鸽扑腾翅膀,簌簌飞起。
“走吧。”顾钺说。
坐在飞行器上,顾九嵘还是有点忧心自己的眼睛,想来想去可能要去趟医院了。
打开终端,他开始搜索“红眼病该怎么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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