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顿时慌了，她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几步冲到了路扬的面前，对着那两个民警鞠了个躬：“警察同志对不起，他是因为担心我才这样的，请允许我和他说几句话，好吗？”
一旁四十来岁的民警，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心中有些动容，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被娇宠着的女儿来。
刚才，女孩被打，他是看见了的。现在，女孩的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掌印清晰可见。这父亲得有多狠的心，才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民警看了看自己的同事，点了点头：“让她说吧！”
见那三十岁左右的民警也同意了，庄妍感激地冲两个民警再次鞠了个躬：“谢谢警察叔叔！”
庄妍来到了路扬面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她重生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说句话，他今天就被抓了。
见庄妍哭成了泪人，路扬的心都要碎了，他举起一双戴了手铐的手，吃力地为她擦拭着泪水。
“扬哥，到了里面要配合管教人员，好好改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你还有大好的年华，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嫁给你。”
“妍妍…”路扬想要逼回自己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扬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路伯伯的，家里的事你别操心，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路扬泪如泉涌，从他记事时起，他就没有流过泪。可今天，他的眼泪竟流成了小溪。说好的要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她受欺负，结果，却让她为自己伤心流泪，还害她挨打。
民警看时间差不多了，说了声该走了，便要押着路扬往警车上走。
这时，只见路扬的父亲路瑞生，红着眼睛从楼里跑出来。到了路扬跟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颤抖着塞到了路扬手里：“这钱你拿着，买点牙膏毛巾啥的，不要抽烟，在里面好好改造。”
路扬看了看，最里面裹着的是一毛两毛和一元两元的，最外面的是两张十元钱，足有一百多块，差不多是父亲两个月的工资。
两个民警刚刚已经和路瑞生打过照面，知道这是一个明事理的知识分子，便闪到了一边，让两父子好好道个别。
路瑞生压低了声音：“小扬，钱你拿着，不够，爸再给你，到里面少不了要活动活动，免得被人欺负！”
“爸…！”路扬哽咽了，把钱推到父亲手里，“钱您留着吧，别不舍得吃，烟您也别抽了，省得您夜里老咳嗽，平时多喝点水，想抽烟的时候，就买点瓜子嗑。”
路瑞生不由分说，硬是把钱往路扬手里塞，父子俩你推我搡，谁也不让步。最后，还是民警做主，将最外面的两张十元钱交到了路瑞生的手里：“里面花不着什么钱，也就平时买点牙膏牙刷啥的。”
终于该走了，路扬不舍地看了看庄妍，对路瑞生说：“爸，要是妍妍受了委屈，或者没地方去了，您就让她来咱家。”
路瑞生看了看不停抽泣的庄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庄妍哭红了眼睛，抽噎着说：“扬哥，你要好好的，不要和人动手，别担心我，过几天我去看你！”
路扬一步一回头地上了警车，透过车窗，依依不舍地看着庄妍和路瑞生。在这个世上，他们俩是他最亲的人。
警车开走了，人群也散了。庄妍面无表情，自顾自往家走，身后跟着的李秀琴母女，不停地对着庄大柱煽风点火。即使没有回头，庄妍也能感到庄大柱的暴怒。
庄妍径自进了自己的屋子，随手就要关门，却被庄大柱一脚踹开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就对着一个罪犯大喊大叫，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你的脸早就被你自己丢尽了，不差我这一次，嫌我丢人，那咱们就断绝父女关系好了！”
“想得美，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到高中毕业，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你居然要和我们断绝关系？”还没等庄大柱开口，李秀琴就叫喊起来。
虽然李秀琴不愿意承认，但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这个死丫头的成绩好，考上大学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学生工资高，等她大学毕业有了工资，就能给丽丽买个户口，让丽丽也吃商品粮。
她一直愤愤不平，她到至今都是农村户口，连带着自己生的女儿也是农村户口。她和那个女人是表姐妹，凭什么那个女人就能吃商品粮？还考上了中专，当了小学老师。
可是，那又怎样，表姐夫最后还是跟了她，一个女人栓不住男人，再有文化也是白搭。
庄妍怎能看不透李秀琴的心思，她冷笑一声，“房子是我妈单位分的，我不要了，就抵这十年的生活费了，我这些年为你们当牛做马，抵我的学费。所以，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就这样对自己的爸爸？你不欠我？你欠我一条命！”庄大柱眼睛喷火，抬手就要打人。
对上了庄妍冷到极致的眼眸，不知怎的，庄大柱竟莫名地有些发怵。他总觉得这丫头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不但敢和他吵了，说的话也让他无法反驳。最后，他不甘心地将手放了下来。
“你是我爸这是事实，我不会不赡养你，等你老了，我会按照城市生活标准给你一半生活费。至于别的，您就别奢望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你们住着我妈分的房子，就不怕我妈冤魂不散？”
庄大柱和李秀琴齐齐地打了个寒颤，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又迅速地分开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搬出去，我以后所有的开销都不用你们负责了，以后结婚也不用你们管。当然，在你们没有衰老之前，你们的开销也不要找我，你们老了，我该尽的义务，一点也不会少。”
李秀琴给庄大柱使了个眼色，庄大柱有些犹豫，但是在李秀琴吃人一样的目光中，还是走上前，一把从庄妍手中夺过她刚叠好的毛巾被，直接扔在了地上：“你不能走！”
庄妍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我为什么不能走？难道留下来被你们当牛使唤吗？你问问李秀琴，从我七岁到现在，十年了，她打了我多少次，恐怕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你血口喷人，谁打你了，大柱，你别听她的，这丫头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了，红口白牙的说瞎话诬赖我，这些年，我对她什么样，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见李秀琴红了眼圈，庄大柱顿时便恼了，“你这个死丫头，你连妈都不叫了，书都白读了，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她不是我妈，我妈叫严芳，是正直善良的好女人，不是那个行为放荡，毫无廉耻、粗俗不堪的荡.妇！”
只听“啪！”的一声，庄妍的半边脸便火辣辣地疼起来，耳朵嗡嗡直响，就连头也跟着疼起来。
庄妍捂着被打的左脸，冷冷地看着庄大柱，慢慢地，她的唇角竟扬起一抹笑意，“庄大柱，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权当是我还你的生育之恩了！”
接着，庄妍便冲到了窗户那里，扯开了嗓子大声哭喊起来，“杀人了，救命啊！”
接连被庄大柱打了两次耳光，加上她刚醒来时李秀琴打的那个，庄妍的左脸已经是又红又肿，甚至有些发紫了。她本来就长得白，这下，两边脸一对比，更明显了。
庄妍凄惨的叫声，将还没走远的邻居们，全都吸引了过来，他们聚在楼下，纷纷议论起来。
“警察来之前，就听见庄家大丫头哭喊着打人了，大家只顾着路家那小子，就忘了这个茬了。”
“可不是吗？你们看刚才，庄大柱打那丫头，下手可是够狠的。”
“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都几十岁的人了，脸抹得就跟从面缸里爬出来似的。”
“不是说那女人对继女不错吗，难道是装的？”
“不错？你是没看到罢了，我看到过好几回，那丫头见了李秀琴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当时就觉得里面有蹊跷。”
“我也觉得这两口子虐待孩子，同样是女儿，大丫头穿的跟乡下小姑娘似的，小脸白的没有血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再看二丫头，穿的在咱们这个小区都是数得着的，脸吃的有红似白。”
“要说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住着人家亲妈的房子，还虐待人家孩子，真是葬良心。”
“何止住了人家亲妈的房子，怕是还吃人家的粮食吧，你看那丫头瘦的跟麻杆一样，一个月28斤的米面，还有副食品，怕是便宜那对母女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着不满。
这时，楼上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还伴随着哀求声。人群中有人听不下去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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