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间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
沈溪未就其它朝事讨教谢迁,行礼后便离开。
谢迁回到马车上,事后想的事情可比沈溪多多了,他的整个思路完全被沈溪的话左右,当时没觉得如何,可事后想来,沈溪的提醒好像非常有道理。
马车颠簸。
谢迁细细思索,心中叹息“这小子,看得倒是挺透彻的,谁说当今圣上就一定是个胡作非为只顾花天酒地的昏君行事如此深谋远虑,登基才四年多便平靖北疆,跟佛郎机人通商改变民生,如今又要收拢权力,防止近臣造反这样的皇帝似乎并不比先皇逊色多少”
回到自家府宅门口,谢迁正要进门,有知客过来,说杨廷和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杨廷和得知皇帝要从西北调兵南下平叛,后知后觉赶到谢迁这里,本以为能帮谢迁出谋划策,等到了才知道谢迁已做出安排,早一步便跟张懋和杨一清拟定联名上奏,甚至连夜出门办事。
谢迁书房。
谢迁跟杨廷和简单寒暄后坐下。
杨廷和直言“谢阁老这是去见拧公公”
谢迁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你是猜的,还是派人调查所得”
杨廷和道“是猜想张苑控制言路,连沈之厚都未必有机会将意思传达给陛下,怎么能指望他帮咱恐怕只有找他人入手。”
谢迁道“但以陛下身边近臣进言,只怕会招致陛下反感,若断掉此言路,以后再有什么要紧事,怕是再也没办法打通关节。”
一时间二人又沉默下来,都在琢磨该如何取舍。
最后杨廷和打破寂静“边军入调,关系重大,若不制止只怕京城永远不得安宁,更会引发一系列后遗症。”
他的话无疑是表明了态度
这件事已经足够要紧,先别想以后是否能通过小拧子跟皇帝进言,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再说。
谢迁点了点头,突然道“老夫之前刚见过沈之厚。”
“啊”
杨廷和对此深感意外,诧异地望向谢迁。
谢迁解释道“老夫之前确实是去见拧公公,回来时之厚在半路拦截,他向我交换了一下对时局的看法在劝阻陛下调边军入关平叛的人中,得加上他一个。”
杨廷和虽然不太情愿,但始终知道谢迁跟沈溪关系密切,无论这对老少怎么闹,在重大问题上,二人还是可以保持一致。
谢迁再道“其实他不来找,老夫也想去见见他,问问兵部的事情年后各处叛乱加剧,他身为兵部尚书,不能坐视不理老夫建议他暂且将手头兵部差事放下,只负责吏部之事”
谢迁并未说是沈溪主动提出要卸任兵部尚书,却说是他给出的建议,算是对杨廷和等反对沈溪的文臣有一个“交待”。
毕竟杨廷和等人跟他这个首辅一起,联手打压沈溪,现在他自己却突然转变风向要重新支持沈溪,必须得有个说法。
谢迁是想让杨廷和明白,沈溪并不是没有做出“妥协”。
杨廷和皱眉不已“那他领兵出征之事”
“先放放吧。”
谢迁叹道,“他连续多年领兵在外,早已是身心俱疲,根本就无心战事事情到底没到迫在眉睫的地步”
杨廷和低下头,他发现谢迁在对待沈溪的问题上态度有了重大转变,很可能要跟沈溪“化敌为友”。
对于这种境况,杨廷和并非没有预料,毕竟沈溪跟谢迁既是姻亲,在某种意义上又是师生关系,过去几年间沈溪跟谢迁既合作又对抗,很多时候看起来彼此有嫌隙,攻讦不休,但遇到大事二人又站在一起联手对敌,当初刘瑾就是这么倒台的。
杨廷和心里的失望显而易见,本来他有一些专门针对沈溪的提议,但在当下已知无法出口。
没在谢府停留太久,杨廷和郁郁不乐告辞而去。
送走杨廷和后,谢迁大概能感受到自己态度的转变带给身边人的烦扰,心里不由慨叹“或许正是因为很多事不受控制,我才会做出如此重大的改变,其实我没有对不起谁,不过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沈溪回府后马上写好奏疏,并非是以兵部的名义,而是以个人名义,天亮前亲自送到张苑的府宅。
张苑听说沈溪造访,还以为是来找他算账,不过细想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沈溪的事,便硬着头皮出了卧房,到前院相见,钱氏则留在后宅没出来。
“沈大人,您怎到咱家这里来了”
张苑上去说话时带着些许着恼,好像是埋怨沈溪不请自到。他的声音不高,生怕被家仆知道他跟沈溪的关系,板着脸道,“外臣跟内侍间不能过从甚密,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怎现在你反倒主动违反”
沈溪语气淡然“知道张公公今日一早要往豹房面圣说事,在下特地送来一份奏疏,请一并呈交陛下。”
张苑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这是何意昨日你让咱家去找陆侍郎,现在怎亲自上奏那之前那份”
“一并呈递给陛下。”
沈溪道,“说起来,本官的意见跟陛下所下御旨有所不同,本官觉得如今调九边人马南下有些不太合适,很可能会被鞑靼人趁虚而入。”
张苑一听眉头紧皱,嘲弄地说道“沈大人说的话好生滑稽鞑子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已不是伤元气的问题,而是如同丧家之犬,根本就不可能跟我大明抗衡你居然说他们会卷土重来言笑吧”
沈溪摇头“哪怕鞑靼人只剩下几千、几百人马,依然会犯大明边疆,掠夺是他们生存和发展壮大的最好方式有些事跟你张公公说不清楚,这里是本官亲笔书写的奏疏,你愿意上奏自然好,不行的话本官送交通政司,让内阁呈送也行”
“你”
张苑瞪着沈溪,非常气恼,他本以为一切顺利,调边军到中原地区平叛之事可以顺利完成,如此他也能在皇帝面前立上一功。
沈溪把奏章塞到张苑手里,转身便走,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看着张苑,有意无意地说道“调边军入关,并非所有兵马都会南下平叛,其中一部分或许会驻留京畿,取代锦衣卫和侍卫上直军的部分职能,如此一来,对你张公公还有何好处不成你现在连站在哪边都没看清楚”
说完,沈溪扬长而去。
张苑住的只是个二进院,沈溪举止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张苑本想追上去细问几句,但仔细一琢磨沈溪的话,身体突然一震,仿佛被命中要害,一时间愣在那儿。
“那是谁不会是小幺子吧”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从内宅出来,正是钱氏,也就是沈溪的二伯母。
妇人在阴影中已经盯了好一会儿,见人走远后才现出身形,看到张苑发愣,不由好奇地问道。
张苑恼火地道“你个死婆娘,这称呼你也能随便乱叫连老子都要尊称他一声沈大人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想给咱们找麻烦,是吧”
钱氏撇撇嘴。
无论张苑发多大的火,都不能让她生出一丝一毫的尊重,钱氏道“小幺子就是小幺子,他在朝廷当官是春风得意,但当初也不过就是个屁大点的熊孩子,当初从桃树上掉下来摔得多惨连续昏迷好几天,谁想竟被他挺过来了,难道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对,只是他命好,有机会进县城书罢了,如果咱五郎也能上学堂的话,指不定成就比他还高”
“头发长见识短,天下书人那么多,能中状元的有几个六郎中举那么多年,到现在连进士都没考取,听说到现在还流浪在外,没脸归家呢”张苑扁着嘴道。
钱氏问道“小幺子来此作何让你去跟皇帝老儿送上奏你倒是有本事,现在朝中人都在拼命巴结你,你怎就不想跟咱几个儿子弄个一官半职听说当太监的,给孩子弄个官职爵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人家的孩子不是锦衣千户就是百户,你呢屁都听不到一个响的”
“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张苑骂道,“你先顾好自己,这几天不准出门,老子难道不知道给孩子弄官爵但跟着太监比跟着当朝尚书做事,能一样吗沈家人都当老子死了,老子可不想牵扯进沈家的事情,若旁人知道老子跟沈家的关系怕是现在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切,没本事还不让人说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姑奶奶我留在这院里作何守着你个没用的男人哦对了,你根本连男人都不是,是个太监呵呵,连男人都不是,还想让姑奶奶跟你过日子做梦”
说完,钱氏在张苑气急败坏的骂声中往内堂去了,“姑奶奶先补个觉,等回头出去找几个帅小伙,他们虽然没你这么有本事,但好歹是个男人。哼,有本事让姑奶奶走,别找姑奶奶回来”
张苑很生气,却无济于事。
留钱氏在身边这件事上,他更像是求着钱氏,根本就不敢对钱氏如何,他需要的是一份心理上的慰籍,一旦赶走钱氏,恐怕以后再难聚首。
另外,张苑还担心别人利用钱氏来对付自己,所以宁可把人拴在身边。
堂堂司礼监掌印,行事却小心翼翼,即便再恼恨也没用,既然做了太监,就不可能变回正常男人。
本来张苑还想再休息一会儿,但因沈溪突然造访,还有跟钱氏一番争吵,头脑清醒过来,了无睡意,于是简单收拾后便匆忙往豹房去了。
等张苑赶到豹房时,天还没亮。
小拧子守在寝殿门前,不断地打哈欠,对于他来说,值夜就快要结束了,等皇帝休息后,他也要回自家宅子睡觉,跟张苑的作息时间正好相反。
“张公公你来得可够早啊。”
小拧子没料到张苑会天没亮就来。
张苑黑着脸道“咱家有要紧事启奏陛下,自然要多留心些怎么,陛下还在后院没出来”
小拧子道“暂时没音信,应该还在饮宴,又或者做别的什么事情,谁知道呢做奴才的,总不能什么事都过问吧”
张苑走了半天,也有些疲累,直接在回廊旁的木椅上坐下。
小拧子主动走过去问道“张公公,听说你已让沈大人写了奏疏,将从西北调兵平叛之事完全列好”
张苑抬头瞄了小拧子一眼“关你屁事”
小拧子笑了笑,道“怎跟咱家没关系陛下要调边军卫戍京畿,以前姓江的就提议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借口,眼下倒是遂了姓江的心意。”
张苑皱眉,心想“这小子倒有几分见识他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小拧子道“沈大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张苑叹了口气道“小拧子,莫怪咱家不提醒你,若是陛下调边军入关后,恐怕以后的情况比现在更严重,就算是你想面圣一次都会很困难,更不要说咱家了。陛下以后会对江彬和许泰之流越发器重,那时你的地位也将不保。”
小拧子脸色沉下来“张公公,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呵呵。”
张苑觉得很解气,只要能吓唬到小拧子他就觉得是了不起的成就,笑眯眯地道,“是不是如此,想必你也拎得清,连沈大人都有这种担心,想来事情发生的概率还是蛮大的所以沈大人没有给陛下出调兵策,而是由陆侍郎代劳至于沈大人,则单独上了一份奏疏,大概意思是劝说陛下放弃调边军平叛的想法。”
小拧子眼前一亮“此言当真”
“咱家有那闲工夫骗你个小东西”张苑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如果你配合的话,也可以在陛下面前陈述利害,让陛下放弃调兵的想法,咱家和沈大人都不会亏待你,这对你自身也有好处。”
小拧子脸上满是迟疑,似在思考张苑说的话,而张苑却不知小拧子手中握有谢迁的奏疏。
沈溪和谢迁在这件事都力争让朱厚照回心转意,难得站在一道,至于张苑跟小拧子也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小拧子道“张公公,这么说吧,江彬跟许泰就是武夫,以前江彬还想拜咱家为义父,谁知一飞冲天后便翻脸不认人,这种人连丝毫收拢的价值都没有,根本就是个唯利是图、不知好歹的小人,但你跟咱家不同,咱们都是陛下跟前服侍多年的奴才,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张苑点头“小拧子,你倒看得明白,所以咱家从开始就没打算收拢江彬那家伙,只恨陛下对其无比信任啊。”
小拧子道“咱们的恩怨,可以放在以后再说,现在先一起对付江彬为妥这种无耻小人,若让他继续在陛下面前得宠,以后指不定会怎么嚣张,还会将咱们放在眼里”
“嗯。”
张苑点头,同意了小拧子的说法。
小拧子凑过去,小声道“咱就抓那小子的把柄,他想做的,咱们就反对,劝陛下回心转意,咱们有谢阁老和沈大人撑腰,跟他斗总归不会让其占据先机”
小拧子和张苑一合计,马上定计,总归不是他们自己主动去说,可以拿谢迁和沈溪的奏疏来说事。
天蒙蒙亮时,朱厚照从内院出来,接见小拧子和张苑。
因为此时江彬和许泰等人不在旁,小拧子和张苑可说是毫无顾忌。
“陛下,这是陆侍郎代表兵部所上调兵奏疏,这里是沈大人和谢阁老分别上的奏请。”
张苑将所有奏疏汇总,连小拧子那份都拿到手里,一时间三份奏疏全都出现在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皱眉“昨夜你不是说已准备好了怎闹出三份奏疏来到底哪份才是具体的调兵计划”
张苑一指“这份。”
说着,将陆完那份奏疏往前挪了挪,明确无误地告诉朱厚照,陆完才是策划人,而谢迁和沈溪不是。
朱厚照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是沈先生写的上疏”
“回陛下。”
张苑恭敬地道,“老奴去见过沈大人,沈大人的意思是从西北调兵平叛并不妥当,但因陛下御旨已下,他不好拒绝,便让陆侍郎写了详细策略作为兵部奏请,至于他本人则单独上了一份奏疏,陈述调边军入关之利弊,给陛下作为参考。”
朱厚照眉头紧皱,好像并不太高兴,他拿起谢迁的奏本道“谢阁老这份,也跟沈先生一样,是劝说朕放弃调兵的”
张苑先是迟疑一下,随后行礼道“是的,陛下,谢阁老的确是这么建议的,两份奏疏都没有票拟,等陛下直接定夺。”
“岂有此理”
朱厚照生气地说道,“朕已经定了调子,而且在朕看来,这是平息叛乱最好的方式,怎么连沈先生也跟朕作对他跟谢阁老平时不是不对付么怎么在这件事上,他们却像是商议好了一样”
张苑本想推波助澜,但见朱厚照气愤不已,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这老奴不是很明白,在两位大人奏请中,应该已经列明道理了。”
小拧子请示“陛下,是否由奴婢帮您这几份奏本”
朱厚照意兴阑珊“都不同意朕调兵,理由想来多的是,朕不想看,也不想听,只需关注兵部奏请便可陆侍郎在这件事上站在朕一边,是吧”
张苑又不由迟疑,最后点头道“是。不过这也是沈大人吩咐下来的,当时沈大人的意思,是这件事由陆侍郎来做已绰绰有余,而他则单独去准备上奏之事。”
朱厚照站起身来,好像很是气恼,在那儿来回踱步。
半天之后,朱厚照道“朕决意继续调兵,既然沈尚书和谢阁老都不支持,这件事就不让他们参与其中,直接绕过便可。”
小拧子道“陛下,是否听听沈大人的意见沈大人在用兵上,的确有神鬼莫测之能啊。”
朱厚照一摆手“错的理由千万条,而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朕既已做出选择,便不会再听旁人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中原民乱,必须尽快平息,这件事你们不必多说,把陆侍郎的奏本朱批用印后发还兵部,让兵部和都督府遵照执行便可”
朱厚照直接做出决定,甚至对沈溪和谢迁奏疏中写了什么都毫不关心,这让张苑和小拧子打的如意盘算落空。
二人被朱厚照赶出来后,都有些灰头土脸,二人想打压江彬,结果却是处处碰壁。
“这是怎么回事”小拧子显得很不解,“以前陛下对沈大人的意见基本是全盘采纳,为何这次”
张苑道“咱家算是看出来了,这次沈之厚多半被谢于乔给胁迫了,否则怎会突然跟陛下作对都说要把江彬拿下来,但那小子现在正得宠,又没做错事,反倒一次次救陛下于危难中,陛下怎会在此时将江彬拿下”
小拧子眨眨眼,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张苑打量小拧子,道“咱们多半是被谢于乔给利用了,或者沈之厚被谢于乔给利用了。”
小拧子对张苑直接称呼沈溪和谢迁的名讳有些避讳,但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小拧子仍旧不太理解,道“沈大人没必要听谢阁老的,若他知道陛下坚持调兵,大概不会上这样的奏疏”
“那就是沈之厚太过高估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影响力。”
张苑扁着嘴道,“以为打了几场胜仗,陛下就会什么事情都听他的真是猪油蒙了脑子,他以为自己是谁”
小拧子听张苑在那儿抱怨,没去争辩,但心里很不解“这件事怎么如此蹊跷以丽妃所言,沈大人应该早就算清楚所有事,怎会犯下如此大错难道沈大人真的是被逼跟谢阁老站在一道”
张苑这会儿不再跟小拧子谈合作之事,当即要走。
小拧子问道“张公公要往何处去”
张苑道“陛下的话你没听到调兵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朱批都下了,御旨必须立即下达至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还有宣大总督衙门,以及宣府总兵衙门,全都要遵照陛下的吩咐办事,咱家得去传达圣谕。”
“呃。”
小拧子本想挽留张苑,说上几句,分析时局,但见张苑那急切的模样,感觉对方跟他不是一路人。
小拧子心想“遇到事情不能指望张苑,他从开始就跟我是敌人,我若听了他的,那我岂不是处处被掣肘当他的手下,注定没好下场。”
小拧子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望着张苑的背影暗自嘀咕“终究成不了大事,一旦遇到挫折便是这副衰样就这样还当司礼监掌印哼哼,非把你从位子上拉下来不可,让你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小拧子也不停留,紧忙去见丽妃。
对小拧子而言,能为他分析局势,能让心安的只有丽妃,甚至现在沈溪和谢迁在他心目中都比不上丽妃。
至于张苑,则紧忙往兵部衙门去了,不过在到兵部前他还要派人通知沈溪即便他对沈溪有诸多抱怨,但仅限于这两份奏本没有如他的心意,他很清楚现在江彬崛起,必须要跟沈溪站在一道应对挑战。
沈溪没有出府去。
当天他在府上休沐,忙了几天后,终于可以清闲下来,连后宅都没出,哪怕张苑派人来传信,也没传到他耳中。
这不需要他过多担心,因为对于上疏的结局他早就有所预料,不需要等别人来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
倒是谢迁沉不住气了,在得知皇帝乾坤独断,并且由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具体落实后,他在中午时等不到沈溪前去拜会,便亲自赶到沈府,在书房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沈溪才姗姗来迟。
“你倒是耐得住性子”
谢迁见到沈溪悠闲的态度,不由气恼道。
沈溪摇摇头道“在下不明谢老的意思,若在下耐不住性子当作何”
谢迁道“你不知陛下已定策调兵”
沈溪叹息“今日一早,在下便上疏,不过看来也是无济于事其实早就料到的事情,谢阁老难道忘了在下昨日对您说过的话”
谢迁满面羞恼之色“莫要跟老夫打马虎眼儿,你且说怎么办吧”
“陛下如今态度决绝,还能如何从宣府调兵已确定下来,如若再上奏,除了触怒陛下没有任何作用。”
谢迁道“你小子,真的跟陛下上奏了”
沈溪惊讶地问道“谢老何出此言”
谢迁冷笑不已“平时你的进言,陛下多半都会采纳,就算不采纳也不会如此贸然决定,怎突然就连问都不问,直接定下来昨日你去找老夫劝说,莫非只是你跟陛下间联合起来做的一个局”
“谢阁老这是在质疑谁在下,还是您自己”沈溪反问。
这下谢迁不好回答了,沈溪一早去找张苑送奏疏,提前通知过谢迁,而沈溪的上奏也的确送到皇帝手中,若沈溪不配合,完全不需要做这些表面文章,大可从昨日便不过问,甚至连谢迁都不见。
沈溪道“现在说这些已无用,谢阁老其实不如想想边军入关后的麻烦,若还在想劝说陛下回心转意,趁早打住。”
“有何良策”
谢迁非常执着,仍旧不依不饶,似乎想让沈溪做一些事触怒朱厚照。
沈溪叹息“在下说过,兵部事务,在下暂且无心理会,不如交给陆侍郎,而显然在这件事上,陆侍郎更得陛下信任,那不如推波助澜,让陛下直接委任陆侍郎为兵部尚书”
“不可”
谢迁道,“如此重要的尚书职位,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而且谁来接任,也不能由你说了算。”
沈溪道“那谢阁老觉得何人合适”
谢迁想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一码归一码,现在先将边军内调的事解决了,兵部尚书人选,回头再谈。”
沈溪摊摊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结果您老看到了,若再继续坚持,实在是强人所难,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谢迁对沈溪的态度刚有所改观,随即二人便产生新的嫌隙。
或者说谢迁强迫沈溪按照他制定的路线走,而沈溪明确表示拒绝,一时间让主动来找沈溪的谢迁难以接受。
二人总归把话挑明,沈溪帮谢迁做了件事情,没成功就打算适可而止,而谢迁却继续坚持,在表达对沈溪的失望后,谢迁便拂袖而去,好像二人从来没冰释前嫌过。
谢迁回到府中,仍旧气愤不已,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这边下人来通禀,说是张懋和夏儒到了谢府门口,谢迁只能是耐着性子出门迎接,此时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了张懋身上。
见面后,张懋问话相当直接。
“于乔,你该见过之厚了吧边军内调之事,莫非再没有回圜余地,必须要执行”
谢迁道“五军都督府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张懋看了夏儒一眼,随即摇头叹道“陛下圣旨已下达,还能作何只能按照陛下吩咐的办理,现在兵部也出了公文,只等宣府方面调拨人马,听说陛下已先一步派宣府副总兵许泰往宣府,选拔和整理人马。”
谢迁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陛下态度如此坚决,或如之厚所言,陛下是想改变京城固有的格局吧。”
这下张懋和夏儒又面面相觑。
关于谢迁所说,其实在深谋远虑的官员眼中不算什么秘密,谢迁有时候当局者迷,张懋可从来不打马虎眼,论政治上的谋略,少年便入朝出任要职的张懋还要更胜一筹。
张懋道“于乔,老朽知道你是想再用别的方式劝谏陛下,但其实没什么用,陛下把事情定下来便说明心意已决,连之厚的上奏都徒劳无功,可见问题的严重性要知道平时陛下对之厚的意见可是分外看重的。”
谢迁摇头“事情是困难,但若什么都不做,那就失去为人臣的本份。”
此时谢迁又情不自禁拿对付沈溪的那套,跟沈溪拒不合作不同,张懋原本就没有跟谢迁合作的义务,当下道“于乔,你心平气和些,多权衡下利弊,调边军入关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关键是这路人马在平叛后如何发配,若留在京城,是会造成一定困扰,但若直接遣返回去呢”
“调动容易,遣返可就难了。”谢迁摇头道,“既然现在陛下借机做文章,早有筹谋,那战事结束后又如何会轻易把人马调拨回去怕是到时京城就会多出一股势力,而且还掌控在佞臣手中,连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难以干涉。”
张懋笑了笑,道“事在人为嘛,于乔你不必过分看衰,咱们还是有机会的,现在之厚不是站在咱们一边么其实满朝文武,没几个人赞同调动边军,最终又会成就谁,都能看清楚,不过暂时没伤筋动骨,所以都不着急罢了。”
谢迁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点头,似是同意张懋的说法。
沈溪没法说动谢迁,但张懋却有这本事,而张懋带着夏儒来,表达的是整个勋贵阶层的意志,以此来胁迫谢迁必须跟他站在一道。
张懋道“这次的事,该上疏还是要上疏,不过不必去跪谏或者哪样,引起君臣矛盾就好了,只要努力过,咱们就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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