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一章 劝退

小说:寒门状元 作者:天子
    张太后要给沈溪送什么礼,戴义跟高凤并不知,但这两个老太监心里很清楚,应对沈溪这样朝中权臣的崛起,宫里已经没有更多办法,只能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朝中人不是都在称颂清官吗

    那就让沈溪做一个赃官,先将他的名声搞臭再说。

    不但太监给沈溪送礼,朱厚照还要番邦使节也要给沈溪送礼,甚至连尊贵如张太后自己也要凑份子,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高凤跟戴义见过张太后出殿来,二人脸上全都满是为难之色,高凤这边沉默不语,戴义率先问道“高公公,你说陛下这让众人拿银子来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高凤打量戴义几眼,不解地问道“不然怎样太后娘娘都无法干涉陛下行事,咱还要去横加阻挠不成那位沈大人深得陛下信任,但劝谏的结果是什么,你没瞧见更何况还是咱这样宫里没什么话语权的执事”

    戴义道“那这司礼监掌印太监,到底价值几何”

    高凤摇头道“咱家从何而知现在怕是只有沈大人才明白陛下心中的预期是多少此番张永和李兴暗中较劲儿,难道你戴公公也想参与其中”

    “自然也是想的。”

    戴义心有似有不甘,垂首摇头说道。

    宫里所有太监中,戴义虽然算不上资历最老的那个,却是内书房培养出来的最有声望的一个,连之前德高望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都是他的后辈。

    眼看那些资历名望皆不如自己的后进都能当上司礼监掌印,而自己临告老之前仍旧只是个秉笔太监,没有坐到巅峰回首前尘往事,戴义自是不甘心。

    高凤道“劝戴公公还是莫要做此念为好想您老离开朝堂时日不多,咱都是日暮西山之人,最好留点儿银子养老,若连傍身银子都没有,谁肯为咱养老送终让那些年轻的太监去折腾吧”

    “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是别牵扯其中为好,这到底不是能力和声望所能决定,谁一下子给出太多银子,将来还要煞费心思重新聚敛财富,何苦来哉而且司礼监掌印是注定得罪人的差事,吃力不讨好。”

    戴义迟疑地道“当初刘瑾,还有张苑,似都混得风生水起啊,也没见他们自掏多少腰包”

    高凤闻言也不由沉默下来,想到刘瑾跟张苑在出任司礼监掌印时的风光,但凡是个太监都会发自内心的羡慕,但同时他们又知道自己没有这种资格,毕竟现在争这个上位的机会,要付出的代价未免太高。

    高凤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正因为刘公公跟张公公相继给咱做了试金石,咱才算知道,就算坐到内相也很危险戴公公若要掏出老本来,能得到这差事倒还好,若是财势不如人,最后不但没拿到,还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辈子可就再没任何盼头了。”

    “唉”

    戴义也不由叹了口气,似乎对竞逐司礼监掌印之事一筹莫展。

    高凤又道“总归还是要先得到沈大人的力挺,没有他的首肯,谁都爬不上这位子目前的情况跟以前不同,以前谁当上司礼监掌印都想先将沈大人给压下去,但在刘公公跟张公公出事后,宫里谁不明白,若想得此位并安于此位,非要先讨好沈大人不可。”

    高凤所说,不但他自己明白,戴义也清楚其中诀窍,甚至朝中任何一个职司太监都明白此理。

    当天除了李荣跟李兴二人试图去见沈溪外,其他的人也都想办法跟沈溪取得联系,在没有得到沈溪首肯的前提下,没人敢拿出大数目搏一把如果以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来日一早,亲自到沈家后试探一下沈溪的口风。

    以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决定权在皇帝身上,但这次似乎更倾向于独立于皇宫体系外的兵部尚书沈溪,戴义回去后便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清点了一遍,琢磨是否要参与其中。

    戴义心想“要不就随便拿出几百两银子,做个样子罢,就当这几百两银子孝敬陛下了,若再加上之前送给沈大人那批,数目过了一千唉,这就跟白丢钱一样”

    戴义在心中反复权衡得失,是否有必要将自己全部家当砸进去。

    “至少还有几个义子,家里也置办有十多间商铺,上百亩地,就算最后不能得到这职位,终归饿不死,总比白丢一千多两银子要强”

    之前高凤虽然对戴义竞逐司礼监掌印的想法非常抵触,但其实高凤自己回去后也在核算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以便确定有几分把握参与竞逐。

    因宫禁高凤当天无法出皇宫,要等来日一早才能出宫门,这会儿他也在反复琢磨此事“我的家底怎么都要比戴公公丰厚,在宫里的声望也不弱于人,何况如今还在司礼监任秉笔太监,若这么放弃太过可惜。不行,明日还是先去请示一下沈大人,只要沈大人点头支持,就算砸锅卖铁咱家也认了”

    此时戴义和高凤都将希望寄托在沈溪身上,送礼的多寡也决定他们的决心的大小,好像戴义这样即便有心之人,送出去的礼物也仅仅是三位数,而高凤一送就是一千两,在竞逐司礼监掌印这件事上野心更大。

    此时张永府宅内,这位常年担任沈溪监军的老太监也在忙着清点手头钱财数量,小拧子在表达不会跟他索要贿赂后,张永就将所有精力放在如何拉拢沈溪上。

    “老爷,您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积累下这点儿家业,难道都要送给沈大人这里有两万多两银子,是您这些年东奔西走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管家在旁苦着脸说道,显然是替张永感到心疼。

    张永恼火地道“怎么,怕咱家散尽家财,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没了”

    管家一听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再有非议,张永望着库房里大箱小箱的银钱,摇头道“这是咱家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能买下这个至关重要的职务,就告老还乡种田去现在一切未定,怎么都得搏一把”

    管家站在那儿不敢言语,突然有家仆进房来说道“老爷,拧公公差遣人过来,说明日一早便要前往沈府,说宫里那些公公困守宫城,天明前因宫禁没法提前赶到沈家,这边不妨早些去拜访,跟沈大人坐下来谈事。”

    张永皱眉“连各家底细都没查清楚,就这么去见,明摆着是要招惹事端不过也好,让那些人知道咱家捷足先登,还有拧公公支持,看谁能争得过”

    已经是后半夜,沈家前院仍旧热闹非凡。

    送礼的人都已离开,不过清点礼物的事情还没结束,同时那些送礼太监基本都写有信函,想要征求沈溪的意思,看他是否有出手相帮之意,需要沈溪逐一查看。

    朱起跟朱鸿父子负责清点礼物,最后由朱鸿将数字汇总到沈溪跟前“老爷,一共是九千三百五十八两银子,那位李兴李公公送的最多,两千两整,高凤高公公和李荣李公公分别送了一千两,另外其他人基本是五百两到八百两照之间,张永张公公图个好彩头,送了六百六十六两银子。这是详细的礼单。”

    沈溪将礼单拿过来仔细看过,对上面的数字非常惊讶,摇头轻叹“这宫里的执事,一个个都肥得流油哪”

    朱鸿道“老爷,这些银子存放到何处”

    “就放在院子里吧。”

    沈溪道,“不用急着转移别处,明日就要送走,说是送给我的银子,不过只是报名费罢了,这些银子始终还是要送进豹房,交到陛下手里。”

    站在门口的朱起一听,不解地问道“老爷,陛下不是说让诸位公公送礼给您吗”

    沈溪笑着回答“朱老爹,有些事听听就好,即便陛下这么说,作为臣子的真敢贪污受贿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要天下人都知晓不成”

    朱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或许在升斗小民看来,官员没有不收礼的,既然送到府上来的礼物,甚至还得到皇帝首肯,那不收白不收。

    但在睿智的人眼里,清名最重要皇帝要你收礼你就收了你还有没有一点文臣的礼义廉耻你既然如此贪婪,想必人品也不好,最好少交往

    名声一坏,那做什么都是错的,几千两银子在清名面前,一毛不值。

    恰在此时,门口有家丁进来通禀“老爷,外面又有前来送礼,说是宫里来的,让您亲自出去迎接。”

    朱鸿有些不耐烦了,随口道“今天来送礼的人实在太多,老爷没一次出去迎接的,让来人把礼物留在门口,叫几个弟兄去把东西抬进来便可老爷,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拧公公来送礼了”

    之前送礼名单跟司礼监掌印候选者名单中,唯一缺漏那位就是小拧子,小拧子刚开始便到沈家来传旨,离去后并未送礼来,倒是张永很识相,不过送得也不多,大概是觉得要得到沈溪的支持,已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能解决问题。

    沈溪却一抬手“走,出去看看。”

    朱起跟朱鸿父子对视一眼,只见沈溪跨步往门口去了,赶紧让人打着灯笼,再将府上护院叫上,抢先出门去开路。

    等沈溪慢悠悠踱步到了大门前,只见一堆人拥在那儿。

    一名三十多岁看上去非常富态的中年太监走两人过来,施施然行礼“沈大人是吧这是太后娘娘送给你的礼物,快谢恩吧。”

    跟平常前来送礼的人不同,这次是张太后遣人来送礼,奉懿旨前来的太监趾高气扬,也是因为不知者无畏,宫里大部分太监少有走出宫门,不知外面光景,他们最多只是听说过沈溪的名字,仗着有太后撑腰便气势汹汹,浑然不知如今沈溪的权势已大到什么程度。

    沈溪没跟来人较劲儿,行礼道“多谢公公前来送礼,不知如何称呼”

    “姓孙。”那中年太监道。

    沈溪微笑着点头“孙公公有礼了,进去喝口茶再走”

    姓孙的太监道“不必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咱家回去通禀,咱家差事完成,这就告辞。来人,将礼物抬过来”

    说话间,姓孙的太监又冲着沈溪说道“沈大人,太后娘娘对你也算礼遇,你该知道作何吧”

    沈溪眯眼道“请孙公公指点。”

    姓孙的太监略微有些不满“应该进呈谢恩的奏疏,这还用得着咱家来提醒你吗”

    张太后送礼物来,还要人谢恩,好像给了多大的恩赐一样,沈溪心想“再愚钝的人,也能猜到张太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是深宫里住久了,不甘寂寞,开始干涉朝政了”

    沈溪道“多谢孙公公提醒既然孙公公不想进内喝茶,那就恕不远送。”

    姓孙的太监本想拿点儿赏钱回去,见沈溪态度不佳,一摆手“不必送了,咱家有腿有脚,走个路还用得着人送吗走了走了。”

    一群人将箱子放下,随即散去,朱鸿过来略微不忿地道“这个宫人架子倒不小。”

    朱起教训道“老爷面前也能随便胡乱说话”

    虽然朱起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但在儿子面前还是要行到教导之责,朱鸿闻言退后几步,此时沈溪已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一挥手“把东西抬进去吧。”说完自己先进了院子。

    很快朱鸿安排人手将箱子抬到前院,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少,等打开后才知道里面并非全是金银珠宝等东西,许多是宫内仓房中的陈货,夹杂有部分银两和铜钱,林林总总不少,看起来数量很大但实际价值就那么回事。

    朱起和朱鸿这次要整理起来就复杂多了,连同家里的帐房一起,差不多耗时一个时辰才捣腾出个数字,朱鸿道“老爷,大概四五百两银子,许多东西不好估值,其中不少是陈年旧物,放在仓房都嫌碍事,却给送来,这算怎么个说法”

    朱起又往儿子身上看了一眼,似乎对儿子的态度非常不满,朱鸿却昂首挺胸,丝毫也没有退缩之意。

    沈溪道“宫里送来的东西,无论多少都是心意,这会儿豹房那边开销很大,宫内都在节衣缩食,能送来这些就算不错了总归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德。”

    话是这么说,但沈溪却没真的当回事,只是想让家里的下人保持对皇室的敬畏心,无论他自己做了多少事,取得多少功劳,在朝中得到怎样的地位,始终是大明的臣子,现在他不怕自己心态出现问题,就怕家里人有什么想法,尤其对皇族心生不满,这种负面情绪很容易造成心态失衡,给家带来麻烦。

    沈溪再一摆手“这些送进仓房,明天不必抬到前院来,其余的放在这儿不用理会。先去休息吧,估摸天不亮府上又要来人,到时候少不了你们出来应酬朱老爹,你先回家歇着。”

    朱起叹道“时候不早,就算家距离这边只隔着两条街,但要想好好休息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留在府上对付一宿义宽,还不听老爷的吩咐,将东西归置好”

    朱鸿平时在军中非常威严,但在老爹面前却提不起气势,赶紧按照吩咐办事。

    府上很热闹,不过仅限于前院,后院距离这边隔着好几个院子,根本就打扰不到,而且府上女眷也不会在意这些。

    但在后院东厢,有个人却对前院发生的事情很上心,几次偷跑出来查看情况,一双眼睛瞪了半天,发现人开始散去,这才回到东厢房中坐下来。

    “真是稀罕,大晚上来这么多人,难道说大哥要封国公,朝臣都来恭贺如此说来,以后这里就是国公府,我就是国公妹妹了嘿”

    此人正是沈溪的妹妹沈亦儿,整个沈家也就她无所事事,小家伙精力旺盛,到晚上稍微有点儿动静便出来看风景,而且她胆子很大,一般女儿家根本就不敢出门查看情况,她却没有那些封建礼教束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适用在沈大小姐身上。

    过了半天,沈亦儿再出去看时,发现人已经走干净,连沈溪也回内院了,沈亦儿觉得无聊这才折返回来,突然想到弟弟在隔壁屋子睡觉。

    她过去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沈亦儿使劲推了下门,没有推开,顿时来气“这死东西,睡觉还敢闩门了以为闩门我就弄不开”

    沈亦儿平时在家里调皮捣蛋惯了,什么事都难不住她,直接将自己的发钗拔下来,然后开始捣鼓,不到一会门闩便被她拨开,然后气呼呼进内挪步到床榻边,伸手便将睡梦中的沈运耳朵给提起来。

    “谁干什么姐你闹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沈运很气愤,自己睡得正香,居然被人拎着耳朵弄醒,让他很没安全感。

    沈亦儿道“你个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睡觉居然还敢闩门了不知道姐姐有事可能找你么”

    沈运坐在那儿,气呼呼望着从小便欺负自己的姐姐,明明彼此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无论怎样都打不过姐姐,尤其这两年,沈亦儿已进入青春期,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以至于沈亦儿比起沈运来足足高出半个头,就算沈运想打架也没有胜算。

    “问你话,哑巴了”沈亦儿怒道。

    沈运平时就喜欢用沉默来对抗家里两个强势女人,这会儿他却咬牙道“是娘吩咐的,说以后距离你远一点先生也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去你娘的,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咱是姐弟,又不是什么陌路人。”沈亦儿叉着腰道。

    沈运道“我娘还不是你娘你骂娘,回头我告诉娘,那你就惨了”

    沈亦儿一听马上又要伸手去掐沈运,沈运屁股赶紧向墙挪了几下,堪堪躲避过,嘴里嘟囔道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了大晚上你来欺负我,让大哥和嫂子知道了,非让你回去跟娘过日子不可。”

    沈亦儿伸出去的小手僵在半空,当她意识到沈运说的话有一定威胁时,就没有再继续欺负这个可怜兮兮的弟弟。

    “真出息了你。”

    沈亦儿骂了一句,“以后睡觉不许闩门,有事我还要来找你比如今天就有事,看大哥一直在前院处理事情,就是月门那边,好像大晚上许多人前来送礼,前半夜一直都在闹腾”

    沈运打了个哈欠,捂嘴说道“就算如此,那关我们什么事。”

    沈亦儿道“你猪脑子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外面都在传,说是大哥可能要当国公,现在这么多人来送礼,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国公府了。”

    沈运显得很无奈“姐,就算大哥当了国公,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国公将来是要传给咱们侄儿的,又不是什么亲王,你还真当是什么好事快睡觉去,明天还要跟先生学春秋,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每天除了玩不用做事么”

    说话间,沈运倒头又要睡,却被沈亦儿一把拉了起来,沈运一把将沈亦儿推开“说过不许碰我你再这样,我告诉嫂子去。”

    沈亦儿没好气地道“行,你有本事,学会告状了那先说好,若你以后不听我的,有什么功课也别让我帮你做,平时先生出的那些题你都会”

    沈运本来还有点气势,听到这话,眨眨眼,然后便一点脾气都没了。

    或许沈运的确不是什么学习的材料,或者说沈家人对沈运的寄望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使得沈运在学业上进步很小,很多时候都需要沈亦儿帮忙,而沈亦儿的天分便在于此,即便不怎么学,四书五经这些都难不倒她,写起时文来也是像模像样。

    沈运道“有事快说,说完睡觉去。”

    沈亦儿道“我是这么想的,若是这两天大哥封了国公,那沈家人以后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你看咱俩出去做点什么应应景怎样”

    “姐,你疯了才几岁啊,想做什么”沈运对这个姐姐很是无语。

    沈亦儿骂道“你这么没出息,一点都不知道上进,你除了书还会做什么就算是学习你也学不好,每次还要我来帮你这里要是成了国公府,那以后咱们在京城就能横着走路了,家里不是有几个下人吗,咱俩去弄间房子,开设个工坊咱小时候家里不就是做买卖的”

    沈运目瞪口呆“姐,你这是睡糊涂了吧以前咱家做买卖的时候,咱俩年纪还小,我都快不记得了,你怎么还有印象”

    沈亦儿笑道“我在家里看到一些以前做买卖留下来的行头,听说做买卖一定要有大的背景,以前咱大哥只是个普通当官的,不能怎样,但若当了国公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我想做实事,但缺个帮手,就你合适。咱姐弟同心其利断金嘛。”

    沈运哭丧着脸“被娘知道,你就死定了。”

    “你敢”

    沈亦儿道,“现在你是想干也要干,不想干也要干。大哥在咱这年岁的时候,都中状元了,看你这窝囊样你放心,启动资金我都准备好了,这些年我可积攒了不少,拿出来吓死你你听不听我的话”

    沈运皱着鼻子不回答。

    “臭小子,听不听”沈亦儿一拳打在沈运的肩头。

    沈运道“行,听你的就是,总归我不告状,反正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现在我就想睡觉,如果你再来捣乱,就算你以后不帮我做功课,我也要告大嫂和娘去”

    一大清早,天地间一片朦胧,沈家门口已经来了两位客人。

    小拧子和张永来得很早,二人甚至没有乘坐舒适的马车而是选择步行,为的就是保持低调,避开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本想直接进入沈府拜见沈溪,却在门口被沈家下人给拦了下来。

    “麻烦通禀一声,便说张永张某人带着拧公公前来求见沈大人。”张永上前道。

    此时朱起跟朱鸿父子还在休息,门口只有普通的护院守卫,不过因为沈家很多人都曾跟沈溪上过战场,这些人穿上军服是兵,充任沈溪的侍卫,脱下军服便是沈家护院,保护家宅安宁,因为许多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怕是张永跟小拧子这样显赫的人物前来,他们也不怵。

    那下人客气地拱手“我家老爷昨日睡得很晚,休息前曾吩咐下来,只有今日所有参选司礼监掌印的诸位公公悉数到齐才能去叫醒他两位公公不妨在外多等一些时候”

    这沈家下人的口音就是京城本地腔调,说话字正腔圆,不但张永听得很清楚,连小拧子也听得分明。

    小拧子过来道“这位兄弟,其实咱家也是得沈大人吩咐,一早前来见他望进去通传一声。”

    沈家下人坚持地说道“两位公公请见谅,大人的确是如此吩咐的,实在不敢唐突大人请回吧。”

    之前沈家下人称呼沈溪为“老爷”,像是沈家普通护院,可当此人一开口称“大人”,张永马上意识到这些人都是跟沈溪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那批,张永想到这群人可以跟着沈溪在草原上长途奔袭几千里,又在榆溪河一战中绝处逢生,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他都觉得一阵发怵。

    小拧子还想坚持,张永扯了他一把,赔笑道“既然沈大人不肯见,那就先等等看。拧公公不必坚持。”

    小拧子急道“今日为求能早一步见到沈大人,这么早便赶过来,若人都见不到,如何商议事情怎要等所有人到齐才行”

    在这件事上,小拧子比张永更着急,此时他已失去耐性,准备在沈家门前大闹一场,这也是他自小服侍朱厚照,没进内书堂过书,涵养和学识有所欠缺所致,单纯只是靠圣宠,很难控制住脾气。

    “走,走借一步说话咱家有要紧事跟拧公公说。”张永一看小拧子情绪几近失控,赶紧劝说。

    小拧子不准备听张永,本来在这件事上小拧子占据主动权,进沈家遇挫时,首先想到的是靠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下人马上招呼几名弟兄过来,道“两位公公请不要让我等为难,我家大人的确不会出来相见,若出现什么不愉快,实非我家大人所愿抱歉,我等也不想开罪两位公公”

    “你们”

    小拧子怒视几个护院,心中来气却无可奈何。

    张永直接过来拽着小拧子走到一边,那些护院才散开,却依然不时打望,神情间极为谨慎。

    “张公公,你怎么回事好像要当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那个人是你,为何你如此气定神闲还是说你暗中已跟沈大人商议好了,现在不需要咱家出面”小拧子生气地质问。

    之前在沈家门前遭遇的恶气,他没法朝沈家人撒,只能跟张永嚷嚷,就算张永现在还挂着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名头,小拧子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张永叹道“拧公公你先消消气,难道你看不出,其实沈大人根本就没有提前会见的意思”

    小拧子道“你当咱家眼瞎,还是耳朵聋”

    张永道“鄙人不是那意思,其实沈大人并非是要跟咱划清界限,不过今日乃是最后一天,陛下连规矩都已定好,沈大人在明面上能帮我们的已经不多,若咱提前来见,这事情被其他参选太监知道,最后又是咱中选,那群人能不闹腾”

    小拧子琢磨一下,又重新打量张永问道“你怎变得瞻前顾后起来这可不是你张公公的作风。”

    “小心为上。”

    张永道,“既然沈大人已经吩咐门子不允许咱进去,咱就按照他的规矩来,大不了就在门口等。”

    小拧子生气地喝问“要等你等,咱家可不在这里丢人现眼,若被人知晓咱家来了却被拒之门外,岂非颜面无存要不等人差不多到齐后,咱们再过来吧”

    这边小拧子正气呼呼要走,却被张永给拦了下来,张永道“拧公公切莫心急,有些事需从长计议。好像今日之事,或许沈大人就想让咱进门遇挫的事情被人知晓呢这对咱最后得手最为有利啊。”

    小拧子道“莫一口一个咱的,谁跟你是咱最后上位的只有一人,是你张永,而不是咱家”

    张永苦笑道“是,拧公公说的没错,但其实这件事就是咱一起来操办,鄙人上位,到时候还不是处处要靠拧公公您的提携鄙人在陛下面前可没隆宠,甚至陛下平时做什么都不知情,到时候全得靠拧公公您照应。”

    听到这话,小拧子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不过此时小拧子还有些生气,道“要等,你在这里等罢,咱家先到旁处,这种喝西北风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张永道“本来鄙人一人在这里等也无妨,但若有事,不能及时相商的话”

    小拧子略微想了下,一甩袖道“咱家便到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之前停马车的地儿你知道吧有事直接过去找,或者找人过去打一声招呼。”

    张永本还想继续挽留小拧子,但想到小拧子这会儿大概是计划受挫而心情沮丧,便不敢强求,道

    “那鄙人便不送拧公公您了,之前要出的数字,已跟拧公公您打过招呼,或者等见沈大人后,再有一定程度修改,一切都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而动,不会再作更改。”

    “随你便。”

    小拧子很不耐烦,丢下句话,便径直往远处去了了。

    张永望着小拧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哪怕拧公公得到圣宠,平时看上去挺机灵一个人,很会来事,但涉及大事还是指望不上。”

    送走小拧子,张永回到沈家门口,准备长时间等候。

    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宫里当值的太监都要等天亮宫门开启后才能出来,虽然宫门都设有小门,但平时可不供普通人进出,太监夜晚要进出宫门手续非常繁琐。

    张永神色淡然,请沈家护院给自己准备一张板凳,坐下来后天气很冷,再叫下人拿了件大氅过来,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不断搓手取暖。

    便在此时,只见远处有人过来,张永嘴上嘀咕“倒还真有来得早的却不知这位是谁”

    张永以为是跟他竞争司礼监掌印的太监到来,根本就不想起身去迎,等靠近后张永才知道不是,却是云柳带着几名侍卫前来。

    “云侍卫”

    张永认识云柳。

    以前沈溪不管何时何地领兵出征,身边都带着这位俊俏的云侍卫,最初张永还觉得云柳跟面瓜一样就只是因为俊俏而得宠,等见惯云柳跟沈溪出生入死,从土木堡到湖广,再到榆溪河一战中都有云柳的身影,张永才知道强将手下无弱兵。

    因为来者是云柳,张永不得不站起来迎接,甚至下意识行礼。

    云柳还了礼数“张公公怎么在这儿”

    张永好像看到某种希望,道“云侍卫是来见沈大人的吧麻烦进去通禀一声,便说咱家在外等候,想提前跟他见上一面。”

    “不必了。”

    云柳道,“大人昨日对卑职传话下来,说是让张公公今日将准备的价码再往下降降,到公公自己能接受损失的地步。”

    “嗯”

    张永没听明白云柳的意思,愣神好半晌,仍旧没理出个头绪,继续问道,“云侍卫,沈大人到底是何意难道他已有自信可以通过旁的方式,帮咱家上位你知道多少”

    张永正想说什么,又想到可能云柳对于合作细节不知情,所以不敢多问。

    云柳却很直接“大人的意思,今日有人的出价是张公公您承担不起的,即便是沈大人出手也接不住。所以只能放弃。”

    张永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什么承担不起,难道李兴有多少银子,咱家会不清楚咱家出的银子,一定是最高的,或者沈大人还可以再帮帮忙,哪里有直接让咱家压价的沈大人这是答应了旁人,想改变之前的承诺,扶旁人上位吧”

    云柳摇头道“具体细节,卑职也不清楚,沈大人的确是如此交待下来的,张公公您最好还是听一句,因为若是竞价失败,所有的银子都得孝敬陛下的话,沈大人很难帮张公公讨回来。”

    张永黑着脸道“那这是否意味着咱家还要多感谢沈大人帮咱家挽回养老钱”

    云柳不说话,因为她能感觉到张永现在的态度恶劣,或者说对方根本就不想接受沈溪的好意。

    张永问道“现在云侍卫要进去见沈大人”

    云柳道“今日卑职没有见大人的权限,大人只是让卑职过来传话给张公公,张公公请务必相信沈大人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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