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丈夫面前温顺乖巧,但对待儿子以及沈家那些妯娌时就显得太过泼辣。
沈溪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整天面对丈夫和儿女,偶尔会过来看看儿媳妇,她不好意思发脾气,现在终于逮着了机会到后面院子知道有人欺负自己的闺女后,她便忍不住杀了出来,顺便试试管教儿子的新方法。
指桑骂槐
周氏气势汹汹奔向前院的时候便在想“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小子,连我闺女都敢欺负,真是活腻了”
“老娘我别的不行,跟人吵架、打架却从未输过,憨娃儿这一两年没怎么在我面前好好孝敬,他官越做越大,我打不得骂不得,干脆就对这送上门来的野小子一通打骂,让憨娃儿知道他老娘不好惹”
周氏出了月门,刚到前面的院子,就见到一个半大的小子与沈溪并肩而立,恍惚间似乎见到刚考上状元回乡省亲的儿子“这张小脸倒是让人觉得挺亲近的,可这小子身上带着一股拧劲儿,跟我儿子当初一模一样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俩小子”
周氏没碰到人,怒指躲到沈溪身后的朱厚照“就是你这娃儿,欺负我家闺女”
朱厚照无比疑惑,他诧异地看向沈溪,沈溪赶紧上前拦住冲动的老娘,劝解道“娘,有客人在,您莫要动怒”
周氏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你一年半载不回来也就罢了,现在刚回到家,自己妹妹被外人欺负了,你不帮忙算账不说,老娘出来给你妹妹讨还公道,你还阻拦,莫非你要偏帮外人不成”
沈溪刚要解释,就听月门处一个稚气的声音叫喊“就是他,就是他,娘,就是他打我的”
“住口”
沈溪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大声喝斥。
沈亦儿早就被沈家人给宠坏了,除了周氏外,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也是她平日乖巧可人,除了偶尔欺负下弟弟,见到旁人一张小嘴很甜,就连林黛对这个小姑子都没多少成见,甚至会主动给沈亦儿准备零食,可见沈亦儿在沈家的人缘有多好。
越是受到宠溺,脾气就越大,这发作起来,就好像翻版的周氏一般,站在那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朱厚照,骂人的气势就跟周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沈溪心中倍感无奈“什么时候我这妹子变得这么粗鄙了不行,看来还是要把亦儿收到家中培养,成天守着老娘,不学得泼辣才怪”
朱厚照平日嚣张跋扈惯了,素来都是他对别人耀武扬威,何曾见过对自己这般横鼻子竖眼的存在以前哪个太监稍微僭越说话放肆一点儿,立马就会被拉出去暴打一通,这会儿周氏和沈亦儿母女的不依不饶,他以前可从未见过。
“这位是谁啊不会是沈先生的母亲吧她怎么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还是说这位根本就不是沈先生的亲生母亲”
在朱厚照的思维中,沈溪学问渊博,举止得体,必然有个慈眉善目的母亲,碰到之后他只需恭敬地称呼一声“伯母”或者是“老夫人”,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亲切,谁曾想这一见面跟期望大相径庭,这哪里是什么慈母嘛,简直就是骂街的泼妇
偏偏朱厚照从来没见过泼妇长什么样子,他这会儿满心好奇,上下打量周氏,那双小眼睛就就好像发现新大陆,感觉无比的稀奇。
沈溪喝斥那一声,根本没把周氏和沈亦儿娘儿俩给吓住,周氏本不想责骂沈溪,此时她怒火攻心,也就不在乎儿子当了什么官,直接骂道“你个憨娃儿,居然敢在你老娘面前摆摆谱你当老娘是被吓大的吗说你是要偏袒这小子,还是站在你老娘这边”
周氏说着说着,居然弯下腰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直接要用鞋子扔沈溪,但她只是做个样子,没舍得打她也怕把儿子打坏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可都在儿子掌握中,她明白沈溪升官发财她才能过得好,如果沈溪出个什么意外,她只能过苦日子,谁都可以欺负。
周氏的鞋子没丢出来,沈亦儿的鞋子却丢过来了。
沈亦儿见老娘脱鞋子打人,忽然发现身上竟然藏着这么一件优秀的“暗器”,当即脱下绣花鞋朝沈溪身后的朱厚照扔过去。
这丫头手劲儿很大,鞋子直接丢在朱厚照心口的位置,把朱厚照吓了一大跳。好在这个时代的鞋子都是布鞋,并没有对朱厚照造成什么伤害。
沈溪一看,这对母女简直要反天了,这大泼妇和小泼妇凑一块儿了,哪里可以讲道理沈溪怒不可遏,大喝“住手”,见沈亦儿准备把另一只绣花鞋丢出去,当下大步上前,一把抓着小丫头手上的鞋子,反过来用鞋子直接抽打沈亦儿的屁股。
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挨打后一定痛哭不已,但沈亦儿天生是个小魔怪,她被打屁股后只是用诧异的目光打量沈溪,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目光好似在说“喂,大哥,我们正在共同抵御坏人呢,你怎么打我呢你是不是打错人了”
周氏见沈溪打她闺女,赶紧上前阻拦,怒冲冲喝问“憨娃儿,干嘛要欺负你妹妹”
朱厚照一看这状况,非但没因为自己被丢鞋子而感到不开心,小脸上嘴咧开了,刚要哈哈大笑,猛然醒悟这笑不是场合,赶紧把嘴巴闭上,道“沈先生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您不必派人送了”
朱厚照可不傻,他知道得罪了沈溪的老娘和妹妹,这会儿两个女人要找自己算账,沈溪若是孝子,必然不能阻拦,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周氏扔下沈溪,拔足追赶“你个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跑”
越是喊叫,朱厚照跑得越快,等周氏追到门口,朱厚照已经跑得没影了,周氏捏着自己的鞋子指着朱厚照逃跑的方向道“你小子有本事再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沈亦儿也赤着脚追到门口,四下打量一下,问道“娘,那人跑了他是个坏蛋,可大哥不让我打他”
人一走周氏找不到发气的对象,只好作罢,回过头看向儿子,正要呵斥几句显示一下老娘的权威,但见到儿子脸色铁青,心中的恼火迅速消散,她反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之前无论是沈溪,还是沈明钧,又或者是谢韵儿,包括“已故”的孙惠娘等人,都跟她说过一件事
“您已经是状元之母,乃天下文人母亲的典范,您的一言一行将会成为大明所有女子的楷模,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极端的方式教育儿子,一定要有慈母的风范,让人知道沈状元背后有个善于持家和贤惠的母亲”
盛怒之下,周氏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本性使然。但现在冷静下来,才醒悟到自己可能办了错事。
沈溪眯着眼打量周氏,问道“娘,您可过瘾了”
周氏悻悻地将鞋子丢在地上,麻利穿上。此时沈明钧以及儿子沈运,几个儿媳妇还有府里的丫鬟都拥到了前院,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周氏顿时感觉自己丢了老大的面子。
周氏红着脸,讷讷地解释道“有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老娘打他有错吗看他半大个小子,又不是什么当官的,我就不信这朝中还有跟我儿子一样十来岁就做官的,我刚才还听到他对我儿子口称先生呢”
原本沈溪出征归来,是要对沈明钧夫妇磕头的,这是儒家强调的最基本的孝道,但此时沈溪忽然没了兴致。
周氏打太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真不算小了。
被人知晓,那是沈家的门风有问题,甚至朱祐樘都可能下旨训斥,给周氏的诰命也可能被褫夺,沈溪会成为朝中的笑柄,以后升官名单中,必然不会有他的名字,三年小考九年大考也会留下污点。
说白了,现在就看朱厚照是否会把事情上报。
虽然沈溪知道,朱厚照打小报告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朱厚照是私自出宫的,不可能去向他老爹老娘自首,只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藏着掖着。但是,如果放任自己老娘打太子而不顾,以后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谢韵儿走上前,问道“相公,之前那位小公子是什么人”
沈溪没有回答,径直往正堂方向而去,见马九站在一旁,显然是马九把沈明钧夫妇送过来的,沈溪板起脸,道“老九,麻烦送老太爷和老夫人回府,二少爷和小姐暂且留在这边,就不跟随过去了”
周氏追上沈溪,大声质问“憨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钧见妻子和儿子不合,赶紧劝阻,拉住正要使小性子的周氏。
谢韵儿想上前说和,却发现自己这个儿媳妇根本不能在这种场合发言。
周氏怒道“我这儿子,现在翅膀硬了,连他老娘都不认了哼,不认就不认吧,老娘能培养出一个状元,难道还培养不出第二个小运,跟娘回家,咱不在这儿待了”
沈亦儿一听,不太对啊,老娘是准备把自己丢了不管,只带弟弟一个人回家
沈运老老实实地拉起沈亦儿的手臂,说道“娘,还有姐姐呢”
“什么姐姐,让你姐姐跟着你大哥过日子吧”周氏怒道,“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沈亦儿撅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但到这个地步她仍旧不哭,只是心里非常难受。
沈明钧夫妇离开,沈溪浑然没有出去相送的意思,只是由谢韵儿代表他送客。
等人走了,谢韵儿才折返回来,到了正堂,她对林黛和陆曦儿等女道“你们先回房,乖乖等着老爷稍后就会过去看你们”
陆曦儿等人回了屋,谢韵儿才上前问道“相公,先前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何人我从未见你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沈溪道“无论是何人,你觉得娘如此做,应该吗”
谢韵儿面带羞惭之色,显然是觉得平日没规劝好婆婆。最后沈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是当朝太子,他今日是偷跑出宫的如果娘打太子的消息传出去,你说会怎样丢官都是轻的,说不一定家人都会下大狱娘惹下如此泼天大祸,我怎么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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