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想挣脱开,但他力气不及老者大,怎么都挣不开。那老者发觉沈溪的不耐烦之后,识相地把手松了。
要是酒肆的掌柜追究他叨扰客人,那以后他别想再来这儿弹三弦赚赏钱。
另一边,苏通等人很惊讶,这瞎眼的老头不找别人,偏偏一把抓住沈溪,非常神奇。
苏通问道“老先生说的可当真”
老者一看,这招还是有市场的,赶紧补充“不瞒诸位,老朽懂得一些堪舆玄空之术,这小公子岁数应该不大,前途似锦,前途似锦啊”
苏通大为赞叹“老先生真有一双慧眼不对,是一颗慧心才是。这位沈老弟,小小年岁就过了县试和府试,还得了本次府试的案首,世人都道他有状元之才。这里还有几文钱,你拿去,若有机会,倒可以让沈老弟的家人带他去你那里拜访,让你好好算算沈老弟的命格命数。”
老者喜不自胜,才几句话,又得来几文赏钱,这钱赚得有点太容易了。沈溪瞥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怎么说江湖术士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一门行当,他自己不也曾骗过家人,说自己蒙学是因为得到一位老道士的赏识
从酒肆出来,走在路上苏通还在谈刚才的奇闻,特别提醒“沈老弟应该请一些江湖高人算算命数,对将来或者有所助益。”
沈溪未置可否,一行人已到教坊之前。
要说一般的青楼楚馆,一定有个名字,也是为了方便客人记住,以后可以经常光顾。可这年头的教坊都是官办的,起个名字未免不伦不类,以至于门脸很大,却连个正经的招牌都没有。
苏通并非第一次到教坊来,轻车熟路带众人进门。
刚过门口,就有知客过来行礼。为一行人引路。
这教坊并没有一般青楼楚馆的乌烟瘴气,显得宁静素雅。沈溪四下打量一番,除了知客外,似乎这教坊内的人都在屋子里没出来。一般来说。被官府委派来管理之人,可能是年老体衰被遣返回乡的宫中太监,又或者是本身为乐籍的艺人,都是年老识几个字但却对女色已经有心无力的那种人。
再或者,就是出身教坊。但上了年岁,通常被人称之为鸨娘或者是老鸨的女人。
“沈老弟,这里的规矩很多,一会儿你别吱声,坐着享受就是。什么事都由为兄来安排,这顿宴席,不需你出银子,你只负责吃宴听曲,吃过后为兄送你回去。”
沈溪点了点头,要说这苏通也算是待客周到。其实本来今天苏通也是受邀者,但他的表现,却处处都显得像是宴席的东主。
进了教坊的门,里面是一处天井,三面均是二层小楼,中间有几把红红绿绿的雨伞,要说这五月天,福建之地雨下得不少,但这几把伞更像是装点所用。
天井有几道月门与后院相连,月门后可见雕梁画栋的走廊。甚至可见荷塘里的一点浅绿。宴会厅便在周边的楼上,而一楼以及走廊连通的后院,是这里的姑娘和侍婢所住的地方。
沈溪料想这汀州府的教坊盖了些年头了,地方很普通。没有披红挂绿,甚至显得有些破旧。
这里没有外间形容的浮华耀眼,只是一处显得干净整洁的庭院。
终于到了二楼,知客将门打开,人进到里面,却没有高大的桌椅。所设都是地席,进门之后要先脱鞋,然后赤脚或者穿袜到宴客厅中央的几张小方桌前,跪坐于小方桌周围。
一张方桌可坐两三人,八个人围坐三张小桌。
人刚坐下来,就有侍婢进来,手上托着茶托,上面有上好的香茗。侍婢年岁小,只有十三四岁,长得娇俏可人,她低着头,逐一为客人斟上茶。
沈溪料想,若林黛当年没有跟母亲逃出来,今日或者也在某个教坊内,为人端茶递水,顺带学习技艺等成年之后出来为人表演助兴。
随着知客和送茶的丫鬟退出去,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穿着干净的白裙,莲步款款打开门进到里面。
“玉娘,久违了。”
苏通见到这女人,不由笑着招呼。
教坊司的鸨娘地位着实不高,苏通就算跟她打招呼,也没有起身和拱手致礼,倒是那被称为“玉娘”的女人,走过来便盈盈下拜,跪坐在地上施礼“苏公子安诸位公子安”
直起身来后,她的一双美眸环视在场所有人,这也是她的职业习惯,首先要摸清楚客人的衣着品味。在教坊内,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人情况很常普遍。她的目光,最后落定在沈溪身上,脸上多了几分惊讶,这教坊还从来没接待过像沈溪这般年岁的客人。
苏通笑着为她引介在场之人,其实中间许多士子早就来过这里,并不需苏通引介,每介绍一人,玉娘都会弯腰施礼。最后,苏通才介绍到沈溪“这位是沈家公子。玉娘别看沈公子年岁小,才学可非同一般,年仅十岁就已连过县试和府试,很有可能成为汀州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玉娘惊讶道“这位就是在本科府试中,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举而得案首的沈溪,沈公子”
这问题是问沈溪,但沈溪却不好回答,正犹豫间苏通已代为回道“正是。”
玉娘抿嘴笑道“难怪了,这些天,无论是哪个客人来,都在谈论沈公子这句诗,姑娘们还在猜测,这位沈公子到底是如何一位风流才子,原来嘻,不过将来一定是位俊俏的小郎君。”
一句话,惹来在场之人哄笑。
这玉娘说话间,带着一股妩媚,既把人夸赞了,又显得俏皮自然,虽然年岁稍稍大了一些,但她对于男人的心态把握得很准,撩得大家伙心痒痒的。
沈溪并无光顾风月场所的经验,这时候他适时地露出些微尴尬之色。玉娘见一个小孩子吃不消她这些对付男人的招数。也不再去多问关于沈溪的事,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苏通身上。
苏家可是汀州府有头有脸的士绅家庭,而现如今,苏通年仅二十就已经是一家之主。手里有着偌大的产业,加上他喜欢寻花问月,这教坊就成为苏通经常光顾的地方,属于大主顾,由不得玉娘不上心。
“苏公子不知今日要请哪几位姑娘过来作陪却说上次熙儿姑娘与苏公子一见。到如今还经常念叨呢。”
苏通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一点自得“那就让熙儿姑娘过来,最好问问云柳姑娘,前几次来,未曾有缘相见,不知今日可否得见芳容”
玉娘笑道“苏公子要见云柳,是否也等下次单独前来时再问这种人多的场合,怕是云柳姑娘不适合出来相见吧”
苏通笑着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把玉娘的话当作一种暗示“下次你单独来,一定能见到云柳。”但沈溪琢磨这话。玉娘只是说,你下次单独来再去请见,或者才有机会。
只是一个说话的技巧,就把握了苏通巴望得见那位云柳姑娘的心态,这也是教坊的经营之道,能管理这偌大的教坊,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玉娘的确是有本事的女人。
这一次有八人过来饮宴,只有一个姑娘作陪显然不够,苏通再问“云柳姑娘的琴艺是最好的。却不知还有谁琴弹得好一并请出来,我们这位沈公子,对于琴乐颇为向往。”
“那就素儿和秀月吧,她们琴艺好。连教琴的师傅都夸赞。”玉娘推荐道,“她们的姿色和身段也是很好的,顺带还能跳个舞,助助酒兴。另外从南京过来一位姑娘,尚未见客,她的琴艺也不错。不妨让苏公子还有沈公子几位掌掌眼”
苏通一听眼前一亮,点头道“甚好,一切劳烦玉娘安排。”
玉娘笑着抿嘴,恭敬起身退到门口,才转身出门。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动人。
苏通叹道“却说这玉娘,据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妾侍,可惜夫家落罪,她才被发配教坊,世间少了个佳人,却也为我等平添了几分趣味。”
在场的人纷纷应是,看得出来,他们对玉娘颇为欣赏。
如果是一般客人到教坊来,那都是要提前把银子寄到账上,不然人家可不知你是否来骗吃骗喝,进门银、茶钱、酒钱,对知客和丫鬟的赏钱,都是必不可少的。但苏通是老主顾,玉娘跟他很熟,这些花销都可以等最后结账再支付。
等玉娘退出门外,开始有丫鬟往里面送点心和果脯。
苏通笑着对沈溪解释“要说这地方的姑娘,许多都曾是官家小姐,娇生惯养,不但知书达礼且有才艺傍身。这位刚从南京府过来的姑娘,没有什么名气,但说不准也是位才貌绝佳的妙人。以后再来,不定要有多大的架子,花多少钱想见一面喝杯茶都难上加难。”
沈溪点点头,他听明白了苏通的意思。
玉娘之所以说有新来的姑娘想让他们赏鉴,主要是因为那姑娘初来乍到没名气,需要苏通等人帮忙宣传,好给她抬高身价。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就算姿色才艺再出众,也需要包装和宣传,不然别人凭何听你个名字,连人都没见着,就花几两银子甚至是几十两银子只为求见一面喝杯茶
旁边郑公子笑道“诸位,说不定一会儿玉娘会让我们给这位新来的姑娘画像,若是画得好,或者这顿宴席钱都省了哈哈,就不知道诸位是否有这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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