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一席代表中比亚大臣身份的大红袍服,就像是一面红色的旗帜,迎着扑面而来的河风,站在河道侧面的一处土坡上,前方大地,就是人头攒动的大河道,站在高处,一眼望去,竟然是看不到尽头,李隆血色满目的瞳孔,扫过眼前已经是真正人海一般的景象,无数的人拥挤向前,内心里却是苦涩
耶律家放归所有控制的中比亚人,对于整个中比亚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这样的好事如果是放在几年时间里缓缓而来,就算是中比亚朝堂如何艰难,也会挤出所有的物资来将这些放归之人安顿下来,可是这样的放归,一下集中在了十几天的时间内,那就是灾难,
作为耶律家与中比亚鏖战数年的战争前线,大河道上的所有桥梁早就已经拆除殆尽,就是原来在大河道两岸云集的无数船只,也早在半年前耶律家南下之时全部焚烧,现在只是靠着这一座座临时大家都浮桥,除了已经聚集在大河道方向的近百万人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在耶律家的驱赶下,朝着大河道长达百余里的河道移动着,就在大河道侧面的土丘上,还可以看见耶律家的骑兵如一线排开,就立在附近的土坡之上,目光冷冽,犹如打量着一群驱赶的牛羊一般,
李隆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还是来了,他转过身来,果然看见一名穿着深紫色中比亚官服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上来,脸色倨傲的看了一眼前面的人海,又看向李隆冷声说道
“李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多的流民聚集在这里,作为中比亚特使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李隆大人应该懂得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陛下回归是何等大事,怎能够因为这些流民而耽搁,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草原人笑掉大牙“
“丰隆大人,如果你有办法就你来好了,没必要这样藏着掖着的挤兑我,这次接陛下回朝,我李家也只是尽了臣子的责任,完全没有与大人抢功的意思“李隆目光闪烁过一些不屑之色,一路而来,李隆的脸色都是冷的,握着马鞭的手更是苍白
“李隆大人这是什么话,皇帝陛下南归,这是何等大事,我们也只是心急切了些,说到底,你李隆大人才是中比亚在大河道之北的主事人,我和陛下还在后面等待大人的好消息呢“那名被称为丰隆的中比亚大臣,眉角抽动来的一下,语气不善的猛甩衣袖而去,办法,这不是开他的玩笑,如此多的流民拥堵在这里,就算是老天爷都没办法,何况他一个凡人,之所以三番五次的来催促李隆做出决断,不就是为了将主要责任都推到李隆身上去,如果李隆真的撒手不管了,反而要糟
“大人,朝堂被这样的人把持,难怪会。。。。。”一名在李隆身后的卫士看不过眼,刚说了一句,就被李隆瞪了一眼,不得不闭上嘴
“记住,朝堂已经与我李家再无瓜葛,对于他们所说的,所做的,当看不见就是了,至于这些人怎么对我李家,自然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李隆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继续看向前方,对于朝堂,他除了心灰意冷之外,还因为与帝国皇帝的那一次会面,让他坚定了彻底背弃中比亚朝堂的想法
相比于已经日暮西山还要内斗倾轧不休的中比亚,李隆明显更看好帝国与李家的合作
而且李隆也看明白了,帝国皇帝已经在草原人势力上整合了耶律家,那么下一个目标,就必然是中比亚,否则帝国皇帝也不会当着自己面前,亲口告诉自己,帝国会任命李家女子李月华主事帝国在中比亚事务,这个消息目前还是封锁中,但是李隆相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中比亚,
那必然是宛如一场地震般的景象吧,李隆嘴角微微上翘,目光闪动中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讪笑,谁会想到,当初那个被整个中比亚朝堂唾骂而走的女子,此刻却是以如此令人膛目结舌的身份回归,帝国在中比亚地区的全权负责人,手握十万帝国大军,北压草原,西镇龙家,从中比亚西北,燕州到帝京西路,这近乎占据了中比亚中北部三分之一的地区军政,完全是由其一言而决,这里边就可以看出,帝国皇帝对于李月华是何等信任,
李隆不得不佩服,当初老族长李泰下令将李月华从李族家谱中彻底除名是何等的睿智
不斩断李家的牵挂,帝国皇帝怎么都是不放心的,经历了数十年朝堂沉浮的老宰相,自然是深知帝王心看出李家的希望不在中比亚,就果断的去推动,有了帝国这颗苍天大树,谁还会去抱中比亚这颗已经被无数蛀虫掏空了老树的根脚,
这一年多来,任由朝堂倾轧翻覆,各种辱骂羞辱,李家只是闭门谢客
不知道的让人还以为李家已经是昨日黄花,唯有缩头藏身,却不知道,李家越是不堪,李月华在帝国才能得到更多的信任,帝国皇帝才会真正有心再将李家扶持起来,因为只有真正失势的李家,才值得帝国抛出橄榄枝,否则就仅仅只是利益合作,而不是完全的攀附共生
这大半年来,李隆也是冷眼旁观,任由摘贬,从堂堂军部阁首一路向下,几乎就是以惊人的速度下跌,李隆看着这些所谓的大臣们,皇帝失踪的时候,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装乌龟,宋族上台捧宋族,龙家上台就歌颂龙家,现在皇帝要南归,立即又哭着喊着的扑上来,竭力展示自己是何等的忠诚不二,其中特别是面刚才这位前礼部大臣雨丰隆最为热切
当初也算是可无数风光的人物,在王室的撑腰下,多次以礼部祭祀的名义,拒绝南方宋族来帝京参与祭祀,宋族掌握朝堂后,自然是对其大力打压,这位礼部大臣干脆就躲在了家里装病,等到宋族战败,龙家入主朝堂,本以为龙家是武臣出身,对于朝堂方方面面完全就是睁眼瞎,好糊弄,这位前礼部大臣又找上龙家,想要投入龙家阵营,结果却被龙破生生挡在门外,不但宋族看不上这位前礼部大臣,就是武臣出身的龙破,更是看不起这位礼部大臣,
原因很简单,当初龙家前家主龙阳战死燕州,朝堂方面唾骂龙阳最凶的就是这位礼部大臣,甚至连最后龙家提出封号,也被这位前礼部大臣以逆臣怎么可能有封号而驳回,现在这位丰隆大人想要转投龙家,龙破没有直接下令砍了他,就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但是肯定是不会让他再待在礼部大臣上面,就这样,雨丰隆在龙家掌控的朝堂又混了一个月,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已经心神沮丧的准备回老家的雨丰隆大人,突然听到了皇帝在帝京的消息,立即就敏锐的把握住了其中的巨大机会
其他大臣还在犹豫,害怕得罪龙家,不敢派人去帝京,他雨丰隆还有什么害怕的!虽然听说草原人和帝国控制地区混乱无比,而且帝国地区对中比亚贵族很不客气,这位前礼部大臣还是拼死拼活的直奔帝京,沿途还被强盗抢了一次,吓得半死,终于算是抢在众大臣反应前面,第一个来到皇帝的身边,看见如此忠诚无比的臣子从大河道之南而来,皇帝也是百感交集,当即再次任命他为礼部大臣,负责全权主持这次南归
其圣眷之隆,还在李隆这位迎接皇帝回来的第一人之上
“雨丰隆大人回来了!”
在距离大河道十里外的一处大院内,十几名身穿着中比亚朝服的大臣正焦急的来回走动,还有人不时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太阳,嘴里在嘀咕着什么,这时候看见一身紫袍的雨丰隆从外面走进来,立即就一下焦急的涌上来
“怎么样?那个卑劣的李家子可是有办法了?“有人急切问道
“他还能有能什么办法,刚才我也去河道上看一眼“雨丰隆声音故意停顿了一下
“怎么样?河道上都是什么情况,那些流民还有多少,我可是听说流民过河的长度,都已经延伸到了二十多里外的下江城,如此长的过河幅度,走了这几天怕是也差不多了吧!围拢过来的大臣们已经焦急起来
““差不多?呵呵,雨丰隆嘴角含笑的朝着四面围上来的大臣们描述了一下自己所见的景象“不要说三五天,怕是十天都过不了!大家都放宽心,李家子以为自己是迎回皇帝的第一人,却不知道,皇帝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哈哈,那就好,过不去就好!”听到河道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立即有人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他李家就这样将陛下轻松接回去了,还怎么显得我们为了迎陛下南归不惜身陷险地呢!”雨丰隆目光闪过一丝凌厉的寒意,嘴角微微上扬,向其他的大臣们摆了一下手“现在陛下已经是一天三催了,就在今天早上,还有一名李族的侍卫说了一句大河道怕是没有三五天都无法通的话,就被皇帝震怒的拖下去打了三十板子,像死狗一样丢去了李家子那里,只要在拖上一段时间,哪怕他李隆再是什么首迎之臣,皇帝也会愤怒的下令处罚他,只要这样的消息传回南方就足够了“
“大人睿智啊,可笑那个李家子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大人只是小施一招拖字诀,就让他的一切都付之流水”
“可笑现在整个南方都认为皇帝回归,必然是重新重用李家,各方势力都对李家再次热捧,已经门可罗雀数年的李家大门,此时已经是车马拥堵的景象,怎么也不会想到,陛下也是不愿意看见李家复起的”一名大臣神色振奋的说道,眼睛都是亮点
“谁说不是呢,这次李隆独自应迎回皇帝的功劳太大了,虽然陛下还没有回到朝堂上,但是消息传回,已经是谁都看得出来,李族这次是要复起,而且风头怕是更甚,因为以前还是四大门阀,而现在,张族灭亡,唐族也近乎死绝,剩下一个宋族缩回来的南方,李家已经是四大门阀仅存,如果再让其一份冲天,难道还要再竖起一个龙家不成!“雨丰隆一脸含笑,做了那么多年礼部大臣,最需要的就是对皇帝察言观色,如何会没发现皇帝似乎对李隆并不算是很感激,甚至在目光中还有几分尴尬,
不过想想也是
皇帝不可能是突然凭空出现在帝京,对于这大半年来,到底在什么地方,皇帝一直都是闭口不谈,但是无非就是两种可能,皇帝要么是被耶律家俘虏后秘密扣押,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耶律家当成了奴隶押来了帝京,
在某种场合下看见李隆才敢表明身份,结果被李隆捡了一个大便宜
皇帝在草原人的地区做奴隶,能够有什么好日子,大臣们也早就听说中比亚人在草原人地区甚至连牲畜一样的地位都不如,可想而知,皇帝当时是何等的狼狈,落魄的景象,也就是李隆看见了,如果皇帝没有机会回去,那么这件事也就是那样,可是现在不同,至极即将南归,而当初狼狈到极点的名声,也因为与耶律家和谈,逼迫耶律放回如此多的中比亚人也迅速提高了令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圣王”
这就是现在中比亚各方对皇帝的称呼,一旦皇帝的情况被李隆泄露出去,这个千古圣王的名头怕是就悬了,李隆作为迎接皇帝回来的第一人,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李族再次掌握朝堂,这样的事,被握住了把柄的皇帝不愿意看见,刚刚取得权力的大臣们也不愿意看见
当初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李月华那件事,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努力,才将李族从文官之首的位置揪下来,现在怎么可能再让李族轻易爬上去,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看见李族复起,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南归”这件事上做文章,
虽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排挤李隆,但是像这样刻意向李隆施压的情况,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无非就想要将一个耽搁皇帝南归的帽子压在李隆头上是,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大家为了皇帝能够南归,不惜冒大险,舍生死,进入南方谈之色变的大河道之北的忠诚,
迎皇帝南归,各地沸腾,无论是朝堂还是各地行省,都强烈要求接回圣王,这已经是无可阻挡的大势,就连一直对此事死顶的龙家,在焦头烂额后都不得不选择妥协,套上了圣王光环的皇帝,对待当日见过自己狼狈状态的李隆态度,就显得极为扎眼了,
别人不知道皇帝怎么出现在帝京的,李隆还不知道?到底这大半年发生了什么,怕就只有皇帝和李隆两个人知道,这就是要命的地方
雨丰隆认为如果换了是自己在皇帝的那种情况,也会恨不得将李隆这个知根知底的人立即打发到永远看不见的地方去,既然皇帝都是怎样想的,自己还需要顾忌什么!只管往李隆身上泼脏水就行,泼的越狠,皇帝就越高兴,这就够了,相信皇帝回到朝堂,成为首功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没看见皇帝任命负责南归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李隆,这就是说,皇帝并没有让李隆跟随自己回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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