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男人跟来干什么但夏昭衣和苏玉梅沿着河岸缓步而去詹宁和李满始终保持着十步距离跟在她们后面。
夏昭衣想到那句“乖巧”依然觉得不舒服淡淡道:“人类需得被驯化所以成人对小孩说乖巧这不奇怪。每个小孩都需要被赋予文明否则便会太野。但成人对成人说乖巧的话……”
夏昭衣没说下去摇了摇头。
“或许乃我兄长之顾。”苏玉梅道。
“我没有想到你会站出来”夏昭衣看她“不过你的确救了他们。”
“若我未出来阿梨姑娘待如何处置他们?”
“也是交给张稷”夏昭衣笑了“但是我确认江军平为首的那几个‘老爷’必是难逃一死了。你的建议至少给了他们一次赎罪。”
“说来可恨”苏玉梅轻叹“虽是流民看上去众生皆苦可被这些老爷们所踩着的‘女人’只会更苦。你看他们的手虽都谈不上好看但女人的‘手’更丑陋衰老。若非亲眼所见着实不可思议都这般田地了竟还能‘养尊处优’。”
“挺简单的道理”夏昭衣平静道“宗族制本性使然这是对成年人的驯化。”
苏玉梅似懂非懂但又好像隐约能够琢磨:“就如同那几个姑娘所说的自愿实际上不过也是……驯化。”
“定不是自愿的绝对是被那几个‘老爷’要求而她们站出来的番说辞只是想替那几位老爷求情罢了。你不知我当时听夏叔说她们未着寸缕立于路上相拦我着实很生气便立即让夏叔将这些流民都给抓回来。在那瞬间我脑中闪过诸多可怕念头。”
“……你如此一说我也有了”苏玉梅轻声道“是吃人吗?”
“嗯。”
“是啊五年前的灾荒多少人易子而食易妻而食。这几年天下四分五裂也多的是分人而食析骸以爨之事。我还听说塞外有许多蛮族他们行兵打仗从不带粮草只带女人可洗衣裳可烧饭可【不被允许出现的词】还……可食用。”苏玉梅道。
残酷惊惧阴暗却是现今天下最真实的人间。
夏昭衣低头清和温然的目光看着前面的路:“夏叔将他们带回后我本想一问是否有此举再让张稷去惩处。但你站出来后我忽然又觉得问了又如何……罢了不问也罢。”
“嗯不问便当没有吧。总之入了苦役营又有张稷在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苏玉梅说着忽的笑了。
夏昭衣因她这句话想到张稷那张铁面无私的脸不知为何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或者他们会生不如死。”苏玉梅又补充。
夏昭衣轻抬手忍不住又是一笑:“我怎么觉得我们眼下有些……”
变态。
苏玉梅轻轻咳嗽了下敛笑说道:“不过阿梨姑娘我在担忧一件事。”
“何事?”
“便是那几个姑娘不知她们去了曳星会否再出来找这些流民。今夜得你愿为她们出头她们竟还跑出来为那些‘老爷’求情我……是有些恨其不争的。”
“这个啊”夏昭衣洒然笑起来望向悠远前路天水之间寒风袭枝岸旁树梢上那些月影在残破森白后又变宁静夏昭衣的声音则更宁和“我是觉得别恼她们。在她们尚被迫害受压且无伤害我们行为之时还是不要去恼为好。不能将人从关了几百年的笼子中放出便期待她们能说出符合我们心意的话。除非……她们明知一切后仍选择回去笼子那也只能随她们。”
“那她们会吗?”苏玉梅不放心“会从曳星出来又去找这几位老爷么?”
夏昭衣想了想反问:“苏姑娘那你为何提议要将她们送去曳星呢?你便不怕她们会被曳星的男人们欺负?”
苏玉梅微顿随后自嘲一笑:“我方才这问题似乎有些蠢了……曳星那般惨淡不论钱显民还是其他势力都绝对不会再多放心思。一座百废待兴的大城池她们若是能干到那边绝对不会被欺负反而能靠双手过上稍微踏实一些的日子。既然有了踏实的日子谁愿意舍弃好生活回去茹毛饮血呢。我那问题真蠢终究是我不信任她们不放心。”
“终究是你太担心和心疼她们。”夏昭衣说道。
两个姑娘沿着河岸缓步边走边轻闲聊着待得困意越来越浓厚才折回去睡。
隔日一早两支小队离开大军一支往西北去曳星一支往东南去醉鹿。
曳星离这边近大军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便得见他们回来。
夏昭衣没有太多话嘱咐这些姑娘们只说曳星官兵们怎么问她们便怎么答如实说即可。
而后大军便开始在境坑阜和大丘湖一带作游散之态。
今日去渐春岗明日去牛头岭偶尔去无曲周围走一圈将无曲无数不多的守城将领们吓得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聂挥墨分兵两路一路打盘州一路打华州。
钱显民亲上战场也无用军队士气早被夏家军打散了。
接连十天钱显民连丢一十九县华州三分之一的版图在他的行军图上消失无踪。
待手下跑来禀报陈家兵马也被阿梨灭尽一事钱显民毫无半分喜悦之情。
他呆愣愣坐在凳子上忽然忆起许多年前他在慈德一刀斩下征粮官的脑袋高举着头颅大声叫喊:“我钱显民反了!”
慈德氏族根基庞大随着他一声怒吼他同宗同姓的亲人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全部随他一起高呼:“反了!反了!”
短短五日乡邻方圆三十里有数千人跑来投靠他十日后人数竟达三万!
他们一路从华州西北的慈德杀出来杀向整个华州。
何等威风!
“呜呜呜……”钱显民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他右手捂脸当着帐中几个手下的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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