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夏昭衣点头。
伙计呵呵笑了下完全失去耐心不知她想做什么是善是恶。
就在伙计打算赶人时柜台上的朝奉说道:“小姑娘你这不是净扯么哪有人嫁人当了媳妇还不绾发的?”
“这样吗?”夏昭衣抬手捏起垂在胸前的青丝纤细的手指勾着漫不经心将青丝缠绕“那未过门的总行了吧?”
“胡闹”朝奉说道“你别来套话快走。”
“莫海珠死了。”夏昭衣说道。
“啥?”朝奉愣道。
伙计好奇:“莫海珠死了?”
“对我来赎回他的珠子。”
“你说死了便死了?”朝奉也不耐烦了“快走快走莫要胡闹。”
“那他如果死了的话我这个当妹妹的或者是未过门的媳妇可以来赎回这珠子吗?”
“行有行规你这套说辞我们不允”朝奉说道“你拿莫海珠的票据来或者拿你们的户籍去官府那证明不过我们当铺不认衡香的造籍需得五年前的前朝样式。”
“这么复杂?”
“这哪复杂?”
少女面露几分厌恶不喜干巴巴“哦”了声扭头看向当铺的旁处桌椅眉目若有所思。
“姑娘?”伙计说道“您这要不去拿户籍?”
少女回过神来明眸眨巴了下忽的伸手一推伙计:“要你管烦死了!”
“嘿!你这还推人呢!”
“我就推人!”夏昭衣斥道“不仅推人我还打人呢!”
说完她转身出门轻盈翻身上马在马背上不忘又瞪伙计一眼驾马离开。
“这什么人呐!还想说她长成这样真是绝!”伙计骂道打开柜台的门回去。
朝奉保持着原有姿势仍看着外面雪地上的马蹄痕迹。
当铺的柜台非常高窗口则很低很窄朝奉这个姿势便显得脊背弯曲颈椎看着都疼。
但他好像浑不在意眉目几分深思。
伙计便不说话安静站在一旁。
“我得去后院一趟”朝奉忽地道“你看着铺子我去找下掌柜。”
“成!”伙计应声。
朝奉去了后院同掌柜一说前面的事二人陷入同款表情。
昨夜宁安楼的那些风波作为消息最灵通的典当行岂能不知。
那频频来他们家当珍珠的莫海珠竟一直住在谷乙那两口子家中。
据说那两口子死得非常惨官衙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马。
而那个莫海珠他生死未卜被人抓走后至今没消息。
掌柜的今早听闻这些后就觉得眼角一直在跳本来以为官府的人会随着那些票据上门问话但等了一天都没有反倒等来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说话颠三倒四的丫头。
还说莫海珠已经死了官府都还不知道的事呢!她如何得知。
掌柜的跟朝奉小声商量了几句掌柜的去唤昨夜值班的另一个伙计让他先去趟飞霜阁。
每次曹育送来的珍珠都恰好是这个伙计收得价格一次比一次压得低这伙计一度非常得意。
领了掌柜的吩咐伙计套上厚厚的棉袄外头披上蓑衣箬笠以防路上遇上大雪。
从后门出来伙计缩着脑袋朝至少三里外的飞霜阁走去。
“姑娘他来了。”贼眉鼠眼的矮个子男人忙道。
夏昭衣坐在酒馆里看着伙计慢腾腾走来像个老大爷散步说道:“等会儿再跟。”
“好勒。”矮个男人说道。
夏昭衣有几分不放心侧头道:“记住我说得话了么。”
“嗯记住了!姑娘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演得看不出破绽。如果他没有反过来跟踪我我就把我这手剁了!”
“不至于。”夏昭衣说道。
矮个男人挠挠头精瘦脸颊上故意露出个憨笑试图在金主面前留个憨厚的好印象。
“好了你可以跟去了。”夏昭衣看着快走远的伙计。
“好!”矮个男人应声转身离开。
夏昭衣则又坐了很久。
虽说是酒馆但她没有叫酒喊来得是一壶花茶因为小费给得足够所以伙计奉若上宾。
待觉着茶水冷了伙计主动过来问要不要添壶热的。
“有劳。”夏昭衣说道。
新一壶热茶送来伙计瞧见少女仍若有所思望着外头。
她的手指很轻很轻的在桌上轻敲间隔略长是她想事情时的一个小习惯。
伙计放下热茶恭敬道:“姑娘茶水好了。”
“有劳了。”她还是这样说道。
夏昭衣在想的是她离开后找谁来主持衡香的局。
当下这些布局她并没有让王丰年参与和知晓因为王丰年那边的事务足够忙碌。
赵宁和屈夫人又是太过显眼的人物盯着她们的眼睛已越来越多。
东平学府里面的人本可以挑一挑有不少都是她信任得过的故人但东平学府内部并不安全。
清阙阁在衡香是有分部但藏得太深她此前未曾问过陆宁衿和言回先生他们衡香分部的清阙阁在哪。
而且这个“分部”未必有铺子甚至可能是路边一个卖豆腐的摊贩。
康康剑……?
夏昭衣的手指抬起没有再落下。
沈冽身旁这些暗卫是经历过真正大患难的生死之交不仅仅只是信任问题他们的能力和意志力都非常可观。
但就是因为他是沈冽的人所以夏昭衣并不是很好意思去开口。
不过缓一缓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让他先留在衡香她书信去游州让杜轩帮忙在那批流民管事中挑选一个过来。
实在是此次来衡香当真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所以毫无准备。
便就让康剑先留着吧……
确定好后夏昭衣唤来伙计又给了些小费起身离开。
折腾一夜又折腾一日已快申时。
昨夜同王丰年和康剑所说要离开衡香的时间是戌时已快近了。
夏昭衣离开茶馆去往不远处的客栈给了伙计一笔小费将暂时保管在客栈马厩里的坐骑换回来。
回去宁安楼经过归园客栈时正好陈韵棋跟着六个男人自归园客栈后门出来看模样行装这便是要出发了。
陈韵棋有所感的抬起眼睛朝夏昭衣的方向看去。
少女高高立于马上外披纯白色斗篷斗篷里面露着些许品绿色的织锦暖袄的领子斗篷下的湖绿色长裙用真丝刺绣着玉兰水漾纹清逸洒然长裙下则露着淡色厚暖的长靴。
因斗篷后边的兜帽戴着纯白色的绒毛将她那张秀致清丽的脸蛋映衬得莹白如玉。
今天在宁安楼听赵宁她们的对话陈韵棋便隐约得知这个阿梨也在衡香。
现在陈韵棋看着这张只见过一次却印象极其深刻的脸恍惚有些隔世经年之感。
陈家在从信不算大户陈永明职位不高但也是个体面的官宦人家。
曾几何时她也如眼前少女一样是一个明媚夺目光彩照人的女子。
不她比这阿梨要更活泼更阳光更无忧无虑和开朗……
但如今只有相形见绌的羞赧和尴尬局促。
陈韵棋收回视线虽然她眼下仪容整齐尚未被寒风吹乱但她觉得自己颇为狼狈。
像是夏日最爱喝的冰镇酸梅汤灌入腹中不是去了胃而是去了心。
又自心随着血液流淌遍布四肢百骸。
咕噜咕噜的酸得她难受。
身旁的男人们收整好了准备出发。
陈韵棋抿唇鼓起勇气又朝骑马的少女看去。
夏昭衣已看向别处觉察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了回去。
陈韵棋发现自己极其不喜欢对方的眼睛。
她现在的不幸是父亲造成不假但至少有一部分也与眼前这个少女有关。
她此前不恨不怨因为她的确放走了父亲她自认罪有应得。
可是现在就在这个阿梨望过来的这么轻淡一目里陈韵棋忽然觉得像是有一把火在她心里面烧开。
这个阿梨她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跑去白氏面前说她的是非跑去沈公子跟前论她的对错……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严重毁掉了她的人生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本已安全无虞地离开从信府如若不是她她还会跟着沈公子他们一起南下而不是被送来衡香软禁这数日。
结果对方现在这么云淡风轻这么风平浪静。
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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