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荒野,银爪公国领土,距离国境线76km。
清晨来临,原本冰冷寂静的荒原变得人声嘈杂,车水马龙。
士兵从墨绿色的帐篷里醒来,迅速收拾行装,然后跑到空地上排队集合。
“立正!”“稍息!”“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高大的机甲从队列旁边经过,关节的机械摩擦声和士兵们叫喊混杂在一起。
“报告长官,联军第一集团军第五师第二步兵大队第七中队第五小队全员到齐!”
“准备上车!”
“是!”
从高空俯视,成百上千的军用卡车如同列队的甲虫,一辆接一辆地挪动着。
短暂停车的空隙,士兵们分成两组迅速爬上车厢,左右分成两排坐下。
车厢的中间堆放着用帆布遮盖的军用物资,有口粮、弹药、饮用水,以及各种重型武器,如重机枪、火箭筒、迫击炮、火焰喷射器等等。
一辆敞篷越野在卡车群中左弯右拐,冲到营地中间最大的军帐前。坐在副驾驶位的通讯官跳下车,急匆匆地走进军帐。
相比外面的忙碌,里面显得悠闲宁静。
复古的留声机放着轻慢的钢琴曲,烛火透过高脚杯中红色的酒浆,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一名年轻军官正慢悠悠地享用着大长桌上丰盛的早餐,披在双肩上的金色花穗随着银叉的动作微微摆动。
通讯官神色紧张,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汗。八十万人的大军里仅有一人佩戴这样的肩章,那就是联军的最高长官——秦武元帅。
他连续吞咽了几口唾沫,似乎有些顾虑,但或许是军情紧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报告。
“元帅大人!”
“联军第一集团军最高统帅,何明杰何大人请求通话。”
通讯官小心翼翼地说着。秦武眉头一皱,停下用餐,盯着通讯官。
“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在用餐的时候打扰我。”
秦武的眼中透着一股暴虐,无形的威压弥漫而出。通讯官登时汗如雨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传闻这位大人性格残暴,视人命为草芥,稍有不顺心,就要拿人血祭,宣泄情绪。
“可,可是……”通讯官虽然心里怕的不行,可是何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不能让他老人家一等再等,咬牙说道,“何大人,何大人已经等了五个小时了。”
“那就让他再等五个小时!”
秦武不耐烦地喝道。
“是,是……”通讯官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退到一旁,似乎想等待合适的机会再报告。
秦武继续用餐。
可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似乎被这件小事坏了兴致。还没吃上几口,就毫无预兆地把餐叉摔在盘子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四周的人心头一跳。
“真他吗扫兴!”
秦武咒骂着,起身走出军帐。
“把那个记性不好的家伙带出来!”
“元,元帅大人……”
刚才那位通讯官被带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猜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给你三十秒时间。”
秦武拔出腰间的配枪,拉开保险栓。
通讯官愣了一下,随即迈开双腿狂奔,转眼间跑出几百米远。
秦武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抬手就是一枪,“嘭!”一发血红的子弹脱膛而出,暴虐的气息随着急速扭曲的空气散发出去。
下一秒,红芒在通讯官背后炸开,身体瞬间被贯穿,胸口炸出大团血雾,碎骨和脏器喷向前方。
“跑啊,看你能跑哪里去。”
秦武的脸上带着嘲弄,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他此刻的表情和杀害铁诺的时候一模一样,残忍、得意、张扬、不可一世!
“简直是胡闹
!”
片刻之后,得知情况的寒岭老将何明杰气得花白的胡子直抖。
他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六岁,虽然随着身体的衰老,原本领主级的实力已经跌至大镇守,但他一生戎马,身经百战,在寒岭公国拥有极高的声望。
此次出征,他受国主萧铁虎之托,带领寒岭二十万军士出征。尽管是三线部队,但也是雪山的好儿郎。寒岭侯爵希望借助老将的沉稳睿智,减少雪山儿郎的折损。
“联军第一集团军何明杰求见!”
两个小时后,寒岭老将出现在元帅座驾的前方。由于秦武不接通讯,他只好亲自前来。
“有什么事,说吧。”
秦武停了车,不冷不淡地说道。
“何明杰见过武元帅。”寒岭老将颔首抱拳,行东方古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秦武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也不管对方年纪多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现在是战争时期,寸秒寸金,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着没事干!”
寒岭老将当场气得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以礼相待,却换来对方的谩骂侮辱,而且无凭无据,信口就来,张口就说他“闲着没事干”。
他在国内德高望重,就连国主见到他都要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何老将军”。现在跟一个小娃子卑躬屈膝,不求额外的尊重,至少也能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却没想到,对方态度恶劣到极点,就像在骂一条狗。
若是换做平常,遇上这等狂吠之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但为了不负国主重托,再大的委屈也要忍下去。只是胸口憋着口气,无处宣泄,忽然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口血来。
他强行咽下血沫,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诚恳地说道,“元帅大人,下官以为……”
“我军行进过于仓促,没有沿途设立防御点,若是战局有变,撤退堪忧……”
自从银爪、寒岭、黑矛派遣的三个集团军在银鹰领会师,联军就在秦武的命令下,以每天两百公里的速度朝红龙边界推进,好像恨不得马上就要和那边开战似的。
但凡有点儿军事常识的,都知道过度激进是战场大忌。
反观对方,北方联盟的远征军步步为营,一点儿也不着急,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指挥能力吗?”秦武脸色阴沉地问道。
“下官不敢。”寒岭老将颔首说道。
“不敢你还放什么屁!”秦武面露凶狠,骂道,“一把年纪了还蠢得跟头猪似的,连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还学别人做将军,我看你还是趁早回去种田吧!”
寒岭老将怒极反笑,抬起头,直视着秦武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怀疑你的指挥能力……”
“我是怀疑……”老将音量骤然拔高,“你到底有没有军事常识!”
寒岭老将彻底发飙了。
“我真不知道四皇子是不是瞎了眼,让你这种又蠢又烂的小人坐上台面,真是举国之殇!”
“老东西,你找死!”
秦武彻底被激怒,发狂地咆哮着,身后猛地张开一道空间裂缝。煞气顿时弥天盖地,一只血红的兽爪冲出来,一把抓住老将军。
巨力碾压之下,老将军早已硬化的骨头寸寸开裂。只见他口鼻溢血,却宁死不屈,朝秦武破口大骂:“小人,小人,小人!”
带血的唾沫喷得秦武满头满脸。秦武愈发地狂躁,双眼外凸,狂吼着:“死!”
血红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蛮横到极点的力量传递到兽爪上,只听见“咔嚓”的一声,老将军硬生生地被捏成了扭曲的血人。
寒岭一代名将,就此落幕。
与此同时,赤岩山脉北面,千尺高空之上,一架装饰华丽的巨大浮空艇缓慢地打着螺旋桨,在云层中慢慢悠悠地飞行着。
浮空艇的作战指挥室内,倾城公主蕾西·马里斯注视着前方的三维模拟沙盘。
三个大红色箭头正并排朝边境线平推过来。
它们分别代表四国同盟联军第一、第二、第三集团军。
另外还有一个大红色箭头从赤岩山脉向她的防区逼近。
那是赤岩公国派出的联军第四集团军,正准备北上与友军会师。
赤岩公国处于红龙公国和黑羽公国之间,与盟国的通道被切断,必须突破红龙第二集团军的防区才能与友军会师。
秦武的意图很明显,三个集团军平推过来,直接与第四集团军会师。
他自信八十万人的军队,足以碾压北部荒野的任何对手。
“传我军令,全体防线后退三十公里。”
“就这样放他们过去?”
“这是我们陈统帅应该考虑的问题。”
蕾西巴不得陈兴去死,怎么会帮他抵御敌军?
而另一方面,如果蕾西和赤岩公国的部队交战,而陈兴又不在正面对抗联军的三个集团军,她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一个敌人。
数小时后,陈兴在战略地图上看到蕾西的防线后退,赤岩公国的部队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穿过国境线,北上会师。
“无耻啊……”陈兴忍不住叹息,到底他是红龙公国的王族,还是蕾西是。王族都不守土,让他这个外人来。
但其实,他心里的想法和对方差不多。如果蕾西抵抗,他肯定不帮忙。
“八十万人,这场仗该怎么打?”
陈兴看着战略地图上如同游鱼的箭头,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对于打仗的概念只停留在佣兵团几百人的规模。
不过,在他这个位置上,只需要制定大的战略方向,具体的战术安排可以交给林诗远去做。
那么,什么战略适合他现在的状况呢?
他冥思苦想,把一生所学尽数挖掘出来。
首先他想到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什么的,似乎不太懂,但是那句千古名言却是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把双方已知的情况整理出来,分析优缺点。
己方,二十万兵马,军备中等,战斗经验丰富,强者数量较多,但配合较差,分开作战的能力强于协同作战。
彼方,八十万兵马,军备下等,三线部队,单兵作战能力较差,人数上有压倒性优势。
不过人越多,队伍就越臃肿,行动速度就越慢。
咦,怎么看起来像游击队和伪军……
陈兴很自然就联想到中学历史的华夏近代史,想到了那位伟大的军事家,以及那个十六字的经典战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陈兴猛地一拍脑袋,“就是这个了!”
随即拨通了林诗远的三维视频通话。
“林总参,我需要你制定一个战术方案……”
“我在听。”林诗远点头道。
“我们要把联军放进来,利用有利地形和优势机动力跟他们打运动战。”
“拉长他们的战线,分散他们的力量,再一点点地吃掉他们。”
“总的来说,就是不和他们正面决战,用我们的优势拖垮他们。”陈兴总结道。
林诗远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个好像不符合红国的民风。”
红国崇尚武力,喜欢正面作战,弯来绕去反而不受欢迎。因为不敢正面迎击敌人,就是懦夫行为。
“能赢就行,管他呢!”陈兴无所谓地说道。如果他的部队主要构成是红国人,那可能还会担心,但他的主力是来自各个国家的佣兵团。青国、沙国、东大陆、西大陆,成分复杂,传统观念没有统一的声音。
如果没有统一的传统观念,唯一有交集就是利益和理想了。
显然,远征军最具备的就是这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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