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占据辈分高点

    分别后,贾长生缓步走回荣庆堂。

    因着是养子,所以老祖宗准备把他的卧房安排在自己的院落内,恰好贾珠搬出碧纱橱,也就直接让他睡在贾珠的房间。

    贾政多次勒令小厮把安闲享乐的物件搬走之后,房间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奢华,但因着贾长生的搬入,贾政也让王夫人安排把东西搬回去。

    在这年头,养子和亲子在待遇上的区别,端看是正室养的,还是妾室养的。如果是正室,那就相当于是嫡子。

    而贾长生被认在老祖宗和老太爷名下,自然是和贾政贾赦相同的待遇。

    他进入室内,盘腿坐在炕上看书。

    是《脉经》。

    比起那些道德伦理纲常,反而是这些更有趣味。

    贾母午睡醒来,睁着眼睛望顶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心底明白,这份空落永远都补不上了,但总归怀着些无谓的期盼,望着他能来梦里再见一回。

    一时又红了眼眶。

    “如意”,老祖宗唤着丫鬟,让她服侍穿衣,忽的想起贾长生,“那孩子近来做些什么?”

    “整日里要么读书,要么蹲在西南边的那片小园子里,东挪挪,西挪挪,盯着草堆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如意笑道,“现在府里小厮,都说他怕跟政老爷是一个性子,只是呀,政老爷爱看书,他就爱看花花草草。”

    “政儿那个性子,固执,和他爹一个模样。可也就是被那些劳什子书弄糊涂了”,贾母也笑,随即叹息:“像政儿也好,千万莫像赦儿。早知道会把他养成那般败家子的模样,我当初就不该宠着他。”

    如意安抚道:“赦老爷进来性子也改过许多,听下人们说,老爷近来不沾女色,好似说是要考科举。”

    贾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没应答,转而叹道:“张氏是个好的。”

    如意不做评价,帮贾母披好外袍。

    贾母起身:“去瞧瞧那孩子罢。”

    老祖宗在如意的陪侍下走至碧纱橱外,发觉他正在看书。本以为是四书五经,眉头一蹙,定睛细看,却发现是《脉经》,暗自称奇。

    “老祖宗”,贾长生发现她的到来,下炕,规规矩矩地行礼。

    他可以不顾及伦理纲常,却也知道,别人不一定不顾及。为避免麻烦,有些时候还是规矩些好。

    贾母素来是个菩萨心肠的,瞧他眼角微红,心疼道:“可是看书乏了?”

    贾长生担心她追问,点头,解释道:“倒也不算乏,只是眼睛疲了。”

    “那就先休息会儿”,贾母笑他孩子气的话,“横竖我们贾家祖业丰厚,也不需要靠子孙读书支撑门楣。”

    贾长生不敢苟同。他的眼光不自觉地瞥向老太爷所在的方位,心底默叹。

    “我瞧你看的是《脉经》?”,贾母见他沉默,继续发问。

    “是”,贾长生笑着望向她。

    他两颗琥珀珠挂在鼻梁旁,望得贾母越发喜欢:“其他男儿读书,读的都是些四书五经,你为何读《脉经》?”

    “以往的四书五经,倒也还有趣;现在的四书五经,太迂”,贾长生如是回答。

    他虽然不爱、也不需要读人家的书,但被养在贾大福家里时,也是上过私塾的。那时候便是没日没夜地背,太过无聊。

    现在的四书五经,的确太迂。

    贾母回忆起自己父亲在院内火烧所谓儒家经典,骂它们害人不浅的跳脚模样,不由得一笑。但见他只回答半边话,追问道:“那为何读《脉经》?”

    贾长生微怔。

    他只是觉得《脉经》有趣。但若是细想,话本子、小玩意儿,哪一样不比《脉经》更为有趣呢?

    如是反问自己,他才忆起,第一次有在人间行医的想法,便是在看见贾代善受病痛折磨时。

    他自诩对三千小世界无情,原来却也难免受他们影响。

    贾母见他素来稚嫩的脸上出现沉思的神情,莞尔,满是慈祥:“为何?”

    “觉得医书有趣,而且……”,贾长生见对方鼓励的眼神,继而说道,“大概是不想再看身边人和老太爷一样受病痛折磨。”

    贾母缄默,眼角忽的泛红:“好孩子”,他上前揽住他的身子,抱在怀里。

    眼前的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养母,但无论是在地府当阎王的时候,还是在人间当“贾长生”的时候,他都从未和人有过如此的亲近。陡然被抱住,他便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把目光安置在什么地方。

    老祖宗感受到他的僵硬,倒也不觉得尴尬,放开他,轻拍他的头顶,笑言:“我知晓你尚不适应,老太太我年近五十,忽的多出个不满十岁的儿子,也是无法适从。”

    贾长生也笑。

    “若是能当个大夫,也是极好的”,贾母见他面目讨喜,轻柔他的碎发,“只是你身为男儿家,若是不文不武,却实在是不成模样,还是按你二兄长的说法,让林姑爷教你,如何?”

    往日里,贾长生陪着贾珠读书,自是知晓那位林姑爷,他性情最是温和不过的。但是贾长生的确没有入学读书的志向,便摇头:“若是或文或武,我不愿文,而愿学武。”

    在旁的如意听过,都替他捏一把汗。

    谁不知晓当今重文轻武,就是乡人们谈论起,学文,就是前途无量;学武,只是勉勉强强。

    本以为贾母会厉声呵斥,却没想到贾母一怔,笑言:“好,好。”

    还没等贾长生反应过来贾母的“好”是何意,旋即听她道:“那便,学武?”

    贾长生肯定地点头。

    两人闲聊过一会儿,贾母觉着身子困乏,只想着四处走走,如意陪在身旁。

    如意犹豫着,还是发问:“老祖宗,这学武之事……”

    “由他去罢”,贾母似是回忆起往事,唇角勾起,“他到底是合老太爷眼缘的,性子也像。”

    如意近年来才开始侍奉贾母,也不明白贾母的意思,笑而应声,不多言。

    晚饭时候,贾母同贾政、贾珠用晚餐,见贾珠形容黯淡、食欲不振,便知晓定是贾政下午又责备过他。

    贾珠没吃几口饭,向祖母告辞,温习去了。

    他一走,贾母登时也失去食欲,顾不得“食不言”的规矩:“你也莫将珠儿逼得太紧,他总归还年轻。况且你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行事却还荒唐许多。”

    被提及往昔荒唐,贾政老脸一红,但表情是惯常的端重:“儿子那时糊涂,现如今才后悔没听老祖宗和老太爷的教导,也害怕珠儿如我一般,年长之后才追悔莫及。”

    顿了顿,贾政继续道:“况且珠儿是我的嫡子,所以不免对他严苛些。”

    “我瞧你对珠儿,怕是已经不止严苛了”,贾母蹙眉,显出三分不悦,“往日你性子风流,不拘小节,我们对你也只是在犯错之时敲打二三。而珠儿的性子,这半年里变化太多,我担心你行事急躁,过犹不及。”

    贾政回忆起自己近半年里的心情,不由得反思,半晌,长叹一声:“孩儿知罪,母亲教训的是。”

    贾母见他知事,颔首:“往日我从未干涉过你教养孩儿,也是明白你的苦衷。但我贾府一门双公,也不必如寒门般,强求儿孙科举兴家;教他知晓进退,能守好祖业,也就足够。”

    贾政暗道这是妇人之语,不敢认同;可又因为说话的人是自己母亲,因而笑着应承。

    贾母察觉他此刻态度敷衍,只以为他是不愿多谈此事,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转而谈起为贾长生请武学师傅。

    “贾长生……”,贾政沉吟,摇头,“母亲,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只是他不同。”

    贾母听他这般说,也好奇:“为何?”

    贾政告罪,笑:“您未细细关注过贾珠读书的事情,因而不知晓那贾长生天资过人,林姑爷说,他若是肯专心读书,定是状元之材。”

    “这林姑爷,怕是因着敏儿,瞧贾府上下满是状元之材”,贾母听完也笑,“前几月我还听如意说,林姑爷夸珠儿是状元之材,怎的现在又说是贾长生?”

    再次回忆起贾珠被夸的话,贾政亦是满脸喜悦,继而收敛神色,解释:“林姑爷与我讨论过二人,说珠儿聪颖且一往无前的豪气,若是苦读数年,定可登科进第。倘或恰逢时运,便有中鼎元的可能。”

    儿孙成器,贾母也高兴:“那贾长生……”

    “林姑爷说他呀……”,贾政少见地瞥见贾母好奇的神情,卖关子似的,尾声拖长:

    “一遇风云便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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