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富翁》里有这样一段话:
「……爱情不像书里写的那样让人变得勇敢。相反,爱情让人感到幸福的同时,也让人胆怯;而当人感到悲伤时,爱情只会让人更悲伤。」
即使是令人昏昏欲睡的不知名老电影,也偶有几句能叫醒我的对白。
——九条千春
“不是我说,你喜欢的这个人还真恶劣。”一分钟前,清田还在对千春和仙道评头论足。
今天陵南与湘北有练习赛,而仙道作为王牌居然迟到了。比赛马上开始,他却依然没有出现。
清田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鄙视敌人的机会:“我们阿牧哥不仅从来不迟到,还常常比我们这些新生去得早呢!你看,这就是王牌和王牌的差距!而且在我们海南,就算是普通球员也没有人敢迟到!更不要说是比赛的时候!”
千春懒得理他。
清田是千春外公家的表兄,两人同岁,年纪只差一个月,虽然是兄妹没错,但常常有不知情的外人和千春本人认为,他们两个其实是姐弟。
不论如何,两人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因为千春的父母从事外交和国际NGO工作,常年留在国外,所以千春小时候生活在东京,但从国中开始就一直住在神奈川的外公家。
某种程度上讲,千春和清田这对姐弟,不,兄妹,在各个方面都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相似。比如,对某个人的执着。
在他们未上高中之前,两人就从各自的嘴巴里分别听说了“牧”和“仙道”两个名字,不出半年,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听“牧/仙道”听出了茧。
最终,清田终于忍不住,要跟千春来看看这个跟阿牧的名字打擂一年的仙道,作为交换,千春以后也要跟他一起对阿牧顶礼膜拜——当然,千春没有签下这份不平等的条约。
但仙道却没有出现。
千春一声不吭离开看台下楼,准备向外走。
“千春!!!”清田觉得自己被放鸽子了,猴容失色。
千春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而是沿着体育馆到校门的方向走着。
不知道仙道学长今天是睡过头了还是忘记看时间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是篮球部成员和教练一致盖章的事情。但是千春并不讨厌他这一点,因为她能与他在神奈川重逢,就归功于他的无时间观念。
那是她国中二年级的时候。
她的母亲九条真里在某环境保护类NGO,有机会从中国实地项目调回日本的研究室,所以曾打算把她从神奈川带回来,并联系了好几所东京的私立学校。
于是某个周末,清田就陪千春去了东京参观学校,不过下了电车之后,千春才知道他来东京是为了看高中篮球Inter-High预选赛的。
吐血。
清田要看的比赛要到上午十二点半才结束,而千春十一点的时候就看完了三所学校,于是她打算去体育馆跟他会合,然后一起去惠比寿附近吃饭。
但她赶到体育馆之后就懵圈了。
她从未了解过高中篮球比赛,还以为一天只有一场比赛,所以也没仔细问清田他看的是哪个学校的比赛。
谁知道一天会有那么多场比赛!高校篮球队之间的竞争还真是激烈啊……
千春看着入口处的比赛队伍概览傻眼了。
十二点半结束的比赛有两场,分别在体育馆的西北口和东北口,而她自然对参加比赛的四所学校一无所知。不过,依照清田的个性,他肯定会选择最强的那一队来看。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千春余光一瞥,看到有个高大的男生站在旁边的自动贩售机器前买饮料,他穿的似乎是学校发放的统一运动服,大概也是打篮球的,所以千春不经细想便上前搭话。
少年侧头,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
千春怔住了。
不经意的邂逅都不具备足够的铺垫,而正是因为事前毫无预见,偶然的初遇才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仙道侧头看到一位披着黑长发的少女,褐瞳如雨雾般朦胧,眉毛却高挑而细长。他已习惯被不认识的女生搭话,于是,他只是问道:“有事吗?”
“哦,那个,我想请问一下,同学你知不知道这几支球队哪一个最厉害?”千春指了指写着比赛概览的板子。
她一问出口,也觉得向陌生人问出如此唐突的问题愚蠢又尴尬,对球队一无所知还跑来看比赛,怎么看都很古怪。
果然,她听到仙道轻轻笑了一下。
她抬头,对方大概比她高了20公分,一仰头就看到了他的眼睛,虽然眼眶深邃,但眉眼却很柔和。
这个时候,仙道的头发还很短,他只是留着干净的短碎,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温和而简单。
“明星学园吧。”仙道看了一眼白板,弯腰拿起贩售机下的矿泉水,朝着出口走去。
千春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他已经不见了。她回头看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黑色的运动装外套背后写着几个字母。
Sendoh
感谢篮球,让她轻而易举知道了偶遇之人的名字。
而那一天,她等在明星学园对东山高中的赛场外,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清田。
千春相信,对这段相遇念念不忘的只有她一人。就像《公民凯恩》中,Bernstein先生说的:“你认为对方也许已经忘记了,但他一直都记得。”
“就像我一样。还记得1896年的某一天,我坐船到泽西岛,当船停在渡口时,我看到一个女人从另一艘船上走下来,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拿着白色的阳伞。我不过是只看了她一眼,而她也从未留意到我。但之后的每个月,我都会想起她。”
无论黑白电影再怎么过时,都能从某个角度触动人心。
原以为两条线的交叉只是偶然,但从东京回来后的每一周,千春都会想起那个名为Sendoh的少年。
后来,她托东京的朋友们很快打听到了这个人——这都要感谢他的姓氏并不常见,她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仙道彰。
自此以后,千春不再像之前一样排斥回东京生活。其实,她舍不得神奈川,舍不得清田。因为比起繁华却嘈杂的东京,她更喜欢平易近人的湘南。
谁知道,她很快在神奈川再次见到了仙道。
那天她只是帮清田在海边遛狗而已,一抬头却看到了理应不会出现在此地的仙道。他与她相向而来,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清田的狗莫名开始兴奋,伸着舌头躁动地原地跳了两下。
“伤脑筋啊,也不知道几点了。”仙道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海面,然后余光一瞥,看到了千春牵着一只雪白的大狗。
托它的福,仙道很快看了过来,但他却没有害怕,也没有嫌恶,反而对上千春的目光笑了笑。
糟糕,她现在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Hi!”他对千春打了个招呼,却不是因为还记得她——
“这位小姐,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几点吗?”仙道抬起小臂,拿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比划道。
千春慌张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是爱子阿姨,也就是清田的母亲上礼拜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只法国C牌的山茶花腕表。
“……差五分十点半。”
“谢谢。”仙道指了个方向:“对了,陵南高中是在那个方向吗?”
陵南……?
“……”千春第一次听说陵南,就是因为仙道问了她陵南在哪。所以现在的她根本回答不上他的问题。
哭了,她也是如假包换的东京人啊。
“嘛,算了,don’t mind——”仙道看出了她的为难,抬了抬手走掉了,毕竟他还在赶时间。
千春与仙道学长的第二次相遇依然匆匆开始,匆匆结束。
虽然仙道看上去不慌不忙,步履悠闲,却在眨眼的功夫走远了,不见了。
千春站在原地,海风吹得她开襟的亚麻衬衫糊住了白色金毛狗的眼睛,大狗急忙扭动了几下,“哈哧哈哧”地喘着气。
他还真是一个风一样的少年,不知从哪而来,又轻柔地从你身边走过,在你刚刚察觉到他的时候,他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春把长发别在耳后,然后牵着狗调转方向,追着他离去的路线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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