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对于自己的童年的回忆,就像是纯度为85%的巧克力,初尝及其苦涩,可还是有丝丝甜味。
他生命中第一个关于甜的记忆,是来自自己的母亲。
对于儿时的自己,母亲就像是那句俗套的短语中形容的存在。
“一个温暖的港湾”。
只要她轻抚自己的脸庞,训练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是温柔如她,记忆中的脸庞却总是挂着哭泣的样子。
以及那个,充斥着恐惧的神情。
跟所有灰色童话一样,那是在一个夜晚拉开的序幕。突然惊醒的轰,后来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就起床去厨房找牛奶喝。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希望那时候不要去厨房。
或者,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晚上中途醒来。
“妈妈,我变得很奇怪,已经不行了。”
“孩子们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人。”
“焦冻也是,有时候我看见他的左边会觉得非常的丑陋。”
“我已经抚养不了他了,已经不能抚养他了。”
假如,当时的他,不要出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到房间,会更好?
可是,当时的轰根本不懂这些,他只是知道,那样的言语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残忍地刺入他幼小的心脏,还无情地转了一个圈。
这样的母亲,让他陌生得可怕。自我催眠地以为还在睡梦中。
所以,他企图开口,唤醒这个梦。
也许,当他醒来的时候,母亲只是熟熟地睡在他身边。
也许,她会醒来用温柔的声音问他:焦冻做噩梦了么。
也许,她会在自己身上打着缓慢的节拍,哼起摇篮曲。
应该会是这样吧。
嗯,肯定会……
所以,他开口了。
可惜等来的,是一对布满黑丝的眼神。
以及让他痛不欲生的炎热。
而后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黑白,和血一样的红色。
还有对父亲无尽的恨意。
从那以后的时间,轰拒绝去学校,不过每日的接受训练依旧铁打不动,但他就像一个机器一样周而复始地运行着,像是失去了感官,以及一个孩子该有的喜怒哀乐。
他麻木了自己,就呆在家中,这般日复一日。
记忆的转变,是从左半边的绷带被除去的那一刻开始的。
医生看着左边的脸,说,很抱歉安德瓦,看来那以后左边脸都有这个疤了。
“能好就没事。”
安德瓦说。
等医生再给他的伤口换好了纱布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看到了守在自己房间门口的满。
明明才那么几天,可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忘记了她的名字。
自己和外界隔开了多久?
她抬头,看见了自己。小小的脸上布满了他看不懂的神色。只是她眼眶里随时都要掉出来的眼泪在告诉轰,她现在的情绪,叫做难过。
可是。为什么。
她只是顿了那么一下,径直走上前拉过轰的手,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轰的房间很黑,甚至连台灯都吝啬于光的给予。紧闭的窗帘没有一点点晃动。自从他妈妈被安德瓦送到医院后,他就换了一个人的房间。可是新房间又能如何,此刻的轰就像一个木头一样,这大概就是昨天妈妈看的月九里,女主说的“他的时间似乎停止了”表达的意思。
轰的时间,还是停在那个晚上。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窗边,二话不说就拉开了紧闭的窗帘。突然照射进来的阳光让他觉得十分刺眼,连同正对他的满,耀眼的让他睁不开眼睛。
“小满你干什么。”他侧过脸打算上前把窗帘关上,但是伸出去的手却被满一把握住。
满觉得,现在的轰,在拒绝外界的一切,才会连学校也不肯去。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如果是月九里那个女主角的话碰到这些会怎么做。可是她觉得,就这样下去,肯定是不对的。
所以,她要帮他。
“焦冻,我能看下你左边的伤吗?”
他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伤口很难看。”他先提醒了一下,才开始截开纱布。
“前面刚换掉绷带,医生说现在其实可以不用其他东西了,可以防万一还是给我上了一个纱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伤口的那一刻,满觉得还是内心被什么给生生地扼住了,疼痛从胸口往全身四周开始蔓延。
似乎花了很多勇气,满才看清焦冻现在那张脸。就像是和左边的头发相映衬,红发下面多了一块红色的痕迹,布满了红肿与痂,狰狞而又无声的诉说着轰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事情发生之后,满缠着自己的父亲,才知道了轰父母结婚的真相,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轰他和另外几个兄妹过得生活为什么那么不一样。
“痛吗?”
他摇头。早上医生也问了一样的问题,只是他连“痒”都没感觉到。
“焦冻,那个伤口,会留痕迹吗。” 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去颤抖。
“会留印的,医生说。”
终于,泪水失去了控制,在那一刻将她眼前的画面全部模糊。
她抓着轰的手臂,头低着,大概是不想让轰看见她的表情。开始还是努力克制哭腔,到后来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这不是轰第一次看见女生哭,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满在哭,所以他显得格外手忙脚乱,一不小心他没抓好她,跟着她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小满你哭什么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哭的势头才慢慢停下来,可还是一哽一哽的,似乎一张口她就再次会哭出来。
“不知道……”果然,一开口马上又开始哭了,都不知道怎么去止住,但是她还是勉强的把话讲完了。
“焦冻你……现在……都不……哭了……可我看,看见伤口,又.....又.想到......这个……我,我就很……很……难受,然……然后眼泪就……”
果然,女孩子的眼泪很可怕,挥之即来。
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再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子,越来越满,突然破了一个口子,那些泪水便渐渐朝着他在的方向流过来。
仿佛是在说:她的眼泪,是为他流的。
看见她的样子,似乎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打开了他一直紧封的神经,让他再次体会到了一种叫做实感的感觉。
抬头看向窗外,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天早就亮了,太阳悬空,照着随风摇曳的八重樱,粉色的花瓣中折射出一种金色的光芒,悄悄地降临到她身上,似乎也在为她,还有他,无声地上色。
有几滴泪水落到了他的手背。抬起手到嘴边尝了尝,也许是因为她个性的原因,总有着一股甜味,但是却又有点苦。
“笨蛋。”
明明是自己受伤,她没必要哭得那么伤心。
他伸出手,慢慢地抱住了她。
不知道为何,他想起来一件事。
满很喜欢自己的母亲,每次来轰宅,肯定是先去找他母亲打招呼后再去训练,也总喜欢在结束后再去找他母亲。
终于有一天,小小的轰拉抓正要往他母亲那边跑的满的衣角。
“小满,妈妈是我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响起一个弱弱的,但却透着丝丝有力的声音。
而他的潜台词就是——“不要抢我妈妈。”
“可我只是喜欢阿姨.......她是我除了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人了。”
比轰还软的声音,似乎泡了蜜罐一般,甜得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满还喜欢带很多不一样的甜点给他母亲吃。
大概是真的很好吃吧,在品尝的时候,母亲她总会露出很幸福的笑容。
尽管只是经过门边的一瞥,尽管那个笑容并不是因为自己露出的,但让他对母亲有了鲜活的印象。
也让他在以后,回忆起自己的母亲的脸,有了别的样子。
“谢谢,小满。”
他靠着她的左耳,轻轻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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