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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猛地一愣,惊道:“罗猎?你是罗猎?”
罗猎呵呵笑道:“怎么?不像么?”
秦刚摇了摇头,道:“不像,一点都不像。”
罗猎道:“听你这么说话,就好像你以前见过我似的?”
秦刚点了点头,道:“五年多前,咱确实见过你。”
身为被解救的人质,纽约安良堂的众弟兄有可能记得住罗猎,但罗猎绝无可能记得住当初解救他的那些个弟兄,而且,时过境迁,每一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些许变化,除了赵大明之外,罗猎并不记得当初还有谁参与过解救他的行动。不过,秦刚提到了五年前,罗猎自然想到了那次被劫持,并认定面前的这位壮汉应该是也参与了那场解救行动。
“你叫什么?看你的年龄还有你这身好功夫,应该是大字辈的弟兄。”罗猎虽然想到面前这位壮汉应该参加过那次解救行动,但毕竟不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于是下意识地先寒暄了起来。
秦刚的咽喉处遭受了重创,说起话来很是艰难,但仍旧硬撑着做出了细致的回答:“咱姓秦,叫秦刚,没错,咱是安良堂大字辈的弟兄,只是先生尚未赐字。”
罗猎突发奇想,迈阿密之行若是带上这秦刚做为自己的跟班,岂不是更加形象更加贴切么?“我问你,你想不想得到顾先生的赐字呢?”罗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
秦刚两眼一亮,道:“想,当然想!”
罗猎的狡黠笑容更加明显,道:“跟我去迈阿密转一圈,等回来之后,我保管让顾先生赐字给你,怎么样?”
堂口的账房先生叛逃乃是大事,这等大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因而,当罗猎提到了迈阿密的时候,那秦刚已然知道了罗猎的目的。罗猎说的虽然轻松,但秦刚明白,迈阿密这个地名代表的便是危险,甚至是死亡。不过,但凡入了安良堂的弟兄,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那秦刚听了罗猎的话,双眉一挑,毫不犹豫地简单回道:“好啊!”
罗猎欣慰点头,道:“不过,去迈阿密光能打还不够,还得会演戏,我不知道你在这方面上有没有天赋。”
秦刚的神色登时暗淡下来,不禁摇头道:“咱连看戏都不喜欢,哪里会演什么戏?”
罗猎苦笑道:“我说的演戏可不是登上舞台唱上一出,我说的是你得能扮演得了我一个跟班的角色,懂么?”
秦刚登时笑开了,道:“这不用演,咱打小就是个跟班,入了安良堂之后,干的最多的还是跟班的活。”
罗猎大喜过望,道:“那就说定了,明天一早,咱就出发,记住了,堂口上下,谁都不能说,包括顾先生还有大明哥,具体原因,等咱们上了路,再跟你解释。”
秦刚怔道:“那不好?那可是坏了规矩的。”
罗猎道:“我当然知道堂口规矩,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事情是始终处在变化中的,我就一句话,听我的,等回来之后,顾先生一定会为你开堂赐字,你若是怕了,不敢去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横练功夫能练出成就的人同样需要天赋,一是要有个好身子板,先天就能扛造,二是在性格上要有个拧巴劲,否则往往会因为吃不了苦受不住罪而半途放弃。那秦刚在横练功夫上的造就可是不低,只因为在那两项天赋上都是出类拔萃。被罗猎这么一激,秦刚顿时上来了拧巴劲,闷哼回道:“咱怕个逑呢?大不了回来被责罚就是了。”
罗猎笑道:“就是,你连我这个被赐过字的大字辈弟兄都敢打,还有什么好怕逑的呢?”
秦刚稍显尴尬,回道:“咱可没能把你给怎么了,反倒是吃了你的亏,咱这喉咙,恐怕没个三五日是好不了了。”
罗猎道:“谁让你把我给逼得没了办法了呢?只能下狠手喽!你呀,别跟我耗着了,赶紧去找些冷水冰一冰,说不准明天就没事了。”
秦刚刚要举步,却又站住了,问道:“咱们明日几时出发?”
有了秦刚,罗猎对赵大明所说的人选失去了期待,本着赶早不赶晚的心理,罗猎答道:“明早七时,堂口大门处见,记住了,要像往常一样,无需携带行李。”
秦刚虽然迷迷糊糊不知罗猎是何用意,但心中服气罗猎刚才对他施展出来的雷霆一击,又对罗猎的承诺有所期盼,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欢快离去。
跟秦刚的这场对战,虽然短暂,但消耗颇大。待秦刚离去之后,罗猎也是颇有精疲力尽之感,于是随意做了些放松动作,将肢体舒展了一下后,便回房间擦拭喊汗渍了。
到了傍晚,赵大明差人将罗猎请到了他的办公室中。一进门,罗猎便看到了房价一脚的沙发上,斜坐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子。那小子长得是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若非留了个光头,罗猎几乎要将他当成了个小姑娘。
不消多说,这小子肯定是赵大明为他找来的小跟班,于是,不等赵大明开口,罗猎抢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小子扬眉挑眼,斜着嘴角回道:“小弟年满十八,姓顾名霆。”
罗猎不禁皱起了眉头,道:“顾婷?怎么起了个女孩的名字呢?”
顾霆冷哼道:“是雷霆万钧的霆!真不知道你读过书没?”
罗猎微微摇头,道:“看你的模样,也没有十八岁呀?”
顾霆再一声冷哼,回敬道:“虚岁啊!我是腊月生的,虚两岁,你知道为什么会虚两岁吗?”
罗猎稍微沉了下脸,道:“这儿是美利坚合众国,不讲虚岁。”
少年时,总想着快快长大,因而会往上虚报年龄,而过了中年之后,总是会唏嘘青春不在,对年龄便是苛刻到了月份,绝不肯将自己的年纪多说一个月。顾霆正处在希望快快长大的阶段上,自然是习惯于报虚岁而不报周岁,结果被罗猎呛了一句,下意识地翻了翻眼皮,想找些话来回击,可脑子转的又不是那么快,一时间仿佛有千万回击的语言,但又堵在了喉咙处吐不出来,只因为感觉上那些回击毫无力道。
赵大明泡了两杯茶,端了过来,介绍道:“顾霆啊,可不能对你罗大哥没大没小,就算是你顾伯伯,对你罗大哥也要礼让三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记不住这句话,你就休想入到堂口中来。”转而再对罗猎道:“顾霆的父亲跟顾先生是本家兄弟,这小子一直吵吵着想入堂口,顾先生嫌他太小,一直没答应,但这小子古灵精怪,我觉得刚好适合做你的跟班。”
多一个人并非是多一份力量,而是多了一份负担,选定了秦刚之后,罗猎已是心中有底,对这位长相可爱但口齿不饶人的小子并没有几分期许,于是便回道:“大明哥,我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这位小少爷,我想还是留在纽约。”
顾霆登时急了眼,嚷道:“你找的人能有我合适吗?他去过迈阿密吗?他能听得懂墨西哥话吗?他清楚迈阿密都有哪些帮派吗?”
罗猎登时愣住了,顾霆的这一连串反问,还真是问到了他的软肋上,这些个能力,恰恰是他最为需要的。
那顾霆甩出了一串反问后,不等罗猎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傲娇地昂了下头,便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嘟囔道:“哼,不想带我去就明说,我还不想跟你去了呢!”
赵大明急忙喝道:“站住!”
顾霆继续迈出了两步,走到了门口,方才站住了脚,只是扭过头来,道:“大明哥,人家不稀罕我,我还留下来干啥呀?”
赵大明看了眼罗猎,道:“你找的人是谁呀?有顾霆合适么?”
罗猎道:“我下午在练功房中遇到了秦刚,我感觉他做个跟班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这个小顾霆似乎又有些作用,一个阔少爷带着两个跟班也是正常,你说呢,大明哥?”
赵大明冲着顾霆招了招手,道:“听到了没有?你罗猎大哥答应带上你了。”
顾霆摸了下铮亮的脑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乖乖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罗猎道:“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你还会些什么呢?”
顾霆道:“你还想让我会些什么呢?”
罗猎被怼的只得苦笑,道:“会不会跟人家打架呢?”
顾霆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跟人家打架,我怕一出手就伤了人家。”
罗猎好奇道:“哦?那么说,你的功夫挺深厚的?”
顾霆又习惯性的扬眉挑眼,斜着嘴角回敬道:“要不要跟我切磋两招?”
赵大明训斥道:“不许放肆!以你罗猎哥的能耐,大明哥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呢?”转而再对罗猎解释道:“顾先生指点过他的基本功,之后又跟我练了些拳脚,对付一般人尚可,但跟你却是没得相比。”
罗猎点了点头,道:“那也无妨,咱们这次去迈阿密,用的是脑子,不是武力。”
顾霆抢道:“那就更应该带我去了,顾先生都夸过我,说我最聪明了。”
但凡能说出自己最聪明的话来的人,往往都是最愚蠢的人,最多也就是拥有点小聪明。可是,这句话放在了顾霆的口中,却不得不让人相信。单是那一双古灵精怪的双眸,便可以断定此子绝非愚笨之人,而且,就罗猎刚才的婉拒,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切中罗猎的软肋,单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顾霆的聪明。
但听到了这种自夸之言,罗猎还是稍感别扭。
赵大明急忙圆场道:“你那只是小聪明,比起你罗猎哥的大智慧来,还差了许多呢。”
罗猎跟着自谦道:“大明哥莫要捧杀我了,我哪有什么大智慧呀,最多也就是点小聪明。”
堂口弟兄敲响了赵大明办公室的房门,说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去吃就要冷了。赵大明只好咽回了刚要想说的话,起身带着罗猎和顾霆,去了饭堂。
吃过了晚饭,赵大明将顾霆打发去了房间,然后拉着罗猎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事关重大,虽然他对罗猎有着信心,但同时也有着不少的担忧。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赵大明为罗猎换了杯茶,并点上了一支香烟。
罗猎没有直接回答赵大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大明哥,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抽烟的,可现在怎么有了那么大的烟瘾呢?”
赵大明叹道:“自打顾先生中了毒箭之后,堂口的大小事务便都落在了我的肩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明哥身上的这副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抽支烟,多少能舒缓下神经,一来二去,这烟瘾也就染上了。”
罗猎道:“彪哥一直想着让我也学会抽烟,可是,这烟不点着的时候闻起来挺香,可点着了之后,只觉得呛人。”罗猎顺手拿过了赵大明的烟盒,抽出了一支来,放在了鼻下嗅着烟草的香味,接道:“我跟秦刚约好了,明天一早七点钟在堂口大门见。”
赵大明点了点头,道:“赶早不赶晚固然是对的,可你不需要准备充分吗?比如置办一身阔少爷的行头?再弄上一尾假辫子戴在头上?”
罗猎摇了摇头,道:“靠行头来装扮并不可靠,万一穿帮露馅,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赵大明想了想,道:“也对,假的就是假的,真要是不小心穿帮露馅了,反倒是更加麻烦。”赵大明说着,起身来到了书桌后的保险柜旁,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了一只纸袋来。“但是啊,装扮阔少爷还是有几样东西是不可或缺的,我下午出去,一是找来了顾霆,二便是帮你预备了这些物品。这张存折是花旗银行的,全国通兑,我在里面存了五千美元,这是大清朝阔少爷的必备物品,玛瑙扳指,喏,我还给你买了副墨镜,戴上它才更有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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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赵大明从纸袋中拿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并解释道:“这把勃朗宁要比美利坚的左轮可靠多了,个头又小,很适合藏在身上。”
罗猎接过手枪,摆弄了两下,然后还给了赵大明,道:“送给顾霆,我用不着这玩意。”
这一晚,赵大明跟罗猎聊了很久。
从纽约聊到了金山,从安良堂聊到了美利坚,最后还聊了一会耿汉的故事。但唯独没有聊到赵大明最为担心的罗猎迈阿密之行。不是赵大明不想聊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有着太多的顾虑和压力,但他生怕将自己的这种情绪传递给了罗猎,因而始终不敢触及这个话题。
罗猎毕竟是学过读心之术,早已经看懂了赵大明的心思,聊到了最后,还是罗猎主动道:“大明哥,你就放心,这大半年的时间,我跟滨哥彪哥学到了好多东西,此次迈阿密之行,我有可能拿不回账簿或是处决不了李西泸,但我一定会安然归来的。”
这种安慰,对赵大明来说几乎无用。他并不怀疑罗猎的能力,虽然没有亲自切磋过,但赵大明相信鬼叔教出来的徒弟,又在曹滨董彪的手下磨炼了大半年,其一身本事应该早就超过了他自己。但是,那迈阿密毕竟是个陌生之地,且称为龙潭虎穴并不为过,即便有着曹滨那样过人的能耐,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万一那罗猎有个三长两短,他赵大明可是担待不起。
但是,若不能尽快解决了李西泸并拿回账簿,那么纽约安良堂便始终处在灭顶之灾的威胁之下,而自己这边已经派过去了两名弟兄,应该已经惊动了李西泸,若是不能一举拿下的话,恐怕今后就算是曹滨出马也难以达到目标,因而,在人选方面,罗猎又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对赵大明来说,又只能寄希望与罗猎。
“我放心,我当然放心!”赵大明极力掩饰着内心中的焦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道:“说实话,你选中的那个秦刚,确实比顾霆要合适一些,大明哥的脑子确实是不够用了,只听了你说了一声要个小跟班,我便把思维固定在了年龄上要比你小,却忘记了怎么样的人才能真正帮到你。”
罗猎道:“顾霆很不错的,听他说出的话,好像他对迈阿密很熟悉,还能听得懂墨西哥话,对我应该有很大帮助的。”
赵大明道:“这倒不是他在说大话,他们家最早就是在迈阿密一带讨生活,是前些年才搬到纽约来的。还有,顾霆这小子古灵精怪,应变能力超强,跟秦刚正好形成互补。对了,罗猎,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想到秦刚的呢?”
罗猎简单将下午在练功房中发生的那一幕跟赵大明说了。
赵大明笑道:“要说论兵器,秦刚他在堂口中勉强能排在十名左右,要说玩枪,他的能耐可能还要再往后排排,但要说徒手搏斗,在纽约安良堂中,还没有那个兄弟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我曾经跟他切磋过一次,结果被这货给整了个鼻青脸肿,你能教训了他,也算是给咱们这帮子在他手下吃过亏的弟兄们出了口气。”
罗猎谦逊道:“我那也是讨巧,若是再来一场的话,我的结局恐怕比你好不到哪去。”
赵大明道:“我也想讨巧赢他个一招半式,堂口所有的弟兄也都想讨巧赢他个一招半式,可为什么偏偏就你能讨了这个巧了呢?你啊,就别再谦虚了,上次滨哥来纽约的时候,跟秦刚练过两招,滨哥当时的评价是在大字辈弟兄中,可能也只有你跟彪哥能赢得了他。”
罗猎道:“彪哥赢他应该有把握,但我不行,我的拳头不够硬,而且,比不上彪哥那么抗揍,秦刚的那双铁拳,砸在了彪哥身上或许没事,但要是砸在了我身上,恐怕立马就得投降。”
兄弟二人聊到了夜深人静,赵大明才依依不舍地将罗猎送回了房间,而这一晚,罗猎罕见地没有失眠。便是在罗猎将将入睡之时,秋姑娘和冬大叔完成了交接,而风雨也顺势转变成了风雪。
次日清晨,风停了,天空中依旧飘散着零星的雪花,远处的树梢,近处的屋顶,均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罗猎叫醒了隔壁的顾霆,洗漱过后,背上了行礼,踏着浅浅的积雪,推开了堂口的大门。门外不远处,立着一壮汉,正朝着大门处不住地张望,但见罗猎顾霆走出了大门,那壮汉连忙小跑迎了上来。“猎哥,把行礼给咱,毕竟咱力气大一些,又是跟班,理应背着行礼。”
秦刚年龄虽大,但叫罗猎一声哥却也是规矩,毕竟那罗猎是开过香堂赐过字的,又是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接班人,在纽约安良堂这块地盘上,除了顾先生和赵大明之外,其他兄弟都应尊称他一声哥。
罗猎却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不禁皱了下眉,令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该进入角色了,我是从大清朝过来的阔少爷,名字不需要改,但你们对我的称呼必须要变一变,不能再哥了弟了的,要管我叫少爷,记住了吗?”
秦刚及顾霆同时点头应下了。
罗猎将行李交到了秦刚的手上,边往前走着,便讲解道:“我要扮演的是一个大清朝贪官的公子,去迈阿密的目的是想为家父置办一处家业,家父生活在大清朝的南方,适应不了纽约冬天的寒冷,而迈阿密的气候刚刚好。”
秦刚插话问道:“那老爷的官职是什么呢?”
顾霆抢着应道:“你只管称叫老爷就好了,你管老爷是个什么大官呀?就算说出来了,那些墨西哥人能听得懂吗?”
秦刚分辨道:“咱这不是想着有备无患嘛!”
罗猎道:“顾霆说得对,咱们必须得把背景简单化,不然万一没记住,反倒是露出了破绽。你俩都记住了,等到了迈阿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尽量少说,只有不说话,才不会露出破绽。另外,我对你们俩的称呼也要变一变,老秦,今后我就管你叫大刚了,还有顾霆,嗯,你就叫霆儿。”
秦刚顾霆二人再次应下了。
往前走了百十步,顾霆东张西望了一番,忍不住问道:“罗猎哥哥……”
罗猎随即瞪起了双眼,口中哼了一声:“嗯?”
顾霆随即认识到了错误,急忙改口道:“少爷,咱们是坐火车还是坐船呢?不管是火车站还是码头,这样走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哦。”
秦刚应道:“不是个办法也得走啊,这鬼天,哪里能叫得到计程车呢?”
罗猎道:“先别管车子的事情,我先问你们,一个从大清朝来的阔少,自纽约赶去迈阿密,他是会选择火车呢还是会选择轮船?”
顾霆抢道:“当然是火车。从纽约到迈阿密,坐火车只需要三天不到的时间,可要是坐轮船的话,至少得需要六天,再有,既然少爷来自于大清朝,想必这一路坐船已经做得烦烦的了,怎么肯继续将时间消耗在轮船上呢?”
秦刚接道:“嗯,咱觉得霆儿这小子说的很有道理。”
正说着,一辆计程车从后面赶了过来,不用招手,便停到了罗猎三人的身旁。秦刚看了眼开车司机,却不禁一怔,心中疑道,这纽约什么时候有华人开上计程车了呢?再看了那司机一眼,秦刚更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只是叫不出名字来。
待三人上了车,那司机招呼道:“罗少爷,咱们去哪里?”
秦刚陡然警觉起来,从身后一把掐住了司机的脖子,厉声喝道:“你是谁?为何知道咱家少爷的姓氏?”
顾霆连忙去掰扯秦刚的胳臂,并道:“你傻呀,他分明是大明哥派来的好不好啊?”
罗猎也紧跟着喝令道:“大刚,休得无礼!”
秦刚傻傻地松开了手,琢磨了片刻,似乎有点明白,但又未能完全明白。
坐在副驾位置上的罗猎拍了拍司机兄弟的肩,道:“不好意思啊!”
那司机笑了笑,道:“没事,罗少爷,咱们是去火车站还是去码头呢?我昨天帮你查过了,去迈阿密有三班火车,分别是上午九点,下午一点,以及傍晚五点,轮船只有一班,上午十点起航,咱们两边都能赶得上。”
罗猎淡淡一笑,回道:“码头!”
身后的顾霆不乐意了,嚷嚷道:“少爷,咱不是说好了坐火车过去的吗?”
罗猎轻叹一声,头也不回地回应道:“本少爷什么时候跟你们说好了?本少爷做决定,需要你们多嘴吗?”
顾霆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路上积雪不多,但仍旧影响了车速,车子开了近十分钟,也就走出了两里多路。被噎的半天没说话的顾霆突然咯咯咯笑开了。
顾霆的嗓音像是个小伙子,但笑声却像个大姑娘,其实这倒也正常,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处在嗓音倒仓时期,发出怎样的笑声都不奇怪。可是,罗猎却偏偏被这笑声引得想起了艾莉丝来。为了转个念想,罗猎扭头问道:“你莫名其妙笑个什么?”
顾霆狡黠笑道:“我想明白少爷为什么会选择坐船了。”
罗猎好奇道:“哦?说说看,你都想明白什么了?”
顾霆道:“咱们家少爷是个阔少爷,钱多人傻,来到了美利坚,当然要贪图享乐,至于老爷的交待,必须放在第二位。坐火车虽然快了一半,但火车上太过枯燥,所以,咱家少爷理所当然地要选择轮船喽!”
身旁的秦刚听得是一愣一愣的,那司机为什么会认识罗猎的问题还没完全想明白,这个新问题看上去更加深奥,使得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罗猎却笑开了,回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顾霆明显一怔,道:“那一半是什么呢?”
罗猎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去好好琢磨。”
顾霆被气得撅起了嘴巴。
自从有了火车,沿岸游轮的生意下落了许多,从纽约前往迈阿密的游轮,一天只有一班,沿途还停靠了许多港口,即便如此,那船票销售的仍旧不够理想。计划十点钟起航的游轮,到了上午快九点钟罗猎赶到码头的时候,头等舱的票还剩下了许多。身为人傻钱多的阔少爷,罗猎当然要掏出大把的美元,包下了一个头等舱的四个铺位。
登上了船,找到了自己的头等舱,秦刚忙活着安放行礼,顾霆仍旧陷于路上的问题而不能自拔,看到罗猎心情不错,于是便见缝插针地问道:“少爷,另一半原因究竟是什么呀?”
罗猎翻了翻眼皮,似笑非笑道:“还是那句话,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好好琢磨去!”
秦刚摆放好了行礼,坐到了顾霆的身旁,那顾霆条件反射一般,连忙往里边挪了挪,跟秦刚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秦刚并没有介意顾霆的这个下意识动作,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递向了罗猎。
罗猎根本不爱吃水果,,自然要婉拒了秦刚,那秦刚也是有意思,同一只苹果,再递给了顾霆。顾霆呲哼了一声,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秦刚,秦刚微微一笑,拿着苹果,送到了嘴边,咔嚓一口,咬去了一小半。“我猜啊,少爷之所以选择轮船,就是想起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对不?少爷?”
罗猎点了点头,道:“没错,大明哥已经派去过两名弟兄,李西泸应该有了警觉,所以,他的注意力会集中在火车上,但凡坐火车从纽约过来的华人,必然会被他列入怀疑的名单中。但咱们坐船的结果就不一样了,只要能躲过了李西泸的目光,那咱们可能就有了留下来的机会。”
那顾霆听完了罗猎的解释,面色突然犹如被霜打过了一般,一言不发,起身便爬上了上铺,拉开了被子,将整个人全都蒙了起来。
罗猎也不管他,斜靠在了床铺上,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本书籍,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一声汽笛拉响,游轮缓缓离开了码头,驶向了大海的深处。罗猎合上了书本,穿上了外套,出了舱室,来到了甲板上。
据说,人在郁闷的时候,能看一眼大海,心情便可以舒缓许多。可是,在罗猎的眼中,大海却是如此的单调,在甲板上只站了片刻,罗猎的心情不见舒缓反倒觉得更加堵塞。“少爷,外面风大,把围巾围上。”就在罗猎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顾霆的声音。
罗猎扭过头来,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吗?”
顾霆呵呵笑道:“哪有那么多气好生呢?我就是不想搭理秦刚那个莽汉。再说,我是你的小跟班,你到了哪里,我当然得跟到了哪里,对不?”
罗猎接过了围巾,围在了脖子上,道:“教我几句墨西哥话。”
顾霆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罗猎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不会?你不是说你去过迈阿密,听得懂墨西哥话么?”
顾霆狡黠笑道:“我只是问你需不需要,我又没说我就会。”
亏得赵大明跟罗猎交过底,不然,单就顾霆的那副表情,罗猎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骗了。“那么说,你也没去过迈阿密喽?”
顾霆道:“我去过迈阿密啊,我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迈阿密了,直到十二岁那年才搬去了纽约,怎么啦?墨西哥人讲的话是带有方言味道的西班牙语,我虽然从小生活在迈阿密,但迈阿密大多数人都说英语,我听不懂也不会说墨西哥人的那种带着浓浓方言味的西班牙语,有问题吗?”
罗猎不由得怔住了。
赵大明能证明的不过是顾霆在迈阿密生活过,而这一点,顾霆已然承认。但在迈阿密生活过并不代表着他就一定会说或是能听得懂墨西哥人的话,这一点,也是毫无毛病。很显然,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耍弄了自己,同时也骗过了赵大明。
“你知道,欺骗本少爷的下场是什么吗?”罗猎故意沉下了脸来。
顾霆扮了个鬼脸,道:“不会把我扔大海里去?”
“哼,哼哼——”罗猎连声冷笑,道:“是大卸八块,然后再扔海里喂鱼!”
这种话,骗骗小孩子倒还成,但像顾霆这种人,显然不会相信。但他却做出了很怕的样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听不懂的话来。
罗猎不由问道:“你说什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顾霆咯咯笑道:“我是在说我家少爷骄横跋扈,这种事情,他还真能做得出来。这就是西班牙语了,也就是墨西哥人说的话。”
罗猎气道:“你刚才还说自己不会,这会怎么又会了呢?”
顾霆皮笑肉不笑应道:“有时会,有时不会,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有问题吗?”
游轮已经航行在了大海深处,此时对顾霆是赶不走也甩不掉,罗猎也只能是一声轻叹,回道:“没问题。”
顾霆仍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凑近了罗猎,仰脸问道:“少爷,你生气了吗?”
罗猎沉着脸回道:“少爷被小跟班的给戏弄了,当然生气。”
顾霆咯咯咯笑开了,道:“谁让你不告诉我另一半原因呢?让秦刚那个莽汉抢走了我的风头,气死我了!”
罗猎歪着头瞅着顾霆,道:“没看出来,你小子气性还真不小呢。”
顾霆学着罗猎的神态,也歪着头看着罗猎,道:“那少爷可要小心喽!要是惹急了小霆儿,等到了迈阿密,小霆儿就联合当地墨西哥帮派,将少爷卖给夜总会当牛郎。少爷长得那么好看,生意一定会很火爆的。”顾霆说着,却忍不住咯咯咯笑弯了腰。
罗猎并不是一个经不起玩笑的人,在金山的时候,董彪跟他开起玩笑来,要远比顾霆过分的多。罗猎虽然老成了一些,但他终究还是个十八岁多十九岁不到的年轻人,比起顾霆来,也实在是大不了几岁。在顾霆的带动下,罗猎的情绪也活跃了起来。既然顾霆喜欢玩笑,罗猎心中打算那就好好地陪他玩一玩。
“你就不怕本少爷把你打扮成个姑娘,直接卖给了妓院么?”罗猎沉着脸,说话的时候显得一本正经:“就你这副小样子,随便带个假发,就能让人误认为是个姑娘。”
顾霆却突然红了脸,一跺脚,气道:“少爷就知道欺负人,不跟你玩了,小霆儿回去欺负傻大刚去!”顾霆还真是干脆,话音刚落,人就转过了身去,呼啦一下便跑走了。
罗猎看着顾霆的背影,只能是苦笑摇头。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子,真不知道带去了迈阿密是能起到大作用还是会带来大麻烦。
船向南行,气温在不知觉间悄然升高,原本是零星飘散的雪花却逐渐密集起来,海面上自然存不住雪,轮船上的温度颇高,自然也存不住雪,但湛蓝色的大海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倒也是另有一种风情。只是,这种风情亦是单调,罗猎也就欣赏了七八分钟,便是索然无味。
便在这时,那顾霆再次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壮汉。
“少爷,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呢?小霆儿问过了,船上有赌场,要不,咱们去玩上几把好不?”顾霆的气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人再次出现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就犹如春天中盛开的桃花。
罗猎确实也想找些事来冲淡一下内心中的烦躁,于是便笑着应道:“嗯,本少爷据说是人傻钱多,且贪图享乐,自然是赌场上的常客,不过,我可得把话说在前面,对赌,本少爷其实是一窍不通。”
顾霆道:“没关系,少爷,小霆儿号称赌圣,十赌九赢,你就放心带着小霆儿去玩好了。”
这种沿海岸航行的游轮相比横渡大洋的游轮来说,其吨位小了许多,但是,为了保障旅客们能在船上生活的惬意开心,其娱乐场所及娱乐设施却跟那种横渡大洋的大型游轮相差不多。罗猎进到了赌场中,只扫视了一眼,便被震撼到了,放眼当初吕尧所经营的那些个赌场,论规模或是论豪华程度,居然没有一家能赶得上船上的这间赌场。
开着借来的计程车将罗猎等三人送至码头的那个兄弟会到了堂口,向赵大明做了汇报。
赵大明左思右想,却总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处理的有些欠妥当。那罗猎毕竟是人家金山堂口的人,自己这边不打声招呼便将人送去了龙潭虎穴中,不管将来罗猎能不能够安然归来,在规矩上总是有些不尊重人家曹滨。
越琢磨越觉得做错了事情的赵大明终于按捺不住,敲响了顾浩然的房门。
顾浩然的身子骨虽然不行了,但他的头脑还在。虽然用不了多久,但短时间内用一用却依旧好用。当赵大明把事情的经过向顾浩然陈述清楚了,顾浩然稍有些失望道:“大明,你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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