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这时已疑惑全消,神清气明,对着李福一笑说道:“转道向南。”
李福大惊问:“向南?赵将军让我们出来筹粮,南面可是秦军的地盘。”
小清得意地说:“正是要跟秦军要粮,咱们不学赵田,自己缺粮抢本国百姓算什么本事,要抢就抢秦国的粮。”说完拍马向南奔去,李福无奈只能率部跟上。
小清一路向南狂奔,发现荒野中确实散放了不少拒马,但是也没有密集到不能行军的地步,心里微微遗憾,南下了三十便又折向西,五百人悄悄进入了秦国的控制区域,小清让部队找树林隐蔽,四处派出探子查看,终于两天后发现一支不到千人的秦国运粮部队,小清召集部下提前在一处山谷设防,见秦军来后一箭射死带头军官,李福带着骑兵冲了过去,秦军没料到在这里会碰到赵军,军官已死,便被赵国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赵军一通砍杀,杀死秦军三百余人,其余人四处逃窜,己方竟无一人阵亡,只有十人轻伤,轻而易举的抢到了二十几车粮食,小清留足自己用的,派出小部队绕道押送粮食回赵营,然后带领部队隐蔽继续寻找战机。
过了几日又发现了一支秦军运粮部队,小清想如法炮制再干一场,埋伏已经准备好,那支秦军遥遥的走了过来,这是一支不足百人的秦军,也只押运几辆大车,小清心中不由感慨“这场大战对秦国同样消耗巨大,他们也是只能筹多少粮先送多少粮了。”她把箭扣上弦对准了领队的军官,刚要射出突然一惊,一个熟悉的名字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隔着几十步有些看不清楚,小清见这支秦军人数不多,决定不再采取斩首策略,她命令部队上马,自己带头冲了上去。
秦军见赵军突然出现稍显慌张,秦将镇静下来,指挥部队迅速收拢,但是赵军人多,又是骑兵,把这几十人团团围住,小清看着秦将发呆,突然失声喊道:“郝三?”
那名秦将正是郝三,他已经做到了秦军的百将,秦军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五什为屯,二屯为百,百有一百人,设百将官职。郝三闻声看向小清,打量半天猛然想起,这不是在渡口跳河的那位兄弟吗?怎么成了赵国将军了?脱口而出:“兄弟,是你?”这才想起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清颤声问:“你怎么投了秦军?”
郝三说:“唉,一言难尽。”两边人见主将竟然认识,心情为之一松,都垂下了兵器。
小清轻蔑的看了郝三一眼说:“出来说话。”说完下马往旁边走去.
郝三也走出阵中,两人走了二十多步才停下。郝三说:“兄弟,那日我见你跳河,想去救你,可是被秦军抓走,还以为你死了呢,看到你还活着,真是觉得欢喜。”
小清问:“你不是赵国人吗?怎么去当了秦军?”
郝三叹息了一声。原来郝三被秦军抓去就是为了砍伐树木制作拒马,那日李牧在坛雍大胜秦军时救的赵国百姓中的确有他,他被救后想到已许久没有回家,挂念老母便离开军营,他走得最早,小清搜寻的方向又不对就没有找到他.他回到家中却看到一片狼藉,家中已被劫掠一空,母亲摔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他悲痛欲绝又跑到老四家中,却发现老四的母亲和孩子也都被杀死在家里,妻子却不知去了哪里,他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忙跑出去,结果远远看着一伙儿赵军携带了大量物资离去,有的赵军肩上还扛着人,他明白村子是被赵军劫掠,悲痛万分,待要上前拼命,谁知道突然从身后摸上一人朝着他后头就是一棍,他登时不省人事,等到醒来后那伙儿赵军已不知去向,他悲愤交加,想去找赵军理论,可转念一想:一来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些人干的,二来赵军能干出这种事来,理论有何用处,心里生出一股对赵国的恨意,他又想起这几日在秦军军中做工,虽然不得自由但好歹吃的是白面馒头,当下决定投奔秦军杀赵军,既然自己不知道是哪些人袭击的村子,那就打败赵军再报仇,于是安葬了母亲和老四的家人,烧了屋子一路向西投奔了秦军。他是赵国人,秦军本来不太信任他,但是得知了他的遭遇,知道了他对赵军的刻骨仇恨,战场上又勇猛凶狠,时间长了就相信了他,前方战时不断,郝三不到两个月便积累战功做到了百将,俗称百人长。这日上司派他护送军粮,结果在这里碰到了小清。
小清听完了郝三的诉说,心下黯然,要说郝三叛国,杀死他一千次也不为过,可是赵军抢劫村子的事自己刚刚亲眼见过,郝三所说定然不虚,赵国确实负他,想到这儿,自己怎么也恨不起他来,只听郝三问:“兄弟,你是怎么回事?那天你不是跳河了吗?”
小清便把那天她跳河后如何自救,上岸后为救郝三如何追踪秦军,如何遇到李牧,如何躲避秦军,又如何与秦军作战,如何加入赵军的事告诉了郝三,之后的事没有讲.郝三听后默然良久问:“兄弟,你我相处不到一天,你为何如此对我?”
小清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够爷们。”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自己对邹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禁一呆,接着说:“你真心为朋友,即使被朋友背叛也不辜负他,凭这儿就让我佩服,还有那顿烤蛙我吃得也很香甜。”
郝三一怔,没想到小清竟然因为这个对自己另眼相看,他对老四好是因为发小之情,对小清好是因为相救虎口之恩,他觉得就该如此,没有什么特殊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开口问:“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清告诉了他姓名,却没有透露自己是女子。之后两人相视无语,过了良久,就听小清说:“你走吧,我不杀你。”说着便要离开,却听郝三说:“兄弟,我劝你别在这里呆了,秦军换了主帅,王龁受伤,大王已经派来了武安君,他已经到了不少时日,只是没有对外说,这个人可是个煞星,胜仗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你们那边那个能打的又被赵王换下去了,上来这个肯定不是对手,赵国这艘破船已经快要沉了,你何必跟着他们陪葬?”
小清早就知道秦国可能要换主帅,哪知这么快就换了,还换得这样隐秘,现在赵秦两国的主帅可以说都是秦国安排的,只不过人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最能打的,给赵国安排了一个最能说的,再加上前面所知,小清感到一阵悲哀,她缓缓的说:“人各有志。”说完一个人回来上马。
郝三也回到秦军阵中,小清指挥部队撤退,郝三眼睁睁的看着赵军撤走,小清骑马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说:“郝三,你我恩怨已了,你已叛赵,就是我陈清的敌人,下次见面我决不饶你,你我自求多福!”说完一箭射出,箭射断郝三帽盔上方的尖饰,插入他身后的一袋粮食中,只听粮食簌簌的留了出来,射完转过头去打马离去。
郝三呆立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带领部队继续前进。
小清安排一人回赵营禀报秦军换帅的消息,自己继续带兵在秦军后方骚扰,她神出鬼没,之后一个多月竟然袭击了六七支秦军的运粮部队,截获粮食上百车,秦军知道在后方出现了一支赵国骑兵,派出军队围剿.小清机警,又重视侦查,秦军几次行动均被她幸运躲过,但终于还是被一支秦军缠上,边打边退了半个月才在魏国边境脱离了接触,这些日子缴获粮食后要安排人手押运,小清的骑兵又飘忽不定,回营的部下没有一个再找回来,部队还与秦军多次交战,时有伤亡,这时她身边已经不足二百人,李福也已战死。
经过连日的征战,小清的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她命令部队休整了几日,准备继续发动偷袭,她率军向西北方向行军,打算伺机寻找战机,可是一直没有寻到秦军,前几日追击自己的那支部队也不知去向。小清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便大着胆子加快行军速度,没想到走了几日仍找不到秦军的任何踪影,这时离长平已经不足五十里,小清心想索性直插驻扎在长平的秦军后方,看能不能再冲击一下秦军,她自知人少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吓唬一下他们也好,借着骚乱也可与赵军主力会师。这段时间特别是见过郝三之后,她想明白很多,觉得自己与赵括总要有个了断,父母的事毕竟相隔多年,也不是自己做的,而且父亲已经过世,再大的过节也该过去了,《养氏箭法》也决不会对赵军藏着掖着,让写就写,让教就教,如果赵国还不放过自己那就听天由命,自己是赵人,宁让赵国负己,也决不学郝三那样叛国投敌。
又走了一会儿,突然看到远处漫山遍野的跑来一群赵军,这群赵军约有三四千人,丢盔弃甲、不成阵型,一看就是打了败仗,小清想要约束败军,可是自己人少根本控制不住,竟然还有赵军想来抢马,被小清的部下射了回去。赵军过后,小清收拢部队,发现剩下不到一百人,其他人都被冲散,好生郁闷,秦军没有打到,自己反而让友军冲掉一半。她暗叫古怪,长平战场,赵秦北南对峙,赵国怎么会有一支败军从北而来?她派出四人骑马追去,不多时两人带回一人,那人好生疯狂,不停的挣扎,口喊:“不要杀我,我投降!”
小清心想这像什么话,命人找来凉水当头泼下,那人才安静下来。小清问:“慌什么?前面怎么了?”
那人看到捉住自己的是赵军,为首的还是一名校尉,长舒了一口气说:“赵军败了,四十万多大军都被围了。”小清不敢相信,问:“怎么可能?四十万多大军说围就围了?秦军有多少人?”
那人双手抱头说:“不知道,到处都是秦军,你们也快跑吧。”
正说着另外两人也带回一人,这人是一名军官,服饰军阶和小清相仿。小清放了那人问那名军官:“什么情况?我听说赵军全部被围?”
那军官惊魂未定的说:“是,秦军一直派部队骚扰我军后方,我军粮草根本就运不上来,这些时日一直缺粮,一个多月前赵将军命令我们全军出击,哪知秦军一触即退,根本不与我方交战,我军待回营,却发现那秦军的主帅白起已经派数万人截住了后路,就这样包围了我们,赵将军带我们坚守到前天,前天晚上组织突围,秦军早有准备,我们全着了人家的套。”
小清问:“多少人逃出来?”
那人说:“不知道,应该没多少,四面八方都有突围,我这边也只出来了前面那些。”
小清急着说:“你们为什么不玩命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败了就亡国了。”
那人大喊:“我们四十多天没吃饱饭了,又天寒地冻的,兄弟们都没有力气了。”说着捂着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小清抬起头来,坐倒在地,这段时间她骚扰秦军后方,可谓殚精竭虑,人都瘦了一圈,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两眼一黑竟昏了过去。
小清醒来时,那人竟还没走,她对他说:“你走吧,快逃命去吧。”说罢站起来对部下说:“赵军被围,我要去增援,秦军势大,恐飞蛾扑火,九死一生,我不勉强大家,愿意跟我去的跟上来,不愿意去的跟这位将军逃命去吧。”
众人肃立正容说:“任凭将军差遣!”
那人却说:“我们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听不到什么动静了,想是都投降了,你们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小清颓然地又坐倒在地上,众人看着她,她说:“不用看我,我也没了主张。”
那人说:“再往东就是魏国,不如我们去魏国暂避,再找机会图谋。”
小清对他说:“好,我们去魏国,我要找魏王搬救兵。”说完带着部下跟着那人向东南走去。
众人士气低落行军缓慢,但好在没有秦军追来,走了三日终于进入魏国境内,他们继续一路向东又走了几日,遥遥望见大路上行走着一支车队,隐约插着赵国的旗帜,这支车队前后六辆马车,却只有十几名士兵护卫,众人见遇到了同乡,士气一振,小清挥手众人纵马奔了过去。那十几名士兵见到有骑兵追来立即严阵以待,到了跟前发现是赵军,顿时放松下来,但是长戈却没有放下。小清下马拱手说:“别紧张,我们是赵军,奉主帅之命在秦军后方骚扰,前几日听说赵军兵败被围,这才退入魏国,今日遇到同乡,敢问主人是谁,可否相请一见?”
就看第一辆大车里走出一个中年人,器宇轩昂,他下车站定说:“我便是,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小清一挥鞭众人下马,自己走上前去说:“末将是赵军中的一名校尉,叫陈清,陈杨是我大伯,不敢请教阁下大名。”
最后面一辆大车中早已走下一人,那人说:“原来是我赵国名将之后,多有失礼,这位是平原君。”
小清听了慌忙跪下叩首说:“不知是大人车队,末将唐突了,还请大人见谅。”
说罢示意众人叩首施礼。平原君名叫赵胜,他见小清如此放下心来,回头打量车队,见只有一人下车,好生失望,对那人说:“有劳毛先生了,待会儿请先生到车中一叙。”转头对小清说:“我们要去大梁见魏王,将军也一同乘车吧。”
小清连说不敢,赵胜说:“赵军在长平一败涂地,能建制如此规整的撤出来,你必不简单,就凭这一条就配与我同车,你来魏国做什么?”
小清说:“我想看看能不能从魏国找援军。”
赵胜哈哈大笑说:“英雄所见略同,来毛先生、陈将军,你们一文一武,扶我上车。”
毛先生和小清听赵胜这样说,连忙虚扶赵胜登车,小清又扶毛先生上了车后,自己最后一个登上车。
三人按序在车上坐定,赵胜说:“我替你们引见,这位是毛遂先生,这位是...”
毛遂接过话去说:“刚刚已听将军说起,将军名叫陈清,我记得我赵军近日新近崛起一名神箭手也叫陈清,曾在战场上射杀数名秦将,想必就是这位将军了。”
赵胜看向小清说:“哦?陈将军还有此绝艺?”小清听毛遂如此夸她,忙口称不敢,但实际上已经承认了。赵胜哈哈大笑说:“妙啊,想本君虽养客三千,今日此局竟只有先生一人敢出面解围,又结识如此威猛的神将,一日之内,两遇大贤,真是快哉!”
原来赵胜素来喜欢豢养门客,此番知道长平前线吃紧,欲召集二十人前去魏国求援,可惜兵荒马乱无人报名,凑来凑去只找到十九名,最后还是这位毛遂自告奋勇,跟随前来,他对这位自荐的先生本不感兴趣,没想到今日小清前来,敌友不明之时,其他十九名门客无一人敢出来助阵,不过也怨不得他们,赵国兵败,一行人本就心神不宁,当时情势就算赵胜自己也是勉力维撑,强装镇定,甚至连小清的名号都没有听清,只有这位本来瞧不大上眼的毛遂挺身而出,赵胜心中不由对他抱有了期待。
小清听赵胜夸自己是“威猛的神将”,不由觉得好笑,她是女子,虽知赵胜是在夸她,但真用了“威猛”二字,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心想现在遇到的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平原君赵国丞相赵胜,自己的秘密总不能对他隐瞒,便对赵胜说:“大人恕罪,末将实有事情隐瞒。”
赵胜心中又是一紧,还没等说话就见毛遂挡在身前问:“何事?”
小清笑了笑说:“两位大人不要误会,我的事只想让二位知晓,还请保密。”
赵胜拨开毛遂说:“请讲,我不怪你便是。”
小清摘下帽子,扯落头发说:“不敢隐瞒平原君,末将实为女子,军中不便,还请周全。”
赵胜细细打量小清,见小清连日征战,身形消瘦,风餐露宿,脸色有些发黄,也没有施粉黛,但是秀发如瀑,眉清眸亮,仍是难掩丽色,又是哈哈大笑说:“陈将军,真有你的,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小清见赵胜声音有些洪亮,有些为难,就听毛遂对赵胜说:“平原君息声,陈将军并不想让人知晓。”
赵胜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正色说:“是本君怠慢了。”
小清好生感激毛遂,对赵胜说:“我是女子,但是我喜欢从军报国,就只好女扮男装了。”赵胜好生佩服,又发一通感慨,小清则挽好头发戴好帽子。
正在这时,后面追来一名骑兵,交给车下随从一卷竹简,随从不敢怠慢呈给了赵胜。赵胜看着竹简大惊失色,小清和毛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说话,赵胜看完书简,沉默良久,悠悠的说:“四十万赵军全让白起给坑杀了。”说完将竹简递向了毛遂,颓然地瘫坐在车上。
毛遂跳起身来,头一下碰到车顶,他顾不上疼痛接过竹简一览而过说:“这个人屠,四十万人说杀就全杀了。”
小清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接受,那四十万人与她同属一个国度,里面还有自己的大伯,还有许多并肩作过战的战友,这些人现在都被白起杀了,难怪郝三说他是一颗煞星,想到大伯对她的好,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就听毛遂说:“赵国主力已经全军覆没,邯郸城兵力空虚,秦军随时都能打过去,现在赵国的存亡就只能寄希望于平原君了。”
赵胜听了顿时振作起来,小清一听正是,大伯和战友们死去让她悲痛欲绝,但是国事更重要,死者已矣,生者却必须要承担起完成死者未尽事业的使命,当下擦干眼泪哽咽着对赵胜说:“末将愿听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胜看着小清赞道:“有陈将军这样的英雄,有毛先生这样识大体的谋士,赵国国运尚存,不至于亡。”
傍晚赵胜将消息通报出去,又是一阵悲嚎,小清属下的赵军莫不垂泪,赵胜的另外十九名门客则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嚷嚷着报仇。小清冷冷的看着他们心想:“白天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反而喊打喊杀,真是站在岸上不怕湿鞋,张张嘴皮子果然比流血拼命要容易得多。”
又过几日到了魏国都城大梁,赵国兵败的消息已传遍天下,四十万大军一败涂地,赵国已不复往年之勇,赵胜的平原君之名本威名赫赫,但这次来得凄凄落落,少有人访,赵胜顾不上这些,去魏国王宫求见魏王,魏王多日不见,赵胜无奈,又去求见信陵君魏无忌,魏无忌竟也闭门不见,毛遂和其他门客束手无策,感叹国势衰弱,纷纷唾骂魏国趋炎附势,欺软怕硬,有的门客甚至开始盘算离开赵胜改投魏无忌。小清见赵胜愁眉不展便来劝解,到了大梁后赵胜便安置好了赵军,只留小清一人在驿馆,小清见部下们都不在身边便恢复了女装。赵胜茶饭不思,衣带渐宽,小清却难得过这种平安日子,这些天身姿脸色已有所恢复,又学着赵胜侍女略施粉黛,更显靓丽。她对赵胜说:“大人不要烦恼,需不需要小清做些什么?”
赵胜对小清说:“陈将军,赵国这场大败已伤筋动骨,魏国恐怕不会帮助赵国了。”
小清问:“唇亡齿寒的道理信陵君会不懂?”
赵胜摇摇头:“此事只怕还在魏王。”
小清说:“魏王那边说不上话,咱们只好找信陵君帮忙。”
赵胜说:“可信陵君偏偏不肯帮忙,见都不肯一见。”
小清说:“我让他来见你。”
赵胜好奇的问:“你能见到信陵君?”
小清说:“大人修书一封,我试试看能不能递进去,现在这情势搏一下总比坐以待毙强。”
赵胜一想也是,当即修书一封递给了小清,小清接过回了房间。
小清卸了妆换上男装找到部下,要了一大包秦军服装,原来他们深入秦军后方时,为躲避侦查,有时要假扮秦军,所以前几次伏击后每人都从秦军尸体上扒下一件,现在都带来了大梁。小清带回驿馆,要来针线,关上房门鼓捣了一下午,勉强裁出一件夜行衣来,她虽不善女工,但好在只是裁下其他军装上的黑布补在自己所穿秦军装不是黑色的地方,这才顺利完工,但还是把衣服做得好生奇怪,穿在身上别别扭扭。午夜时分,她见天上有云彩,没有出月亮,暗叫幸运,带着赵胜的信从窗户翻了出去,战国时大梁实行宵禁,晚上街上没人,只是偶尔有人巡逻路过,小清一路隐蔽行藏来到信陵君府一处院墙之外。这两日她过来探过,感觉这里人少,便选了这里,见四周没人,纵身一跃,手抓墙头翻入信陵君府。
小清进入信陵君府,发现府里戒备并不严,信陵君像平原君一样,也喜好豢养门客,府里经常有人来往,所以并不过分设防,小清有些轻功,她拣人少灯黑的地方走,一点点的深入了进去,翻过几座内院院墙之后,看到前面有座建筑,那座建筑较其他建筑更大,门窗更多,其中只有一扇门窗中透出灯光,小清心想就是这儿了,趁四周无人凑上前去,来到亮灯房间窗外,把赵胜的书信放在窗台上,然后缩着身子悄悄离开,又按原路返回,翻出了信陵君府,她心里砰砰直跳的回到驿馆,心想就是当个信使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嘛。
第二天一早小清搜罗了夜行衣和所有的秦军装,又送回到部下那里,吩咐一人负责焚毁,然后溜溜达达的回到驿馆,还没有进门就看赵胜的一名下人过来说:“陈将军,平原君有请。”小清赶忙来到赵胜房中,见毛遂和众门客都在,赵胜对小清笑着说:“信陵君刚派人送信约我相见,你们都随我前去。”小清赶忙回房换回女装,扮作侍女陪赵胜前往信陵君府。
进了信陵君府,众人被引到一座大房外,小清见正是昨夜自己丢信的场所,心下一喜,就听府中一人对赵胜说:“信陵君有请平原君到厅中一叙。”
赵胜一整衣冠跟随那人入内,小清要待跟上却被拦下,赵胜一摆手,她只好跟随众门客一同到偏厅等候,赵胜给魏无忌准备的厚礼也一并带来入库,礼单交于管家。
赵胜进了客厅见了信陵君魏无忌,魏无忌走上前来,两人施礼之后,魏无忌握住赵胜的手说:“听说平原君已来几日,本该立即到驿馆拜见,可是本君近日公务繁忙,大王派本君外出劳军,这才耽搁了,请平原君见谅。”
赵胜说:“胜乃不速之客,蒙信陵君垂青,亲自接见,足感生情,不知何时信陵君有空到邯郸一聚,胜必亲自扫榻相迎。”
信陵君哈哈大笑,两人落座,下人奉上茶来。魏无忌看看赵胜,拿出一封信问:“昨夜有人偷偷送来一封信,上面署着平原君的姓名。”赵胜接过信来,认出正是自己昨日所书,不由暗赞小清做事利索,他说:“是我所书,一直想交给信陵君,但是苦于没有机会,怎么已到了信陵君手里?奇怪。”
魏无忌说:“这是下人今早在这客厅外的窗台上捡到的。”
赵胜奇怪的说:“这就奇了,我的信怎么跑到信陵君这里来了,莫不是我哪个门客昨天趁我不注意拿走了信送了进来,信陵君府中的管事又保管不善丢落在这里的?”
魏无忌说:“平原君素知,本君喜好豢养门客,要求下人对来信要严加保管,及时呈送,素无差错,要说本君府中之人,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丢了书信。”
平原君忙说:“信陵君礼贤下士,名扬天下,众所周知。”
魏无忌又掏出一块黑布说:“这是管家今早搜查时在府中找到的,不是本君府中之物,本君让人查了,是秦国军装的碎片,不知平原君有何高见。”
原来小清女工毕竟不熟,夜行衣上的碎片有的缝得不结实,竟然在信陵君府掉下来一块儿,被人捡到。赵胜不知何故但仍正色问:“莫非是秦国奸细?偷了我的信半夜又偷递入信陵君府中,想要离间信陵君和我的关系?”
魏无忌见赵胜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由暗自好笑,他早有要见赵胜的想法,但是大王态度一直晦暗不明,他怕如果见了,效果反而适得其反,今日一早发现赵胜竟然派人把信送到自己大厅之外,忌惮他手下竟有武艺如此高强、胆识如此过人之士,便决定见上一见,他愣了一下说:“这封信中的内容本君都看过,觉得字字在理。”
赵胜说:“信陵君明鉴。”
魏无忌又说:“你先别忙夸赞,可是兵者乃国之大事,仅凭信中的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本君。”
赵胜忙说:“我带来几个门客,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腹中有经纬之才,还请信陵君见上一见。”
魏无忌本不愿见这么多人,一听赵胜说来人都饱含才学,顿时来了兴趣,心想:“今日左右无甚急事,见上一见未必不可,何况偷偷放信之人也可能就在其中,如果真有大才,尽可借机撬平原君的墙角,这个时候他不敢不给。”
他既存了招揽人才的念头便不再推辞,赵胜忙唤毛遂等人一一进厅。魏无忌听赵胜说只带来几个门客,没想到呼呼啦啦进来二十个,把整个客厅都挤满了,府中另有大厅,但又不好再换地方,只好命令下人搬来座位,让大家各自安位。魏无忌心想:“听这二十个人坐而讲道,什么时间才能听完?”
原来战国公子养士,主要是为己所用,但是来投奔的士水平参差不齐,养几个几十个还能有时间每人聊上几句,像信陵君这样养到好几千人的根本没有精力一一了解,所谓养士三千这个“三千”就是个好听的数字,起到的是沽名钓誉的效果,未必有多少真正能用的人才。信陵君身居显位,有许多大事要忙,真要专门拿出时间听这二十个门客逐一啰嗦,想想都烦。他看着正在端茶倒水的下人,脑中一转,有了主意,他唤来一人吩咐了一句,那人点头退出。
小清见众门客被叫进客厅,本想跟着进去,谁知在门口被侍卫拦住了,她没办法只能站在窗外倾听,就听为首一人谈古论今,大讲唇亡齿寒之道,心想:“信陵君文武全才,又治理魏国多年,能不懂你这些道理,恐怕无用。”
果然那人讲完,魏无忌面无表情,赵胜见了,只好硬着头皮让下一个人讲。谁知接下来连续十八人个个都是如此老生常谈,魏无忌一点反应都没有。毛遂在下面一边观察一边作难,赵胜对他寄予厚望,让他最后一个开口,他听了半天,发现自己准备说的都被别人抢先了,心想自己前几日靠着勇气可嘉在赵胜面前博了一个彩头,现在看来怕是要丢人显眼了,他看着第十九人正在摇头晃脑,口若悬河,突然发现那人腰间的剑也在晃来晃去,突然来了主意。
赵胜看前十八个人都无功而返,眼见这第十九个也没有吸引魏无忌的注意,暗自叹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毛遂的身上,他这般想着,目光便瞟向了毛遂,手不自觉的拿起茶杯准备喝茶,发现茶水早已喝得精光,不由皱了皱眉头。小清在外面看到了,心里登时雪亮,明白魏无忌根本就不想听他们的劝说,怕他们讲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特意吩咐不让上茶,让他们口干舌燥知难而退,这份心思坏得出水却又缜密无比,让她不由敬佩万分,但又忍住笑心想:“你越不想听,我越让你听个够。”看到旁边有热水壶,便提起来准备进去倒水。
她正要往里走,透过门口看到毛遂站了起来,刷的一下拔出宝剑,一边挥舞一边激动的开始演讲,动作张狂,神采虽然看不见但必定无比飞扬,再听他说的跟前面十九人差不多,心想:“还是老一套,这有何用?”再想到这些门客为博人眼球,丑态百出,又忍不住想笑。她走到了门口又被拦住,就说:“请让开,我要给主人倒水。”侍卫不让,小清着急的说:“我家主人许久没有喝水,这难道就是信陵君的待客之道?”
她一气愤,声音不免大了些,赵胜和魏无忌听到了往门口看来,毛遂也停了下来。魏无忌一摆手,侍卫让开,小清走了进来,她跪下对魏无忌说:“我看我家主人没了茶水,想给他倒杯水喝。”
魏无忌不知道这就是昨夜潜入自己府中偷偷送信的人,他看向赵胜,只听赵胜说:“这确是我的侍女,叫小清。”魏无忌心事被人猜中,脸一红说:“你看看,光顾着说话,慢待了贵客,来人。”
赵胜拦住说:“不用了,既然小清已经进来,就让她倒吧,小清,先给信陵君倒茶。”
小清行了一礼,走到信陵君面前开始倒水,毛遂又开始口若悬河起来,小清给魏无忌倒好,又去给赵胜倒,魏无忌打量着小清,只觉得赵胜的这名侍女如此光彩照人,心里不禁有些嫉妒。他怎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本有意在魏王面前替赵胜说话,可是得知魏王受了秦国的财宝不肯出兵,怕直接被魏王驳回以后再难开口,这才晾着赵胜。今日本就是接赵胜出招的遭遇战,他本没有想好办法,听赵胜的门客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自己早就明白但对魏王却根本不起作用的道理,正愁待会儿如何答复赵胜,谁知见到小清眼前一亮反而有了主意。这时就见毛遂持剑走到身边恶狠狠的说:“现在信陵君与我只有几步的距离,性命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你若答应我家主人共同对抗秦国,那对赵魏两家都好,如果不答应,哼哼。”赵胜大惊失声喊道:“毛遂,不得无礼。”紧张得他直呼其名,连“先生”都忘了叫,却听魏无忌说:“先生真乃国士也,分析鞭辟入里,我都懂了,就依先生。”毛遂惊呆了,他最后几句名为劝告,实乃胁迫,本就冒险,是为报赵胜知遇之恩抱了必死决心才说出来的,他刚一说完就见外面的侍卫手持长戈闯了进来,屋内拥挤,几个碍事的门客还被他们踢开,正准备引颈就戮,谁知话竟起了作用,简直不敢相信。魏无忌一摆手,侍卫们退出,赵胜大喜,走上前去向魏无忌跪拜,小清和众门客也慌忙跟着跪拜,赵胜说:“信陵君肯出手相助,赵国有救,我赵国上下必不敢负信陵君的再造大恩,今后信陵君如有所需,尽管驱使。”
魏无忌右手扶起赵胜,左手扶起毛遂说:“强秦蛮横,无忌岂能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平原君稍歇,我这就进宫力劝大王。”那十九名门客见状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实在不明白毛遂与自己说得差不多,怎么就偏偏说动了魏无忌,有人感叹毛遂的运气当真是好,有的后悔自己明明有剑怎么不知道挥几下子,还有人心中暗中嘲笑魏无忌真是胆小怕死,竟然被一名说客吓住了。
赵胜命众门客退出,只留小清和毛遂在厅内,就听魏无忌又说:“我这番进宫要向平原君借一样物事?”
赵胜问:“什么物事?别说是接,送给平原君就是。”
魏无忌笑着说:“就怕兄台舍不得,我想借你的小清一用。”
赵胜一呆,魏无忌看出赵胜为难便说:“平原君放心,小弟借借就还,不会真要。”
赵胜还真不是担心这个,如果自己能做主,这会儿别说是侍女,就是爱妾、千金也会立即奉送,决无二话,可是小清毕竟不是自己奴仆,她是赵军中的一位将军,一心为了救国这才甘愿相随,如果把她当做物事,恐怕会让她恼怒,万一发作起来,会误大事的。毛遂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赵胜正左右为难,果然听小清说:“我可不是物事,不能被你们借来借去。”
赵胜刚想坏了,接着又听小清说:“不过只要是为了救赵国,我愿意随信陵君走一趟。”
赵胜大喜,感激的看了小清一眼。信陵君心想:“这个侍女好生泼辣,居然敢当着外人驳斥主人,看来平日定是被平原君惯坏了。”想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赵胜一眼,哈哈大笑说:“是我失言,姑娘莫怪,本君只是要你跟着进一趟王宫,去去就回。”
魏无忌让赵胜在此等信儿,然后把小清带到内堂,安排女眷给小清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番捯饬之后,小清身着魏国贵族女装出来,魏无忌见到小清秀丽的面庞、精致的妆容、婀娜的身姿,更是惊为天人,心中暗自遗憾这等美人自己无福消受。
他带小清出了府门,让小清先上了马车,他在车下等候,不一会儿,信陵君夫人捧着一个匣子上了车,又过一会儿,一个下人跑来递给魏无忌一块儿布帛,魏无忌打开布帛看了一遍,便又叠好放入怀中,又叫来一辆马车走在前面,夫人和小清的马车随后跟来。只一刻钟便到了魏国王宫,小清心想:“这信陵君真是受魏王宠信,住的地方离王宫这么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说服魏王的。”
有下人到宫门口通禀了一声,过不多时,宫门打开,魏无忌下车,来到夫人和小清的马车前,扶小清下车,伸手接过了夫人手中的匣子递给小清,小声跟夫人嘀咕了一句,便带小清进了宫,宫门关闭,两辆马车移到旁边等候。
小清捧着匣子跟在魏无忌身后走着,心想:“这就是要去见魏王了。”突然想起母亲和外婆来,心里打鼓:“信陵君不是要将我献给魏王吧?这可怎么办?”想到这里腿肚子不由有些发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能机械的跟随魏无忌,魏无忌也是跟着宦官在走,那名宦官左转右拐,不知过了多少房屋亭榭,终于到了一处门前敲了敲门,小清以为是魏王住处,打量过去,只见这里虽然已是冬天,但竟然鸟语花香,墙面也都全部粉刷成桃红色,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心里不禁感慨自己见识短浅,一个小小的住处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讲究,这魏王可真会享福,不过又想魏王好歹是一国之君,住在这种深闺之处,只怕有碍国君之威,看来这魏国也不过如此。正想着一间房里又出来一名宦官,瞧着年纪比引路的宦官年纪大几岁,衣服也更讲究,果然先前的宦官冲他行礼说:“干爹,信陵君带到,劳烦通禀。”
宦官点点头走进房门,过不多时又开开门请魏无忌和小清进去,小清想到马上要见魏王心里砰砰直跳。
谁知一进屋门,坐在堂上的却并不是魏王,而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只见她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姣好,正慵懒的坐在正对面的榻上,魏无忌拉小清给她行了礼,那女子问:“信陵君找本宫有何要事?”
小清刚才行礼时已知这女子是魏王最宠爱的如姬,就听魏无忌说:“赵国兵败,我魏国与赵国一衣带水、唇齿相依,赵王现在派平原君来搬救兵,还请夫人在大王面前美言玉成。”说着便从小清手中取过匣子,双手捧给如姬。
有宦官过来接了过去递给如姬,如姬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就合上了,递给刚才的宦官,说道:“大王已经答应了秦王不去援救赵国,这你是知道的,我怎么敢再去递话?这不是摸大王的逆鳞嘛。”
小清听了知她不愿意帮忙,心中一急刚要说话就听魏无忌说:“秦国献给大王财宝无数,但是赵国也带了礼品,还带来了一封信,请夫人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那片布帛又是双手呈给如姬。
如姬说:“这是赵国的国书,我看怕是不妥吧。”
魏无忌说:“大王最宠爱夫人,大王夫人自是一体,虽是国书,给夫人看看也是无妨,何况国书中附有给夫人的礼品,还请过目。”
如姬一点头,刚才的宦官又接过布帛递给了她。小清偷偷打量如姬,见她看着那封信表情先是舒缓,后来笑了笑,随即凝重了一下,继而又舒缓起来。如姬看完后笑了笑,问小清:“你是从赵国来的?”
魏无忌拉了一下小清,小清忙跪下说:“是。”
如姬说:“你抬起头来。”
小清抬起头,看到如姬正端详着自己,表情中含着一份艳羡,似乎在笑,眼里又好像流露出一丝丝凶狠。如姬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魏无忌说:“信陵君,这忙本宫本不想帮,但你早年曾替我报了杀父之仇,我们陈府上下都视你为恩人,本宫若不帮你,恐怕要背忘恩负义的名声吧。”
魏无忌忙说:“能有幸帮助夫人了却心愿,我倍感荣幸,怎敢以恩人自居?只是感念夫人挂念了”
如姬一笑说:“我总要谢你,你且稍等。”说完出了房间。过了好一会儿如姬回到房间取出一块物事交给魏无忌说:“这是大王调兵用的虎符,不过这种虎符只能用一次。”
小清观察这片虎符,发现并无特别之处,只是表面呈现出老虎的形状,背面刻了一条条方向很不规则的深槽。
魏无忌说:“感谢夫人成全,无忌这就告辞。”说完带着小清出了宫。
魏无忌出宫左右看去,两辆马车立即靠了过来,夫人见小清竟然也跟出宫来,不由有些奇怪,魏无忌让夫人带小清回去。小清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只是觉得魏无忌好神奇,带自己进了趟宫便轻描淡写的取走了魏王的虎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跟着看看,便说:“平原君有令,如果我留不到魏国王宫,就认信陵君做主人,主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说完冲魏无忌一笑。
魏无忌骨头一酥说:“也好。”心里暗暗感激赵胜考虑周到,夫人有些恼怒的看向魏无忌,却听魏无忌嘻嘻一笑说:“我要去办大事,你回去跟平原君说,让他立即赶赴邺下大营找我。”说完带小清上了马车往城外走。出城门时一名大汉立在城外,魏无忌停下车请他上来,驾车向北疾驰。魏无忌悄悄告诉小清这位大汉名叫朱亥,是自己在贩夫走卒中寻来的贤人,本来是一名屠夫,小清听了不禁感慨:“早知道齐国的孟尝君养了鸡鸣狗盗之徒,而眼前的信陵君又养了杀猪屠狗之辈,这些大人物的品味果然不同。”半日后追来几十个骑兵,信陵君的侍卫得了命令追了过来护卫。
可是信陵君对人才的品味与众不同,但对女人的品味却正常得很,他听小清说平原君已将她送给自己,便看着小清心中发痒,但是碍于朱亥不敢发作,朱亥见有骑兵跟随数次请求骑马,魏无忌心想:“平原君已将小清给了我,看她还算懂事乖巧,不如先忙大事,男欢女爱也不在这一时,免得寒了壮士的心。”于是坚决不许朱亥下车。
魏无忌一路急行军,大梁到邺下距离近四百里,魏无忌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第二天傍晚便感到了邺下大营。魏无忌递进虎符,门口士兵立即迎进了魏无忌并禀报了主帅晋鄙,晋鄙正在别处巡视布防,听到大王虎符到来不敢怠慢,立即往中军大帐赶,但由于距离较远赶回来时已是亥时,这时除了哨兵和巡夜的士兵,部队已然就寝,魏无忌这时正坐在帐内的帅位上打瞌睡,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晋鄙看他占了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些不快,魏无忌醒过来,站起身来向晋鄙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说:“晋将军一路辛苦。”
晋鄙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说:“不知信陵君到来所为何事?”
魏无忌说:“奉大王之令,接替将军主帅之位,大王对将军另有安排。”说完递上了虎符。
晋鄙从怀中掏出两片虎符,拿过一片与魏无忌的虎符一对没有对上,又拿过另一片,这片倒是纹丝合缝的对上了,小清看去,只见两片虎符合二为一,组成一头老虎,立在晋鄙的手上甚是威风,看到老虎小清又不禁想到了郝三,心里又是一阵感伤。
晋鄙问:“既是大王命令,末将自当遵从,不知道信陵君可否知道大王对我另有什么安排?”原来魏王对晋鄙极为倚重,前不久还来诏书慰勉,再加上现在秦赵长平大战刚刚结束,正是军事较劲的时候,这时魏王突然更换大军主帅,太不合常理;晋鄙是一军主帅,手握兵权,是最需要拉拢的人,出于安全稳定的考虑,在撤掉帅位的同时新的任命应该立即跟上,就这样一撸到底也不合常理;还有魏无忌要来接替主帅,应该前呼后拥才对,眼见他只带了两个人,还是不合常理。他想到这些心里起了疑心,晋鄙说:非是末将贪恋权位,但是我这个位置太过特殊,如有变动需小心慎重,一不留神就可能引起部队哗变,末将提议召集众将到帐中,当众宣布大王命令,有了大王的命令,名正言顺,决不会有人敢出言反对,这样对于信陵君交接更有利。”
魏无忌说:“还是将军考虑周到,那请将军快去召集。”
晋鄙听了叫来传令兵吩咐了几句,传令兵出账,不久后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号声。
魏无忌冲朱亥使了个眼色,朱亥双袖一抖,露出两根锤来,他猛的向晋鄙头上砸去。晋鄙早有防备,他听后面有动静身体一歪闪过两锤,拼命向帐外跑去,朱亥紧追,晋鄙要挑起帐帘谁知朱亥一锤子掷过来,晋鄙只能往旁边一闪,锤子透过帐帘飞出帐外,朱亥追上把晋鄙从门口迫开,外面有卫兵看到飞出的锤子,冲了进来,小清见情况危机,看到帐壁上挂着弓箭,忙伸手取下,一个帐内根本不需要瞄准,抬手射出一箭正中晋鄙后颈,晋鄙中箭要待摔倒,朱亥赶上一锤砸在他的头上,晋鄙顿时趴在地上,死于非命。
士兵们进来后还没来得及动手,接着外面的将领听到召集号声也赶了进来,正好看到朱亥锤杀晋鄙,吓得一惊,刚想指挥部队擒拿刺客,就听一人大喊:“晋鄙不尊大王命令,意图谋反,信陵君诛杀反贼,诸将都不许动。”
信陵君吓了一跳,他正坐在帅位上,看着刚刚跳上帅案的小清捻着一支箭拉满了弓气势汹汹的对准帐内的将士们,心里也不禁发抖。
众人也被小清的气势所慑,没再轻举妄动,魏无忌到晋鄙尸体前,从他手中取回虎符亮给众人说:“大王已给我虎符让我担任主帅,晋鄙不遵号令故而被诛杀,罪有应得。”
有副将过来查验,果然是大王虎符,又见晋鄙已死于非命,明白魏无忌是志在必得,如再有异议立即就会与晋鄙一样下场,便带领大家跪了下来喊:“谨遵大王旨意。”
魏无忌带兵打仗很有经验,他见收服了诸将,当即任命了几个军官,调整了帅营的防务,又害怕夜长梦多,接着下令各将军召集所部,明日一早出兵赵国,众将得令各自出帐召集部众。
有人要来抬走晋鄙的尸体,魏无忌看着晋鄙脖子上插着的箭,心想:“我是魏臣,为救赵国杀魏将虽是大罪,但毕竟是为了保全魏国,不过如果让人知道杀死晋鄙的是赵国人,不免更加说不清楚,搞不好会有叛国之嫌。”想着便伸手把晋鄙脖子上的箭拔了下来,将箭创擦了干净。军中仵作来验尸,看到晋鄙的头已经没了一半,也没有再细细查看,暗杀晋鄙的功劳落到了朱亥身上,从此人们只知晋鄙是被朱亥锤杀而不是被小清射杀,信陵君窃符救赵时真实诛杀主帅晋鄙的人就此被隐藏在历史的角落里,让人不禁唏嘘。
魏无忌看着小清心里暗自庆幸,原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如此厉害,幸亏自己在路上没有失控,否则伤筋动骨恐怕还是轻的。他又想起什么突然问小清:“那晚潜到我府里送信的人就是你吧?”
小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魏无忌看了背后直冒冷汗,心里不由对赵胜好生钦佩,实不明白这等一流的人才他是怎么驾驭如此得当的,从此也不敢再对小清有非分之想。
第二日一早,魏无忌便率领部队开拔,小清已换回军装。向西走出十几里便看到赵胜的马车远远赶来,小清的部下也跟着赵胜赶了过来,赵胜见魏无忌已经控制了军队,喜不自胜的说:“感谢信陵君搭救,这支军队有多少人?”
魏无忌得意洋洋的说:“八万人。”
赵胜愕然问:“我听说邺下驻军十多万啊,怎么只带了八万?”
魏无忌说:“独子或家中幼子都没带。”
赵胜赞道:“信陵君果然仁义,名不虚传!”
魏无忌连声谦虚:“哪里哪里?”
长平之战已经结束,秦国已经携胜利之势包围了邯郸,赵胜通报了战况,两人带魏国大军向邯郸开进。
赵胜心想:“此间大事已了,无需在此耽搁,我若跟着回邯郸对战局无利,不如继续向南到楚国看看,不管是说服楚王派军队驰援邯郸还是攻武关以牵制秦国,都对赵国有利。”想到这儿便对魏无忌说:“信陵君带兵驰援邯郸,胜不胜信任,但如要包围邯郸,挫败强秦,帮手越多越好,胜想去楚国看看,楚国与秦国是世仇,如果能够说服楚王增援,对邯郸战局更有益处。”
魏无忌心想如果能把楚国拉进来会大大缓解自己的压力,让魏军少受损失,便表示支持赵胜的打算,赵胜随即带毛遂等门客赶赴楚国,小清觉得平原君那边需要人手护卫,便提出跟随,赵胜暗示她盯紧魏无忌,谨防他反悔。小清觉得有道理,自己又心系大伯大婶和陈家老小的安危,便跟随魏无忌继续行军增援邯郸,但是却命令部下护送赵胜赴楚,赵胜拗不过小清只好答应。毛遂借随平原君出使魏楚之机一辩成名在史书中留下佳话,只是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一开始在信陵君府的那番慷慨陈词之所以被接受不是因为剑舞得好,它仅仅是个巧合,实是恰好信陵君看到小清之后想出调兵计策的缘故。一百多年后西汉太史公记述这段历史时,只记录了毛遂出使楚国的史实,太史公并不是没有看到毛遂使魏的记载,只是毛遂说服楚王时借鉴了在魏国成功的经验,使这两段出使极其类似,毛遂在魏劝信陵君,在楚劝国君,两者身边史官配置有上下之分,记录也是魏简楚细,太史公写《史记》时又已过去百年,期间中原地区又经历了秦灭六国和楚汉争霸的混乱局面,史料已然不全,所以太史公误将两件事当成了一件事,在《史记》中只写下了毛遂力荐楚王出兵的故事,致使部分史实从此尘封。但是无论如何记录,小清在赴魏求援中的这番功绩就这样被遮盖住了,不能不说历史在这里留下了遗憾。
赵胜走后,魏军营中只剩下小清一名赵国人,她心系邯郸,不断催促魏无忌进军,邺下离邯郸一百二十里,魏无忌害怕邯郸真的陷落,也一路加快行军。行了两日,来到磁县以北二十里扎营,这里距离邯郸不到四十里,疾驰的话,骑兵两个时辰,步兵不到一日便能赶到,这两天魏无忌不断派出探子侦查,知秦军虽在攻邯郸,但攻城势头并不强,邯郸还没有沦陷的迹象,便准备观望一下。小清见邯郸近在咫尺,魏军却停步不前,急来找魏无忌催促进兵。魏无忌打量着小清,心里又开始盘算:“秦军是虎狼之师,魏军要跟秦军对战结下仇怨还是小事,关键是打不打得过?秦军携长平大胜的余威,锐气正盛,真要扑上去让秦军掉转头来,这八万人能回去多少还真不好说,自己把部队偷着带出来已是对大王不忠,要真损失大了只怕将来都没有脸面回魏国。”
想到这里他对小清说:“陈将军,你请坐下,我有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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