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紧跟在梁襄身侧的另一男子,此时近到梁襄身边悄声道:“此女子,身上妖气甚重。”
男子乃是梁襄多年好友萧策宇,曾跟随仙人修习过些许术法。他深知北边大漠恶鬼凶险,恐会影响大军作战,特来助梁襄一臂之力。此次驻军之地便是他的建议。
“妖?”梁襄脚步微顿,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
“未可知。”奈何萧策宇术法能力有限,尚看不出月见是否真是妖,只能确定她身上有妖气,“不过,两军交战之际,如此女子横空出现,又想混入军营,不可不防。”
妖亦分善恶,善者,精进修为,以求仙道;恶者,可擒恶鬼同害人间。
然即便如此,不论善恶,出于本能,世人仍是惧怕妖这种比人力强大许多的东西。
梁襄神色微沉,想起刚刚那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有所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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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看着梁襄进了茶馆内间,抛了拋手心里梁襄把自己当灾民救济的碎银,一边盘算着自己应如何混入军营中。
虽然这梁襄对自己冷漠寡言,但看在前世的情分上,在这凶险无比的大漠边上,自己还是应该护他周全一番。尽管实际上只是因为她想多看几眼安仁的脸而已。
太阳快要落山之际,小城里的老老少少都陆续躲进了屋子里,房门紧闭。
原来狭窄拥挤的市井小道,这会儿人群散去,倒是空旷了起来。
月见优哉游哉地在道上走着,静待天黑之后好干正事。
旁的老太见她一个大姑娘家天快黑还独自走在外边,吓得不行,赶紧一边架起木门板,一边对她喊道:“小娘子还不敢快回去,这恶鬼就快出来了。唉。”
月见看着老太话音还未落便已关严了的门,轻轻笑了笑,薄纱衣袖往空中一挥,凭空化出了一把白色毛绒羽扇握在手中。
她轻摇了几下羽扇,心道,我等的正是这恶鬼。
天色渐变,月光所照之地,阴气横生。扑面而来的恶气,让月见一个激灵。
她其实是很不愿跟恶鬼打斗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这些恶鬼们,除了凶神恶煞这个特点之外,绝大部分,长得太丑了。打着打着,突然一颗眼珠子滚到手心之类的,实在太恶心。
月见算得上是极品的护灵妖,在普通妖灵中更是等级较高的存在,但是同时跟一大堆恶鬼缠斗,也是非常累的一件事。
所以她直接了当地选中目标,在转角的小巷弄里,逮住了这只小恶鬼。
月见歪着头,执羽扇轻拍了一下蹲在墙角背对着她的小恶鬼,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转头过来然后收了他。
世上恶鬼泛滥,倒是有不少妖灵喜好收服些有意思的恶鬼回来圈养着玩耍。
她没这个喜好,不过今日需要赖进军营去看梁将军,就姑且先抓只好控制的恶鬼来。
小恶鬼正蹲在墙角抱着一只嫩白无辜的小兔子猛吸。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恶狠狠地回过头来,龇牙咧嘴地看向月见。
月见突然用羽扇捂着嘴哈哈大笑,这小恶鬼未免也长得太可爱了。圆滚滚的一双大眼,虽说泛着红色,在这朦胧月光下,却也看着无辜得紧,哪里像是恶鬼。而且奶凶奶凶的样子,让她都不忍心动手打他了。
小恶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月见扑了过来。月见甚至连羽扇都不屑于用上,伸了根食指,轻轻往他额头上一点,小恶鬼便弹了回去,重重跌在地上。
月见摇头叹道:“小不点弱是弱了点。不过……随便捣捣乱应该是够了。”
她说罢笑了笑,拿出一只锦袋,手指往小恶鬼一指,便见小恶鬼化作一阵黑青色的烟雾被吸进了锦袋之中。
锦袋中的小恶鬼挣扎了好几下,便乖乖没了动静。
月见乐滋滋地轻轻拍了下锦袋,道:“小倒霉蛋,遇到我,今后你就得改吃素了。万物皆有灵,花草树木之灵也是很好吃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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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襄的军营就驻扎在大漠边上不远,自然也是寻了险要之地,普通人确实不易找到。不过月见是一只小妖,找个营地有何难。
营中燃着火把,四下里都是巡逻的人,而且也布满了驱恶鬼的器物,但这些自然是拦不住一只妖和她的小恶鬼的。
月见带着小恶鬼进到军营里,蹲在一朵帐篷外边,抖了抖刚刚的锦袋,将小恶鬼倒出。
小恶鬼一屁股落在地上,滚了一小圈,还有些懵着,便见月见羽扇一挥,小恶鬼的脖子上便套了一根若隐若现的光绳,另一端正握在月见的手心。
光绳可任意伸缩,除了月见,无人能解开。
所以已经意识到自己命运的小恶鬼,眼神中除了凶神恶煞,又多了一丝淡淡的哀怨。
“进去随便闹一闹就行了,别伤人。动静大点吓唬一下他们。”月见交代完毕之后,就满意地离开军营,回城翻窗进客栈睡大觉了。只等明日梁襄遣人来请她。
她想了想,白天她有说清楚自己在小城中客栈吧?声音也够大,定是听清了的。可别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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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天还未亮,高叶便急冲冲地赶到梁襄的帐前。
梁襄本是警觉之人,即使营中守卫深严,他向来也睡得浅。刚刚惊觉外面有动静,便已起身。
高叶话音刚落,梁襄便已随手披了件外衣从帐中走了出来。“营中有何异样?”
“回禀将军,是恶鬼。”高叶神情中略有些慌张。
梁襄沉眉问道:“四方驱鬼器物可有损坏?”
“并未。”高叶回答道,“正是如此,才觉蹊跷。恐这恶鬼是极其凶险的,才能出入无碍。”
“伤亡如何?”
“这……将军,正是这点怪异。恶鬼闹得军营里鸡飞狗跳,却无一人伤亡。”高叶也觉纳闷。
梁襄正思索着,便见一溜黑影蹿上蹿下,将他帐门前的两个侍卫撞倒在地。
侍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举着长矛,又是害怕,又是碍于将军面前,硬着头皮不敢擅离。
梁襄望着黑影,微眯着眼,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以及萧策宇同自己所说。
莫非……此事跟那女妖有关?
幸好,很快便要天亮,被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军营里,这才消停了下来。
而任务完成的小恶鬼也赶在天亮之前,乖乖回了月见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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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推开客栈房间的木花窗,不时地往窗外楼下望了望。
她都等了半日有余了,还不见有人来请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我说清楚了我善驱恶鬼吧?怎的不来找我呢?”
小恶鬼已经回到锦袋中,此刻正乖乖躺在桌上。
月见坐下来盯着锦袋问道:“小不点,你可确定是闹得人仰马翻了?”
“什么?你还特意去梁襄帐前闹了一番?哈哈哈哈。”
“不可不可,你现在得好好修心养性,不能再吸食人灵了。”
月见一直又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实在等不到了,干脆便往驻军的方向又去了。
“姑娘,你怎的又往外跑?天快黑了。”客栈小二着急地望着月见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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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赶到军营外的时候,天还有点蒙蒙亮。小恶鬼在这儿玩耍了一夜,已然是熟门熟路,直接领着月见到了梁襄帐外。
月见收好锦袋,然后越过守卫溜进帐中,未见有人。
“安仁不在呢。”她喃喃自语着,然后打量了一番梁襄的大帐。
以前跟着安仁,都是锦衣玉食,就连出去围猎,他帐中亦是应有尽有。他一个从小便生活得精致妥帖的皇室子弟,何曾住过这样简陋的帐子。
“终究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闯我军营作甚?”梁襄的声音在月见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有一把利刃架上了月见的脖颈之间。
月见斜眼看了看自己脖子上亮晃晃的剑锋,虽然她是妖,根本伤不了她几分,但她也是怕痛的啊。
尤其梁襄还顶了张安仁的脸想伤她,肉得痛,心也得痛。
“等等,等等,梁将军,我只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需要帮忙驱驱恶鬼什么的而已?我很热心的。”
梁襄蹙眉道:“果真是你所为?”
他将剑锋逼紧,月见的脖子上已然有了浅浅的血痕。“你与甸霖国有何关系?扰我军营又为哪般?”
“什么甸霖国?我……我……只是,觉着你面熟而已。”
“什么面熟?”
“就……和一位故人很像。”
“什么故人?”
“呃……旧……情人……”
梁襄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别扭地松了松,一时再问不出话来。
月见趁机一个转身,躲开剑来,面对着梁襄。“梁将军,小女子并无恶意。”
梁襄收剑回鞘道,“孤身一人入我军营。小、女、子?昨夜又为何扰我军营?”
瞬间被看穿的月见觉得有些丧气,嘟囔道:“我又没伤你营中将士。”
“将军,有人毁了驱恶鬼的器物!此刻军营中四处都是恶鬼!”帐外突然传来高叶急切的声音。
梁襄眼神阴郁地看向月见。
月见微觉惊讶,赶紧抬手撇清道:“不是我。我的恶鬼在这儿,就这一只。”她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锦袋。
萧策宇这会儿也赶到了梁襄帐外,未及禀报,便直接与高叶一同冲了进来。“梁将军,大事不好。”
两人看到帐中女子,皆是一愣。
高叶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此乃昨日在茶楼遇上的女子。只是不知怎么进营来的,他竟毫不知情。
萧策宇紧张地看着月见。他自是马上认出了这个身怀妖气的女子。军营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此女现如今又在这里,实在蹊跷。
高叶着急恶鬼,无暇思考女子的事,赶紧对梁襄禀报:“将军,已有几名将士为恶鬼所害。如何是好?”
“即使驱鬼器物被毁,这里也不应出现如此多的恶鬼。定是人为。”萧策宇若有所指地看向月见。
月见简直傻眼,关她哪门子的事儿,忍不住抱怨道:“说了不是我。我没那么坏。”昨夜她还万千叮嘱她的小恶鬼不要伤人。
“真不是我。”她满眼真诚地看着梁襄再次撇清道,“我可以帮忙。”
梁襄微眯着眼靠近月见,“如若胆敢在我军营作祟,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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