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朱雀步行街如今已经算是沈府的私有领地,剩下还在经营的商户不多,虽不乏像文雨柔这种常来的客人,数量却也寥寥可数。

    放眼望去,整条大街都是空荡荡的,兵马司巡行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千婳微微一顿,便听到白芨气呼呼的声音,“魏大人,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贼逃走,拦都不拦!还说是什么好官呢,呸!”

    魏长风眼中划过一抹尴尬,稍稍变红的脸庞在黝黑的肤色下并不显现,反倒显得越发的庄严肃穆。

    他翻身下马,停在了铺子前,朝着沈千婳拱手道:“沈小姐,不知沈大人何在?皇上急召。”

    “朝中事务近来繁忙,家父许是还没回来。”沈千婳一本正经的装傻,沈老爹逃避上朝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出卖他老人家。

    反正她是一介弱女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魏长风越发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更不知前些年的流言从何而起,沈家明珠何止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草包,简直就是另一只滴水不漏的小狐狸。

    “沈小姐说笑了,沈大人今天未曾上朝,皇上忧心他的身体,特派我来问候。”魏长风说道。

    沈千婳一双美眸瞪得溜圆,震惊道:“什么,爹爹竟然没去上朝?可今儿他一早便出了门,带着人上朝去了,魏大人,你们可没看错?”

    魏长风:“……沈大人今天确实没上朝。”

    “爹爹……爹爹他……”沈千婳秀眉紧蹙,小脸泛白,满是担忧道:“魏大人,家父今天的确一早出了门,如今迟迟未归,莫不是路上被人掳走了?”

    魏长风:“……”

    魏长风抽了抽嘴角,心中也生出了几分狐疑,瞧着沈小姐这表现,莫非沈大人今天真打算去上朝,路上出了意外?很快他便抹掉了这念头,谁出意外都有可能,唯独沈狐狸没可能。

    “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沈小姐切莫担忧,”魏长风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脂粉铺子,接着道:“还请沈小姐回府,本官与沈小姐一起静候沈大人归来。”

    沈千婳本也打算回去便没有拒绝,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文雨柔道:“沈姐姐,我还有些杂事先告辞了,多谢姐姐今日馈赠,改日妹妹一定去府中拜访。”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才辞别。

    回到沈府已经到了午时,沈千婳下了马车,吩咐下人为魏长风一行人另行准备午饭,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自当避嫌。

    沈千婳进了落桐院,见卧房门口守着小厮,便问道:“兄长在里面?”

    “在里面。”小厮应道。

    沈千婳走到门前唤了几声,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推门进去,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人呢?”

    “这……少爷刚刚还在里面……”两个小厮变了脸色,沈千婳打量着房间,视线掠过榻上整整齐齐的豆腐块,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

    “谁让你们进来的?”沈千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着一身素色锦袍负手而立,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半分恼意。

    沈千婳恍惚间回过神,连忙道:“哥,我今儿出门,顺便带了些醉芳楼的饭菜回来,一起吃吗?”

    沈千翎眉头蹙了又蹙,眸光落在她无辜又纯良的小脸上,点头应了。

    吃饭的时候,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的沈大少爷又哑巴了,沈千婳有些发愁,这么尴尬的气氛她一个人撑不住啊!

    早前觉得沈千翎纨绔一些也无妨,只要不作妖,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谁知他醒来后不纨绔、不风流、也不打架了,完全像是一个无法拯救的自闭儿童。

    沈千婳艰难的自言自语了一顿饭的功夫后,沈千翎终于给她一个‘我吃饱了’的眼神,转身离开。

    沈千婳:“……”

    不到盏茶功夫,前院的小厮便冲了进来,急吼吼道:“小姐不好了,少爷跟魏大人打起来了。”

    沈千婳淡定的擦了擦嘴,起身道:“这么正常的事情,慌什么。”

    “就是,少爷不打架才奇怪呢,”白芨附和着,跃跃欲试的看向沈千婳,“姑娘,奴婢去帮少爷打架吧?”

    脑仁又开始隐隐发疼,沈千婳担心兄长再次被人打成自闭,急急忙忙的向前院赶,没想到入目的场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原本威武不凡的侍卫倒了一地,魏长风本人被沈千翎按在地上暴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可怜。

    局面与想象中大不相同,沈千婳只能将准备好的台词生生咽进了肚子里,想了想体贴道:“你们不要闹了……”

    正说到这儿,沈千翎一脚将魏长风踢飞,落到了躺成一片的侍卫身上,他的目光冷冽,语气中带着不屑,“废物!”

    说罢,指挥着小厮将他们丢出了沈府。

    “哥,你没受伤吧?”沈千婳刚问出这句话,便接收到他略带嫌弃和无语的眼神,收拾这么一群废物还会受伤?

    沈千翎冷哼一声,抿唇道:“少跟他们打交道,不是好人!”

    沈千婳连连点头,心中一片慰贴,兄长今天说了三句话!!!

    .

    沈老爹晕晕乎乎的被送回了沈府,一向精明的脑袋还有点儿发懵。

    他今儿本打算出去谈生意,没想到却被莫名其妙送进了密室中,传闻中的七王爷对他十分客气,拉着他不停地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按照七王爷的打算,小皇帝登基越久对他越是不利,最好尽快动手逼他退位。只可惜现在他们准备的不够充分,把握并不是很大。

    沈老爹没敢当场答应,也没敢直接说不跟他干了,只能含糊的带过去,说时机尚不成熟,让他再等等,千万不要着急。

    造反有那么容易吗?沈老爹抹了把冷汗,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向栖梧院,这事儿他必须跟小花儿好好商量一下。

    若是实在躲不过去,他们父女俩早早的骗一笔钱跑路也行得通。

    沈千婳正在涉及千面阁的图纸,看到沈老爹魂不守舍,连忙放下了毛笔,“爹,您怎么了?”

    “全都下去,”沈老爹赶跑了丫鬟,急声道:“今儿七王爷找我了,想早日动手,小花儿,这事你怎么看?”

    沈千婳微微一怔,怎么会这么快?原书中造反的剧情还要晚两年,等到文雨柔入了皇宫,渐渐得宠,对朝中势力也了如指掌,这才一举戳破沈府和七王爷的造反计划。

    “您答应了?”沈千婳问道。

    沈老爹苦着脸,“怎么可能,我这都还没回本呢,七王爷也是闲得蛋疼,就他那副好色贪婪的嘴脸,越是折腾死得越快!”

    沈千婳微微颔首,凝眉道:“如今我们情况不容乐观,跟着七王造反必死无疑,不造反也已经被小皇帝猜忌上了。”

    她并非没有想过退路,放下一切,改头换面,寻个地方活下去,可她会甘心吗?为了活着而活着,躲躲藏藏、苟延残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白芨,请兄长过来一叙。”沈千婳朝着门外道。

    沈老爹满脸不乐意,“你请他过来干什么?三棍子打不出一泡屎!”

    沈千翎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单单只看中午他一对多,打得兵马司落花流水,他们三个人也要绑在一条船上。更何况,沈千婳也早就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可惜沈千翎滴水不漏,捂得严严实实。

    沈千婳将自己的猜测跟沈老爹通了气,两人决定试探一下他的身份。

    沈千翎面无表情的推开门,直接寻了个位子坐下来,沈老爹清了清嗓子,问道:“翎儿,你可知国庆节是什么时候?”

    “……不知。”沈千翎瞳孔微缩,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沈老爹微微一愣,不知道?

    沈千婳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哥,你今天打架好厉害,以前你都是挨打的那个,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沈千翎又成了哑巴。

    沈老爹与沈千婳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许把握,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不说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沈老爹帮忙解围,笑着道:“翎儿身体可是好些了?早点回去歇着,别太劳累。”

    沈千翎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犹豫着提醒道:“府里有人盯着,不安全。”

    两人瞬间变了脸色,早知小皇帝对沈府猜忌,寻常的生活他们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谁都不乐意身边多个摄像头偷窥隐私,就算是皇帝也不行。换句话来说,沈老爹和沈千婳都没能融入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他们更注重的是自由和人权。

    沈老爹脸色铁青,抬眸问道:“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有人盯着吗?”

    沈千翎毫不犹豫的点头,接着道:“是皇室暗卫,实力很强。”

    “皇室暗卫?”沈千婳蹙了蹙眉,又听沈千翎耐心的解释道:“兵马司的人被重伤丢到了大街上,有一个主动暴露帮忙,我看到了。”

    所以他今天突然对魏长风出手,只是为了确认暗卫的身份?沈千婳略带惊讶的眼神看过来,沈千翎冷哼一声,不屑道:“兵马司,废物!”

    沈千婳:“……”

    沈老爹听罢,存着侥幸的小心脏顿时拔凉拔凉的。

    原本还想转圜几分,可现在他跟七王爷联络的消息八成已经送到了小皇帝面前,纵然他无心造反,小皇帝也会找机会弄死他。

    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我不管你原来是什么身份,”沈老爹看向沈千翎,低声道:“如今我们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或进或退,荣辱一身,我不希望看到有人背叛。”

    沈千翎稍一顿,点头应了。

    “老沈你……”沈千婳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劲。

    沈老爹脸上露出她曾熟悉的、恰到分寸宛若面具般的笑容,淡淡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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