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本就没有离开,看着他急匆匆地把沈巍抱了出来,都紧张地跟到了房间。
“别光看,帮他擦干,快擦干!看还有哪儿没干……”赵云澜亲身经历过,如果真是循环往复,他身上的每一滴水都会在下个瞬间冻结住他。
各人手忙脚乱中,沈巍的体温意料之中地开始攀升,比前一次更快、更迅速地窜出了烧灼感。
“手臂,双脚,随便哪里,你们每人抓紧一处,我要知道从哪里开始冷!”赵云澜急归急,但却不乱,头脑清明,已经在想下一步了,他不允许自己再一次搞不清楚状况,他要找到根源,这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他能想到的方法都要试,猜测假设也好,推理分析也好,必须再做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赵云澜,要不要让沈巍躺进冷水里?”祝红抓着沈巍滚烫的手,又想到了“水疗”。
“不行!谁发烧洗冷水澡能洗得好?还有,水流可能加速了他的循环……”赵云澜的脑子一刻也没停过:“把他放冷水里,我他丨妈心疼!”
“……”
“好烫!赵处,你是说沈教授还会冷?”郭长城看着赵云澜异常紧张的神色,心跳如雷,总觉得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赵云澜轻柔又急促地擦拭着沈巍的头发,最后把他的头放平,自己一手按住他的前额,一手按在了他胸前的伤口上:“老楚,腹部……死猫,擦汗,一滴也别留……听好了,你们现在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上升,只要一降,马上吱声!”
赵云澜看几双手都有了落处,又补充了几句。
如果不是从他体表的某个部位开始发冷,那也极有可能是由内而外,他一处也不能放过!必须一次就找到那个“源头”!
沈巍此刻仍是灼手的“高烧”状态,所有人却已经做好了感触他变冷的准备,虽然都不是很清楚赵云澜此举为何,但每个人都配合到位,神情严肃,思想高度集中,只在心里担惊疑虑,也顾不得烫手了。
“沈巍,沈巍……”
赵云澜头脑灵活,指挥利索,但他不停歇的呼唤声还是令人揪心的!
窗外,暗黑无边,寂墨深沉;只这一幢楼,亮如白昼,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所有的手都紧紧抓住了他……
沈巍在一片混沌中,总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亲切却极其遥远;断断续续,却像极了一根牵绊住他的细丝,无论他奔向哪里,总是被它拉扯着,很柔软,但他却无法摆脱,直到他用尽了力气,脚步沉重,再也抬不起来……
“脚!”林静大叫了一声。
“手”,“身体”,“……”!
除了那一声“脚”之后停顿了两三秒钟,所有人几乎同时惊呼,前一刻灼烫欲燃的身体瞬间冷却,刹时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气,未及干透的发端“呲啦”一声就冻成了冰棱……
“沈……沈……”郭长城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自从入了特调处,他已经没有三观可言了,可是对着自己熟悉的人,还是抑制不住地惊颤恐惧!
其它人已经说不出话了,亲眼目睹,才知道赵云澜为什么会神经质地“疯言疯语”了。
“毛巾,毛巾,干毛巾!”赵云澜抹散沈巍身上的霜寒,再次抱起了他,不住地在自己手掌上呵气,捂擦着他的脸庞:“吹风机,快帮他吹头发!”
兵荒马乱中,有人在帮沈巍捂脚,有人在摩擦他的身体,有人开始帮他吹散头发,还有人替赵云澜披上了外衣……
“沈巍,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能这样啊!沈巍,我该怎么办?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赵云澜人很清醒却语无伦次,他想告诉他:心疼也是会死人的!
醒醒?真的要他醒吗?要让他醒着身陷这周而复始的水深火热吗?往前一步是地狱,退后一步是深渊,不是被火烤就是被冰冻。赵云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道要原地不动、袖手旁观,或是把他送回天柱,由着他冰封不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吗?临别一抱,温存犹在,现在人回到了他怀里,却一如魂已远去;不放弃,却又不知如何救他;找回了他,却到此刻都未能“相见”……不行,沈巍,我要你醒过来,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脚,是吗?是脚先冷的吗?赵云澜极力镇定、沉思着,突然一叠声地叫:“祝红,祝红……”
也不知道他激动个啥,身子一震,外套也抖落了,抱着沈巍,光着膀子满口祝红,那场面别提有多怪诞。祝红约摸是麻木了,也不躲闪了,直瞪着他:“我不是在这儿吗?想干嘛?”
“祝红,那个……那个……”赵云澜舌头打结,搅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儿:“就那一坨,那一坨……啊!圣物!对,圣物!一定和它有关系!”
一坨圣物!不清楚这段的人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不合适,不过从赵云澜的嘴里说出来,也见怪不怪了。祝红楞了楞神,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不会吧……”
“我看就会,止疼药我那一抽屉呢,圣物就只管止疼?祝红,你再跑一趟,问清楚了,看有没有法子先解了,反正还剩一坨,不怕!”
“……”
这也叫是赵云澜,换了别人,祝红大概也要发发蛇威,维护一下本族圣物的尊严了。不过现在牵连着生死攸关的大事,她更是责无旁贷:“你放心,我自会问个清楚。”
祝红出门前嚅嚅不爽地又说了一句:“它有名字——地阴九虫!”
“我靠!”赵云澜实在是找不出词儿来形容这个名字了,只希望这坨圣物本性是善良的!
“赵处,现在要怎么办?”郭长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沈巍看来是不会醒,目睹他遭受非人的酷刑,别说是亲近的人了,不相干的人恐怕都无法泰然处之,他只等着赵云澜张嘴,让他能做些什么才觉得踏实。
赵云澜看了看窗外反白的天光,终于是舍得把沈巍放下来了,毕竟他什么都不干也还是要穿衣服的:“都去休息吧,有事儿担着点,例行汇报。”
“大人还是冷啊,要不要再进水里,留个人搭把手……”楚恕之这话接得好似看不得赵云澜穿衣服!他还在一丝不苟地磨擦着沈巍的手臂,一旁的郭长城看得想哭,比赵云澜抱着沈巍的时候还想哭。
“不行,不能下水了!”赵云澜需要好好地想想,把沈巍带回来时,他也是刚从冰冻中解脱,直到他起烧,中间他还睡了一觉,可下水解了一时寒气,烧得措手不及,紧接着急热急冻,要按这么个频率来,沈巍能撑过几次?他赌不起!
“那到底怎么办,现在就不管他了吗?”楚恕之吼了一句。
对于楚恕之而言,沈巍是他人生最灰暗无望的时候,唯一一个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人,重燃了他的生命,还引领着他一路向前,追寻着自己的梦想,他们同属地星人,他不光是视他为一个神而信仰着,更是视他为不可或缺的亲人。此刻他忧心如焚,不比赵云澜少一分慌乱。
“我会不管他吗?”赵云澜暴怒,盯着楚恕之,目光狠狠地扎进他眼底深处。
楚恕之“不怕死”地回瞪着他,两人毫无道理地怒目对恃,谁也不松劲。直到郭长城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楚哥”,才打破了这个奇怪的僵局,林静在背后杵了个大姆指,对人不对事!
说穿了都是因为着急,谁不知道谁的心。赵云澜就着台阶下,又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群发给了几人:“你们谁,帮我跑个腿!”说完挥了挥手……
人一散,整个房间安静得有些压抑。赵云澜蹲回床前,摸了摸沈巍的全身,虽然还是异常冰冷,但僵硬感稍稍有所缓解,慢慢就会回暖吧,然后……然后……
赵云澜有那么一会儿,因为某种不愿面对的情绪而走神。他好几晚身心都没闲着,顶着一头鸡窝毛,胡子拉碴,衣服也穿得里外不搭,毫不客气地说,活象个挤了一晚桥洞突然被人一脚踹到露天的流浪汉,浑浑噩噩、邋邋遢遢。床上的沈巍却任何时候都出奇地清爽、净白,纵使他此刻不省人事,赵云澜也毫不怀疑,他胸膛中跳动着的,仍是一颗坚毅不屈的心。他光是这么看着他,就止不住喜欢、仰慕到心坎里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对他如此苛刻,摆在他面前的路,没有一条是好走的道!
赵云澜想着,不自觉地又去捂沈巍的脚,还表情极其郑重地对着他的脚说道:“老天爷不疼你,我疼你;我就要跟你绑在一起,他要收你,就得一起收了我这个刺头,不然我就和他争到底!”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