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田韦沈嘉精神抖擞地在走廊晨练,却见戴武戴舟顶着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沈嘉觉得好笑:“你俩半夜打架呢?困成这德行?”
戴武没理他,戴舟客客气气地作了一揖问二位大哥好。
田韦在一边拳头一收,觉得筋骨活动开了,便拿毛巾擦了把汗道:“沈嘉,你去请少主。”
沈嘉把毛巾抢过来自己擦着:“你刚不是叫过一遍了吗,还去?你不怕少主嫌烦?”
“我看阿阳叫少主起床时都叫三遍……”
“哎哟,你连这都知道?我怎么就没注意呢?”沈嘉听着又吆喝起来,田韦被他这么戏弄了一路,这次终于羞恼交加,一手抢过毛巾,另一手捏着沈嘉的嘴就要往里塞。
沈嘉一身肌肉也不是纸糊的,抡起拳头就往田韦肚子上打,田韦闪身躲开两步换到沈嘉身后去,毛巾一揽勒在了沈嘉脖子上,沈嘉趁势把头猛地往后一仰去撞田韦的下巴,被田韦脚下一绊,又顺势身子一矮从毛巾中溜了出去……
戴舟看得惊呆,一边喊着“别别别,都是小事,都是误会”,一边赶紧推着戴武道:“哥,你快拦着点啊!”
戴武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头雾水道:“拦什么?打得多好啊。”
戴舟跟他讲不通,直接一掌把戴武推了出去。戴武被这么一推差点栽倒在地上,堪堪站稳后只见左一个拳头,右一个拳头都招呼了过来——戴舟这一推竟把他推到田韦和沈嘉中间了!
情急之下戴武大喝一声筋肉暴起,两臂张开,一手一掌硬生生接住了田韦和沈嘉的拳头,那一下子打得他觉得自己两条胳膊都变短了。
“啊……啊……”戴武痛的不行,哀哀地低叫了两声。戴舟忙过去看他伤势,田韦沈嘉也是一愣,忙都收了手。
这一下可不轻,沈嘉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哎呀,你看你……这咱俩以前就经常这么闹着玩……”
戴舟也是要崩溃了:“谁闹着玩能招招下死手?!”
田韦也过去捏了捏戴武的胳膊,问他道:“要不要紧?找个大夫看看?”
戴武那个疼劲过去了,甩甩胳膊发现骨头没事,筋也没事,便道:“也就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动不动就大夫大夫的,这点小伤等一会就好了。”
田韦沈嘉一时间不得不对戴武刮目相看——慕金楼的打手个个武艺了得,但能同时接住他们俩的拳头的,估计还真没有,尹人也是早知道他俩是打手中的佼佼者,这次才会选他们同行。
之前在沽江边,田韦沈嘉曾趁戴武不备轻易把他按在地上,原以为他就是块头大不顶用,如今一看这戴武虽说反应不够敏捷,但还真的是挺扛揍的。
于是这三个打起来的没什么事,倒把客栈掌柜和其他客人吓得够呛。
四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各个房间都探了脑袋出来,很是惶恐地看着他们,掌柜的也满脸堆笑,颤颤地过来问他们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时候自然是沈嘉反应最快,当即劈了个竖叉把一条腿扳到头顶,吆喝道:“哎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哎!”
这话倒是好使,一出口那些窗子纷纷关上了,还伴着此起彼伏的唾骂声:“呸,一大早的谁稀罕看,有病。”
那掌柜的见不是打架,便放下心来,又堆着笑道:“几位,这演杂耍得去大街上,快晌午的时候演,那会儿人多——还有,几位刚打碎了我家我家瓷器花瓶,是不是得……”
四人扭头看过去——呵,真打碎一个,还是个半人高的,这得多少钱啊,啥时候倒的?
沈嘉忙指着戴武道:“肯定你碰倒的!”戴武忍不住爆粗:“放屁,我在你俩中间,我碰倒的?”沈嘉又指着田韦道:“那肯定是你!”田韦愣了一下,怔怔道:“我?”
戴舟想着还是先问个价,别因为一点小钱又伤了和气,这刚要张口,便见尹人从一旁走过放了个镯子在桌上,唤他们道:“走了,以后少惹事。”
四人立马乖得跟孙子似的抱拳低头道:“是!”然后提起行李便跟了上去。待掌柜仔细看了那镯子的成色大喊着“要不了这么多”时,一行五人已经驾车绝尘而去了。
前一晚的事是稀里糊涂地过去的。
尹人问戴舟:“你想参加科举?”
那戴舟还能怎么说,只能跪在地上高喊:“小人对少主的忠心,日月可鉴那!”戴武随声附和:“日月可鉴!日月可鉴!”
尹人见他们跪着,便蹲了下来,很执着地问:“我问你是不是有心参加科举?”
戴舟怔了怔,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小人愿一生追随少主,为少主效犬马之劳!”
“哦……”尹人摇摇头站了起来,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惋惜。“你踏实心善,不算太笨,还很讲仁义。若你真想去考试,便得早些看书准备;若真不打算了……”尹人说着眼底寒光一闪,“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我。”
戴武戴舟齐齐叩头道:“是,少主!”
之后二人思索着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几乎一宿未睡。
不过戴舟也想明白了一些——这么看来,这个“少主”应当确实是在为朝廷做事,所以听说他想去考试做官时并没有很生气。
也就是说,留下来是跟着他混,去做官也等于是跟着他混。如今想再跟着孟头领不太可能,心思败露之后想逃跑也没那么容易。
两人把这事情翻来覆去地想,最终决定就先跟少主的时候,已经听见田韦和沈嘉晨练的声音了。
说起来他俩对田韦和沈嘉,是很羡慕也很佩服的。田韦和沈嘉不用像他们一样纠结太多,少主说什么跟着做什么就是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少主因此对他们也有完全的信任和袒护。戴武戴舟出来做事,自然也希望遇明主,结主仆之缘。他们知道少主已经足够精明,但他们是以集沙岸义军的身份来接少主的,若少主要对义军不利,那他俩跟着少主,也会很快陷入不仁不义。
他们兄弟二人都过不去这个坎,至于如果脱离了集沙岸义军,之后再去做什么——是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长工,还是去考试做官,那就是无关忠义的另一回事了。他们也没打算高风亮节到一生只侍一主,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论替谁做事都得堂堂正正。
只可惜谁也没想到这田垄外的世间竟如此复杂,他兄弟二人初出茅庐,便已经到了不能遵从本心的时候了。
戴舟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旁的沈嘉同他一般驾着马,却挺胸抬头,趾高气昂:“年轻气盛叹什么气?大把的福等着咱们去享呢!”
戴舟笑笑,抱拳道:“沈大哥教训得是。”遂又紧紧握住了缰绳。
另一边,弛瑜决定从比较简单的开始,召了魏夫离入宫。
这天从一大早阿阳就在弛瑜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很罕见的焦虑,集中表现为时不时地对着空气打几拳,或是把长刀拿起来颠两下,挥一挥。
自打登基之后事情多了,习武方面弛瑜确实是挺荒废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以前习惯于用来练武的那几个时辰,现在要用来上朝。
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约莫巳时,弛瑜换了身黑红的短打,绑紧了头发,背起元帝留下的那把长刀去了承隆殿后的一块空地。
这是元帝时的练武场,不过先帝登基后便没再用过了,每天只下人会来打扫一遍。
阿阳跟着弛瑜来到练武场,看着弛瑜在那里闭着眼做了几次深呼吸,她竟也莫名紧张起来:“陛下就算召了魏老将军入宫切磋武艺,也用不着这么……”
弛瑜未睁开眼睛,只竖了根手指在唇边要她噤声,而后轻声道:“你现在离开练武场,免得等会误伤你。”
阿阳闻言忙应了声“是,陛下”,而后小碎步从侧边的台阶回到承隆殿上,趴在柱状的石栏杆旁向下看着弛瑜。
不多时,魏夫离也被下人引着到了练武场,手上骇然也是一把黑身长刀。那刀已出鞘,魏夫离一路走过来,刀刃便拖在地上划出一路金属声响。
引见的下人也很快退了出去,弛瑜听着那刀刃声越来越近,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她知道哪怕眼睁睁看着师父向她走来,最后动手的那一下靠肉眼还是很难看清、招架不及,还不如闭上眼睛听刀的来向来得稳妥。
这是这么些年与师父对打得出的小技巧,魏夫离自然也知道弛瑜这点惯用的伎俩,所以一路拿刀刃划着地面制造刺耳的声响,干扰弛瑜的判断。
所以说这些习武之人练到了境界之后,只要遇到了合心意的对手,那么不管为什么而打,下手时似乎都不会很仁慈。
很近了!弛瑜的手飞快地摸到背后将刀拔出一半——在左边!弛瑜猛地睁开眼,身子半蹲向右一转,魏夫离的刀正砍在她拔出的那截刀刃上,“铛”得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魏夫离这一下没留力道,弛瑜虽说没被砍着,小腰却被这力气一震,往前跄了半步。
这一下太快,阿阳站在上头吓得尖叫出声,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这人怎么这样啦,刚才那一下要是真把陛下拦腰砍了,这弑君之罪到底算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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