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比武已近尾声,我依约弹起了降魔琴,指尖流转间,悄悄左右着胜负,但注意力已经飘远……
“冯素贞,你不累吗?”——昨夜,闻臭问了我好些问题,虽然都不需要我回答,我也未曾回答。但那漫不经心,随性而提的问题,有几次都让我沉思良久,这就是其中一个。
“不累吗?”我愕然!不应该是“素儿,这可如何是好?”“小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师爷定有万全之策!”……
从来没有人问我累不累!虽然我真的很累,坐堂问案,并不每次都如戏曲小说那般,铁证如山,确定无疑。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只能从之后的所谓证据来反推事件的“真相”,但“真相”已经走远,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无限接近,永远无法还原。即便能够最大程序接近真相,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但是,无论是非对错,你必须给出一个定论,一个你认为正确,却无法寻求认可的结论。忽然间,明了为什么古来帝王皆称孤道寡,高高在上,权势在握,注定心中要忍受无法与人诉说,无法求得分担的孤独。我早已心生疲倦,或许,婚姻之于我,已然是一种解脱,兆廷之于我,已然成为一种救赎!我是如此盼望着这段婚姻,无论最后站在这擂台之上的是何人,我终究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无案牍之劳形。
是的,我不在乎嫁给谁,只要不是入宫就行。虽然我如今事事为着嫁给兆廷而努力,但内心深处,我明白,自己只是需要一段婚姻,这是一个不需要背负“不孝”之名就能脱离“师爷”身份的最完美的理由。是的,如今,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摆脱“师爷”身份的“理由”。所以,昨夜,当我发现闻臭是女子时,我说要嫁给她,是真心的。
我还是想成为一个商人,虽然这个理想,不曾得到外祖父母、父亲甚至梅竹的肯定,但我心中一直不曾放弃。三年的师爷经历,让我更有信心更有勇气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对于政务心生厌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段宝贵的财富,这三年,我所得到的,远远超过我所失去的。心中,不是不心疼父亲,但是,父亲作为一方知府,自有其担当与能力,他只是,太过依赖于我,而我,太过“坚强”,不曾将那些烦恼与忧愁诉之于口,以致于让所有人都误认为我游刃有余,于是,从来没有人会问我“累不累”。怎么会累呢?素儿(师爷、小姐)那么能干,天大的难题都是小菜一碟……而我,满心的无奈无处诉说。
昨夜,面对闻臭,我忽然有了倾诉的意愿,但是,多年的隐忍,已成为一种习惯,话到嘴边就已咽下,终究,只轻叹一声,收拢了怀抱,将自己的下巴置于她的头顶,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无声地笑了!
“冯素贞,你去京城吧!我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的。你放心,我会让父……亲给李兆廷在京城安排份差事的,安排份差事很容易的,而且我保证,绝对比算命要强多了,咱俩住隔壁,你教我弹降魔琴,好不好?”
嗯!兆廷一介书生,终究是要考取功名。一般名列三甲能进翰林院而留在京城,其他的名次,都要外放地方为官,一般为七品知县,三年一任,调动频繁,于是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七品乃至六品,皆不带家眷赴任。兆廷的学问,能上金榜却难入三甲。嫁给兆廷,待他金榜题名,我就自由了,所以,我不愿兆廷留京,因此,闻臭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待他日科举之后再与你说道,今夜,不想打断她轻快愉悦的话语,这语调,让我心安。
“书呆子,还不赶快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闻臭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台上已是尘埃落定,李兆廷获胜。整个过程如昨天商定的那样,闻臭击败了所有人,邀兆廷上台,假装与李兆廷比武,拱手相让。只是,我没想到,闻臭的身手比我想像中的要好,所以在她与小侯爷的比试中,我有意收了琴中的助力,想看下她真正的实力……现下,虽然获胜,但略显狼狈的她,刚刚好像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我略有些歉意,还好我蒙着面纱,面上不显,心下打定主意,她不开口,我绝不主动说明,若是被她知道,这小祖宗怕是会不依不饶。好在我的琴音一直未断,她也应是猜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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