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轻轻松松扛着贾珍的贾赦忽然间脚步一顿,耳郭微微一动,听着那随风传入耳内的只言片语,眉头紧紧簇成了川—我爹果真有大秘密瞒着!
可待要认真竖耳倾听,却又只听得人施展轻功而去,由此引起轻微的风动之声,也没了下文。若是如此,便还罢了,偏偏贾赦这脚步一顿,便有贾代善的亲卫投来困惑的目光,引得贾赦是愈发狐疑。
“大少,让卑职来抱珍哥儿吧。”
“不用!”贾赦脚步如飞,直接一口气不带喘的,将贾珍扛回了自己的院落。
因心理存着事情,贾赦也没有久别重回故居的喜悦之情,唤了仆从,让人准备盥洗之物。他得养精蓄锐了,拿出实力跟亲爹再好好谈心一回!
可云带着丫鬟们急匆匆而来。因为事发突然,懒散了一个多月的丫鬟们都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家主子的归来。尤其又是大晚上的,好些都休憩了,故而神色不受控制的便带上了些不满。
贾赦回眸横扫了眼众人,神色带着些冰冷,“大晚上的,吵着你们睡觉了?打哈欠给谁看?”
“大少爷,是奴婢失职,管教不当。”可云闻言,心中一颤,急急忙忙出声请罪。
“明日在跟你们算账。”贾赦冷声,“去伺候珍儿洗漱。他晚上就睡这了。”
看着贾赦这般肃穆的模样,丫鬟们想起先前那踹得一脚,也不敢当着贾赦的面推三阻四的。只得慢条斯理的听命伺候起来。
说来,也不能怪他们啊!
大少爷一脚踹了鸳鸯姐姐,得罪了太太,又将赖管家一家得罪了。要知道,鸳鸯姐姐可是赖大的心上人呢。
他们仆从也得过日子啊!
这一个月来,难熬的。
与此同时,可云手脚麻利的拧了帕子,刚想抬手递给贾赦,就见人已经自己拿着刷牙柄在刷牙。非但如此,人竟然还娴熟无比的宽衣解带,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些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从前那般需要六个丫鬟仔仔细细的照顾着。
都不知晓这一个月在军营中随老爷过得什么日子。
可云心中一酸,自责无比的开口:“大少爷,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您,您受苦了。”
“我受哪门子苦啊。”
贾赦颇为有些莫名,但瞧着眼圈都有些泛红的丫鬟,呆愣了一下。
这小丫鬟眉清目秀的,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让人耳目一新,还小家碧玉的温婉之气。且这么眼圈一红,瞧着还挺楚楚可怜的。
但忽然来这么一句,有点怪怪的。
贾赦眼眸眯了眯,横扫了可云一眼,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是谁后,语调和善了些,“可云,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好得很。”
这可云是他祖母留下的丫鬟之一,本想着这老实,还相貌不错,留着开脸的。但他贾赦不太喜欢这种老实的,这事也就没成。
留下当个管事的丫鬟。
人倒是挺忠心耿耿的,就是嘛,性子有些软绵,上辈子贾家那环境,压根没法生存。一开始被提成大丫鬟,也只是因为这般性子,有利于张氏管理接手大房。
岂料,张氏走了。
这大房就乱了。
后来,是早早被他配了个老实巴交却也挺好看的小厮,一同放了奴籍。两夫妇当个小农民,勤勤恳恳的,日子过得倒是尚可,时不时还送些土特产来。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读书还不错呢!挺有天赋的,才十来岁,就考了个秀才,把夫妇两开心死了。
字面上的死,这两没福气的,孩子得了秀才后,开心喝酒喝多了。
想起来就挺遗憾的。
要不然,他大老爷当时虽然颓,但还是能私下支持支持的。像那赖尚荣,不也是奴才出身,最后还不是当官了?可白眼狼一个。
以可云夫妇两忠心的程度,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不是白眼狼的。
可那孩子过不去心理的坎,出家了。
这辈子……
贾赦横扫了眼左右的丫鬟,瞧着众人那闪过的一丝不满,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可云嘛,还是得把人送出去,实在不像能管丫鬟仆从的。当个农业种植大户也挺好的。
毕竟,现如今这世界还没有玉米,马铃薯等农作物呢,也正好发展起来。那他肯定需要些农民伯伯,才好渐渐铺展开这条路。否则忽然间搞种植,得引人怀疑。
思绪一闪而过,贾赦吩咐道:“你去给珍儿洗漱。轻手轻脚些,珍儿哭过一回,别惹他醒来。”
“是,奴婢遵命。”
听得贾赦的宽慰,可云眼圈一红,越发自我内疚起来。急急忙忙按着贾赦的吩咐,去照顾贾珍。
贾珍似被擦疼了,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翻个身,背对众人。
可云本拿起帕子,但左右的丫鬟见状却噗嗤轻笑了一声。
闻言,可云身形一僵,面色有些发白,刚刚大少爷还特意嘱咐要轻手轻脚,可是她呢?
贾赦面无表情的横扫了眼捂着帕子轻笑的丫鬟们,面色带着一抹的冷意,“笑什么呢?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丫鬟们迎着贾赦锐利的眼神,身形一僵,不敢在笑,纷纷敛声屏息。
可云听了这话,却是起身又一次请罪,“都是奴婢管教不当。”
“嗯。先给珍儿洗漱。”贾赦揉揉头,“有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
“是。”可云声音都弱了一分,手小心翼翼的拧紧了帕子,眼里是满满的内疚与自责。
贾赦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自顾埋头擦脸了。
多年后,回想起今晚这事,贾赦忍不住扼腕叹息。
若是他能够稍微细心一些,耐心些,发现可云这性子容易自我感动的,认真指点几句。也就不会因缘巧合之下,出现了个大名鼎鼎的蛇蝎云贵妃了。
此为后话,现如今贾赦洗漱完,看着贾珍也被伺候好了,挥挥手示意丫鬟们离开,自己把贾珍往床榻里挪了挪,美滋滋的盖上被子。
临睡前,贾赦一如既往的还给自己一个拥抱,“贾赦,晚安,好梦!”
话虽然如此,但是贾赦觉得自己做得梦一点都不好,迷迷糊糊的梦见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手感极佳的尾巴,一口气就被二哈给咬了。
当下就吓惊醒了过来,贾赦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尾巴,确定一番。岂料,还没扭头呢,就见一张大胖脸近在眼前。
猛得后退了几步,贾赦靠着床头,伸手推开要凑过来的贾珍,没好气道:“你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吓死了。”
贾珍挣扎着掰开贾赦的手,笑得一脸开心。
看着人两眼亮晶晶的,带着大大的笑容,还露出一口能拍广告的小白牙,贾赦眼皮一跳。鉴于噩梦在眼前,这口小白牙跟獠牙似的,还透着些锋利呢,贾赦觉得自己愈发惊魂未定了,“你属狗的,对不对?”
“对啊。”贾珍脆生生应了一句,又朝贾赦凑近,拉着人的手,腻歪着。但一张口,声音脆生生的似闹钟,“赦叔,起床起床起床!叔祖父给我留书了,他下朝后帮你处理完事情,就带我和小姑姑一起去庄子上玩!”
“你赶紧起床处理事情啊啊啊啊啊!”
贾赦按着自己的耳朵,看着一脸亢奋的贾珍,眉头拧成川,“你轻点,大清早的!闹什么呢。”
“我已经够轻了啊。”贾珍张口就道,“在宁府里,我还大声呢,能听回音多好玩啊。谁叫你都不来看我,也不陪我说话啊!”
“…………”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珍。想确定人是不是卖惨来着,但看来看去,还真没啥特别的,就见人依旧跟打了鸡血一样的。
“珍儿,”贾赦拍拍人肩膀,语重心长,“珍儿,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咱们还是要有礼貌。其他不说,昨晚你直接开口闭口贾代善。这话你叔祖父不计较,可若是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说咱珍儿不懂事。”
一听这话,贾珍一扭头,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愤恨,气鼓了腮帮子,还直接蹦跶跳了两下,声音拔高,尖锐无比:“我就是要喊贾代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也管不着!所有人都管不着!堂堂京城节度使就是伏低做小,怎么招你们的眼了?”
贾赦觉得自己完全被气得清醒了过来,面色带着冷厉,“贾珍!先前也没见你这么熊过啊!守个孝,还说好好读书的,就读成这个模样?”
听着贾赦絮絮叨叨的,贾珍两手捂着耳朵,起身往外跑:“不跟你好了,我找小姑姑去。”
“你给我站住!”贾赦气得咆哮,“来人,给我拦住他!”
“切,谁敢拦我?”贾珍闻言,还扭头对着贾赦做了个鬼脸,振振有词:“护卫听我的。赦叔,你以为你有多少人手在?”
说到最后,贾珍还露出一抹同情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惨多了。否则一个月前你就不会跑了。”
贾赦:“…………”
贾赦眼中燃烧着怒火,直接抄起自己的靴子对准贾珍砸了过去。
速度之快,恍若离弦的箭,直中脑门。让护卫们都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噗通”一声,靴子落地,昏过去的贾珍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老子骑兵营白呆的。”贾赦咬牙,横扫了眼在场的护卫,冷声:“让你们老大下朝后先给我过来解释解释!”
就贾珍眼下这熊性,比人上辈子还跩!
两个时辰后,贾代善垂头。
贾赦咬牙,“堂堂京城节度使伏低做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真能耐啊!您跟我说说,敬哥到底怎么了?您就算把他宠上天,也不可能这么个宠法!”
“我……”贾代善看着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不亚于火蒺藜,这一点就能炸的亲儿子,语调弱了好几分,小心翼翼着开口,“赦儿,别生气。珍儿……珍儿就是小孩子脾气。你想想,他才十四岁,可整整在家里呆了四年。先前也就十岁,什么事都不懂。听得两句闲言啐语的,有些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咱们现在慢慢教,对不对?”贾代善道:“你不是还说要把教育权给你吗?不能这么一上来就动怒啊,得慢慢来。想想你自己,先前多淘气也多气人啊!你走的出颓然,是因为为父则刚。可他呢?小孩子,只晓得自己外祖父全家被杀了,是被他叔祖父带人抓的。换你,你能冷静吗?他还能说得出来,没闷在心理憋坏,就已经够开朗了。”
“那……”贾赦深呼吸一口气,“我岳父一家不也是被你麾下带人抓的?就没瞧着您宠着我啊!爹,我觉得你是在转移话题!”
贾代善身形一僵,面无表情道:“你这是错觉。别纠结了,先拿出你贾家继承人的风采。”
“好。”贾赦冷声,“我一定会让您心服口服的。但您别给我拖后腿了,珍儿必须跟着我!”
“好好好。”贾代善毫不犹豫点头,还说来自己的心得体会:“只要你能够蹴鞠能够起骑马能够带他玩,他保准听你的。你慢慢教啊。教得好了,说实在的,我就不愁琏儿了。”
贾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贾代善,“亲爹啊。”你这样子转移话题,会越发让我觉得有问题的。
“那珍儿我带走了?”贾代善瞧着似乎态度软下来的贾赦,道:“你得一件事一件事来处理啊。现在还是让他跟着我吧。”
“谁说的。”贾赦扬起了手中拟好的策划稿,递给贾代善,道:“珍儿见习。宁府的仆从,难道还得我处理?我手可没这么长。”
贾代善闻言,眉头一挑,接过信笺,一目十行扫了眼,目光带着些疑惑看了眼贾赦,“连杀鸡儆猴都不用?直接全部连根拔起?若是一不留神,得被反噬了怎么办?”
说到最后,贾代善带着考量看了眼贾赦,开始琢磨起若是事情闹大了,自己该如何补救问题来。
“不是有您这个爹顶着,再说了,谁反噬还不一定呢。”贾赦眼眸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可没忘记了,当年抄家,从赖大他们家里抄出了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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