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姐，你...”“我和姐姐约好了，今天傍晚过来送这个月的各项报告。”容容从袖子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又看了看已经拉开距离的两人，“玉烟宫大，但也容易漏风。”【容...】“不过你们刚刚说的，我什么也没听见。”
容容笑道，“对了姐姐，我还有个事情要通知你：颜颜姐一家三口已经到涂山了。她派人问姐姐今晚是否有空与她单独一叙。”【她回来了？这么快。】红红先是稍稍一惊，继而喜出望外地回道，【要，当然要。我可好久没见到她了。】
“你也好久没见我了？怎么昨晚上没见你这么高兴？”东方在一旁嘀咕道。红红兴在头上，打趣回道：【她跟我认识的时候，神火山庄连块砖都没砌成呢。】“...”东方讪笑道，“不过呢，我今晚也能和老渊好好喝酒聊聊喽。”【你还喝酒？】“我为什么不能喝？”东方回复完，才反应过来红红此话用意，便朝她笑道，“安啦。能让我醉的，从来都不是酒。”
红红沉默片刻，侧过脸说道，【你自己注意。】“要注意的是你自己吧？”东方回道，又留意着红红面部表情的变化，果然还是花容微红，香靥凝羞。今天的妖仙姐姐实在太可爱了，他想。
“咳咳，姐姐你打算跟颜颜姐在哪用晚膳？”围观许久的容容终于开口道。【栖霞阁吧。】红红回道。“好。那我去安排了。”容容转身离开，“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了。”【继续？】红红有些疑惑地问道。容容回头笑道，“不过我觉得呢，还是春暖花开时成婚比较有喜庆感。”【容容！】红红正想辩解些什么，容容却一溜烟没了踪影。
屋子里又剩下两人。红日西斜，残霞夕照，橙红的光影抹在重重锦帐上，远处渐有鸦啼传来。【我们...】红红开了头却说不下去，似被鱼刺卡住喉咙，少顷，她定了定神，【我们都给对方时间，好好想一想吧。】“然后呢？”东方问道。【然后...】红红沉思半晌后说道，【后天晚上，你从西角那个小门进来，到凝露亭那儿等我。】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这是在...邀请我幽会吗？”
【想得美。】红红白他一眼，【你不是打算约人喝酒吗？还不走。】
“这么快赶我走。真狠心。”东方一边抱怨道，一边走向门口，出门前又转头，眨眨眼对她说，“妖仙姐姐，期待后天晚上的约会哦。”
那一瞬间红红只恨书桌上的玉壶春瓶离自己太远。
待东方走后，缃缃端着一壶茶进来，“大当家，喝口茶润润吧。”红红坐下接过木叶纹茶盏抿了一口，【他之前给你的那张纸写了什么？】“大当家，您请看。”缃缃拿出纸条递给红红，红红将茶盏放在镂空透雕的方形茶盘上，打开对折的纸条，纸上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可见下笔之人并不专心。上面写着：
还君名珠双泪垂，来生愿逢未嫁时。静候婚讯。——东方月初 涂山红红
红红将纸捏成粉碎，“胡闹！”
一时间绯绯也进了屋子，手里托着一个玉香线文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娟。“大当家，栖霞阁那儿传话说已经在准备了，大当家前阵子说要给颜颜大人的女儿安安小姐一个白玉九连环，我已经从藏宝阁里找来了。”说着便把文盘递到红红面前，红红已将手中的纸碎清理干净，便掀开红娟，拿着白玉九连环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什么瑕疵，便点点头让她包起来，又对缃缃说，【去小厨房那儿把枫亭糕、杜浔酥糖和粩花各拿一点带去栖霞阁。】缃缃应了声好，也退了出去。
红红靠在粉缎苏绣软枕上，闭目沉思：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他呢？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栖霞阁。浮云散，冷烟浓，轩槛凉生。
“我来迟了，姐姐莫怪我。”红红闻声抬头，只见她头戴金雀钗，素手金丝玉镯，上穿淡茜红的绣花袄，下搭暗花百褶裙，笑盈盈向自己走来。【来了就好。】红红笑着向她招手，【快过来，让我瞧瞧。】到了跟前，红红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一番，芳脸匀红，黛眉巧画，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妹妹近来真是越发标致了。】
颜颜笑着回道，“姐姐虽然装扮与平日无二，不过再怎么看都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红红笑着，又牵着她的手坐下，命人上菜。
【安安怎么没来？】“这两天一夜的舟车劳顿，我让乳娘早早哄她睡了。”红红说道，【我有一个白玉九连环，想着放那儿也是浪费，就派人从库房里找了出来，正想给安安玩玩呢。】说着缃缃便奉上白玉九连环，颜颜稍微看了看，便让侍女雪青收下，笑道，“那我就替安安谢谢表姨了。”又对雪青和水碧吩咐道，“你们退下吧。”红红看着缃缃，也示意她带着众人退下。
“还是家乡的菜最合我胃口。”颜颜舀起碗里的太平燕，心满意足地吃下。
【你此次回来，是给愔愔姨妈祭奠吗？】红红问道。“嗯。一来是给我娘祭奠，二来是回娘家。”【如今李府是你主家了，住得可还习惯？】“习惯倒还好，慢慢地也就适应了。只是太久没回我的掬翠楼了，怪想念的。”颜颜继续说道，“姐姐呢？姐姐近来可好？” 【好，一切都好。】红红淡淡笑道。
“可我看姐姐精神不好。”颜颜突然凑近，细看了她的脖子，又坏笑道，“这是哪个小郎君留下的？莫非是东方...”【颜颜！】红红有点急了，【你别胡说。】“看来真的是他。”颜颜来了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的？怎么在一起的？瞒得这么紧，一点风声也不漏给我。”【我没...】“别装了，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红红见她这般，便明白她是顺藤摸瓜，不追根到底不肯休，正好自己找不着人商量，便与她简单说明了。“啧啧啧，”颜颜一手托下巴，看着她感慨道，“姐姐，真没想到啊，平日你高高在上，私底下却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啧啧...真可惜我不在现场...”【你莫再给我添堵了，我心里正烦着呢。】红红叹口气，【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这倒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成了枕边人，这...”颜颜思考一霎，“这听着就像他是你的童养夫呢。”【你胡说些什么呢。】红红用了点力拍了拍她胳膊，她却咯咯笑了起来，“只怕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呢。”
【你又乱说。】红红正要去打她，却被颜颜握住，“这可不一定哦。他小时候来找我学画画，我问他为什么要学，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因为我想把妖仙姐姐画得漂漂亮亮的。’当时我就愣住了，他还没十二岁呢。”红红收回了手，颜颜拿着瓷勺搅弄着汤水，“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画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我去看时地板上全是揉皱的纸团，他袖口领口尽是颜料，但他却一点也不在乎，拿着画朝我跑来，高高兴兴地举起来说，‘颜颜姐，你看我画得像不像妖仙姐姐？’那个眼神，那个样子，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对你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姐姐了。红红姐，他的心意从来未曾变过。真正不懂，或者不愿意去懂的，是你。”
红红不语，默默尝了一口燕窝鸡丝汤，【我知道...可是我...】
“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不喜欢你？”颜颜见红红摇摇头，又追问道，“或者说，他不想对你负责？”“不是！”红红急忙解释道，“是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颜颜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你们发展太快了对吧？”红红点点头。“那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他想...与我...】“成亲？”在颜颜目光紧追下，红红最后点了点头。“那不就成了！”颜颜姐拍手道，“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宜室宜家。”
【可我不想。】红红说道，【我没想过。】“这有什么好想的？婚礼自有下人操办，你呢，就好好等着当新娘子吧。”颜颜朝她笑笑，继而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那我送什么贺礼呢？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但是不送点什么又不能体现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红红叹口气，这重点全歪了吧？
【颜颜，我说了，我没想过这种事情。】红红打断了她。
“为什么？”
【我和他这一生，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愿他因对我有愧疚，才与我成亲。】红红对颜颜说道，【我不想让他为难。】
颜颜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规劝的话，便道，“那你打算怎么把这事合情合理地翻篇过去呢？”红红叹口气，【这便是我烦心的缘由。好妹妹，你快帮我想想。】颜颜嚼完莲茸香酥鸭胸，放下银筷，问道，“姐姐，你生育期要到了吧？”【啊】颜颜见红红有些困惑，继续说道，“之前我为了怀安安，用了不少催孕的药，导致正常生育期要再推迟几年才会到。而姐姐比我年长，这样算起来，姐姐的生育期应该就在近两年内了吧？”
【嗯。】红红点点头，【妙妙今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怎么了吗？】颜颜歪着头，看红红平坦的小腹说道，“妖族的繁殖期几百年一遇，姐姐既有绝世美貌又是最强红线仙，何不把握时机生几个漂亮娃娃？也好有个传承。我看东方一族的灵力就很不错。”红红摇摇头，【传承这种事情，交给雅雅和容容就好了。】
“姐姐当真对月初的血脉不感兴趣？”颜颜笑道，“我当初可是搜罗了无数情报，经过层层挑选，最后才选定了李临渊。”【那是你。】红红嗔怪道，【也就只有你，敢改头换面，造假身份接近他，还甘愿嫁入李府给他做小。】颜颜咯咯笑道，“姐姐还记得这些啊。”【我还记得当初你回来跟我说，若能保得你们母女平安，愿为我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红红朝她笑道，【现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颜颜赶忙赔笑道，“我...我这不是想给姐姐找个好人家吗？自古帝王后宫佳丽无数，姐姐掌管涂山这么多年，不说面首，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无欲无求的女菩萨呢。”
见红红似还在思索些什么，颜颜赶忙趁热打铁，“月初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论相貌，论人品，论能力，论对姐姐的情意，没有一项会有人比得过他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的出身了，不过神火山庄当年在道盟的实力也不可...”
还未说完红红便把她面前的那碟杜浔酥糖拿了过来，夹了两块没入口中。“哎！姐姐...”【我见你放着我特地带来的点心不吃，只顾着在那不停地说，白白浪费了我的心意。】红红又夹了两块，【这是用古法一拣、二炒、三熬、四煮、五凝、六切制成的，外面还不一定买得到。】“好姐姐我错了，”颜颜摇着红红的胳膊，“我都一年没回来了，在李府巴巴地念这些，你就让给我吧。”红红笑了笑，把那碟糖放了回去，【那你就好好帮我想想。】“是是是，都听姐姐的。”颜颜虽这样说，内心却难免为东方惋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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