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茉佑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有没有鬼进到屋内。熏香她有在睡前检查过,应该是能够烧一个晚上的量。
环视了下屋内,茉佑很快看到了睡得正安稳的男女主人以及背靠着背的兄弟俩,刚刚悬起的心也放下了。鬼都不太喜欢紫藤花,应该不会闲着没事硬是忍着自己最讨厌的味道过来吃人,除非这里有着什么他们觉得好吃到舍不得放跑的人。
难道她是遗忘了什么对她而言很重要的记忆吗?她到现在都还有种身体里残留着烈火般的强烈情绪的感觉,不去深究倒还好说,一旦再去回想就会止不住指尖颤抖——人如果生气到一定程度,也会发抖的吧。
她不太会做毫无意义的梦,也就是说,这是在梦里搜集到了什么信息……吗。如果下次还能看到那个花之魔术师的话,就去问问那个家伙为什么好了,虽然她不是很想看到那个混蛋,哪怕他多半和自己是同类。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有亲自栽培过不得了的家伙,嘛,就当是采纳建议吧。
翻来覆去也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收拾完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的茉佑将窗户支起往外一看,天空正泛着鱼肚白——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虽然也很想亲口对这户人家再说一次谢谢,但估计这次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也要等久了。
从远处飞来了一只鎹鸦,“嘎嘎哦哦”地叫了几声后稳稳当当地抓在了窗沿之上收拢了自己的翅膀:“快点!快点!到山脚下去!潜入迷雾之中!去猎杀藏在迷雾深处的恶鬼!”
“迷雾?从山脚下开始就有雾了吗。”
“迷雾的范围变大了!变大了!”鎹鸦又扑棱了几下翅膀,“锖兔在等你!义勇在等你!”
啊,这只鎹鸦应该是锖兔或是富冈义勇的鎹鸦吧。
茉佑给它喂了点东西,看着它扇动着翅膀飞向远方。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飞回到主人身边待命去就可以了。那么她也——
“茉佑姐姐已经醒了吗?”从背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茉佑回头一看,身高才到自己肩膀的男孩子正安静地望着她。虽然兄弟两人很像看似很容易混淆,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两兄弟其实特别好分辨。
初阳的光芒静静地沉淀在那双薄荷绿之中,让她不免联想起梦中的那个圣女的眼眸——几乎是一样的干净透彻。
“有一郎不再睡一会吗?”她问道。
“得上山伐木去了。无一郎今天会在家里看着母亲,我和父亲到山上去……”有一郎话说到了一半,视线却落在了她腰间的两把刀上,“是要出发猎鬼去了吗。”
“过会就启程了。”茉佑笑了笑,朝着屋内走了几步,“得去和伙伴们汇合。”
有一郎点点头没再说话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过客而已,他们只需要想好自己怎么活下去就行了,没有必要去了解过客去做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亦或是抱负……毕竟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昨天夜里听到的尺八的声音……那是茉佑姐姐吹的吧?听得出来是首曲子,但是很悲伤。”
“……啊,那首曲子叫做《石中剑》喔。”
将市女笠戴上,放下了纱的茉佑平静地回答道。那种平静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但很快她再度笑道:
“据说是很早之前流传下来的一首曲子……传闻说是为了召唤在某片土地上的三位女神一起归还石剑因而得名,同时也产生过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什么的。不过我会吹这首曲子只是因为认识的人吹过罢了。”
“啊,请替我向你的弟弟无一郎以及你的父亲母亲问好哦。感谢你们收留了我一个晚上。”
哽在喉中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愫。有一郎呆愣了会,突然朝着屋外走去。
茉佑像是知道他会追上来似的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祝您武运昌隆。”
虽然到这时代还说这样的话总有点和时代脱节的感觉,但有一郎也找不到比这句话更适合此情此景的话语了。
“——承蒙吉言。”
茉佑朝着他招了招手,这次头也不回地没入了森林之中。
*
已经能够看到那座山了。
距离上次分别也有两三年了吧,说不定之前在藤袭山上看到的人会变得她都不认识了也说不定。男孩子在这个年龄普遍会个子窜高、声音变得低沉什么的嘛,难道不应该是他们来找她吗……她可最怕认错人了。
不过她的忧虑显然是多余的。在茉佑还没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已经从远处隐隐传入了耳中。
“……义勇。”
那是比起当时见到的那会显得更加沉稳的低音……是锖兔的声音,不过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夹杂着些无奈。
茉佑环视四周,最后在山脚下的某一块田边看到了锖兔的身影。果不其然已经长得很高了,虽然是背对着她的,但她记得住锖兔那日身着的羽织的纹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黄橙绿三色的龟甲纹。
不过竟然连羽织都没变吗。
茉佑刚思索着该用什么话开口引起他们注意的时候,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什么情况?身披红色羽织的黑发少年正面无表情地躲在锖兔身前(从她看来是这样,毕竟似乎在注视着她的这个方向的某处),抓着锖兔的衣袖的指尖却在泛白,再配合着他那几乎快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茉佑似乎隐约猜想到了些什么。
总感觉,义勇君在害怕着什么并且在试图躲避它。
而后,很快她就知道了义勇害怕的源头在那里。脚边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过去,茉佑低头一瞧——原来竟然是一只小狗,毛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大概是这附近哪户人家养的狗,尽管叫得很凶但也只是只小奶狗,没有丝毫的威胁性。
这种品种的小狗很少会叫得那么厉害的吧,义勇究竟是怎么做到惹小狗狂叫的啊。
“乖乖~”茉佑一手撑地,开始撸起了自己脚边的那一团毛绒绒,“已经没事啦,撸撸~”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这样,只需要胡乱撸一通毛绒绒的东西(小动物)就会让自己心情大好。小狗也没刚刚叫嚷得那么厉害了,一边摇尾巴摇得起劲,一边试图爬上她的膝盖。
“……茉佑?”锖兔很快就认出来是她了,“有段时间不见了,这次也还请你多指教。”
“的确有段时间了呢——”茉佑抱起了小狗,托着小狗的屁股朝着他们走去,“对了,谢谢你们的香囊。我已经收到了哦,从炼狱先生那里。”
“那个香囊里的花是义勇去摘的,之后拜托紫藤花纹之家的人帮忙碾碎成粉末再放进香囊里的。”锖兔看她挺高兴的样子,神情不知为何也放松了许多,“能送到茉佑小姐的手里真是太好了。之前因为听说炼狱先生之后要到浅草去和一名叫Mayu的女性汇合,所以就拜托了炼狱先生。”
义勇反倒是因为她的靠近,身体又抖了几下。
“原来如此,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收到啦。”茉佑笑了笑,视线却是不经意地飘向义勇那边,“说起来,锖兔先生知道这只小狗是从哪里跑来的吗?我想把它还回去。”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边进去第二还是第三家的老婆婆养的小狗。”锖兔边说边拉开了义勇死死拽着他衣袖的手,“一起过去吧。义勇你也别一直拽着我的衣袖,你可是个男人,给我挺起胸膛走路啊。”
后一句怎么看都是对义勇说的。沉默不语的义勇甚至都不敢朝她的方向看来,就一直乖乖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移动的脚尖。
“义勇君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茉佑把小狗朝着义勇的方向又递近了些,“你看它多乖巧多可爱,为什么会害怕它呀?”而且竟然能让温顺的小狗叫得那么厉害,义勇究竟对它做了什么啊。
义勇缩了缩脖子,面色似乎比刚才要来得更加阴沉:“……能让它远离我吗。”
“明明它那么可爱?如果不是义勇君先惹它的话,它也不会这么害怕地使劲叫的哦?”
“汪!”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话,小狗也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义勇的脸色似乎跟刚刚比起来变得更差了,他努了努嘴唇,面无表情道:“我什么都没做,它就叫得很厉害了。”虽然话语之中也没什么起伏,但她好像隐约听出了点茫然和委屈。
“唔……没想到义勇君害怕狗啊。”
“……我不害怕狗。”他的话语明显地顿了顿。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茉佑豆豆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有点享受起这种感觉了,“难道说作为一个男人,你竟然会害怕这么一点点的小动物吗?该说你是胆小呢,还是——”
“我真的不害怕狗。”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是它先叫的,感觉它会攻击我所以我……”
茉佑的视线转向了到刚刚为止还在听他们对话的锖兔,后者立刻毫不留情地解释道:“义勇先前和我一起猎鬼的时候,在某个村庄里被狗咬过屁股。大概是因为这个的关系,他在看到狗的时候表情挺扭曲的。”
义勇好像呆住了,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挚友竟然会这么干脆地出卖了他的黑历史。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小狗狗真是不容易呢,已经很棒了哦。”茉佑怜爱地撸着小狗,“毕竟义勇君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有种他很可怕不太好接近的感觉呢。”
“呜——!”小狗附和道。
“我很好接近的。”义勇超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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