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马上——」
「马上我就能收集到这世上最美丽的眼睛。」
他的脸上显露出接近残酷的天真笑容,如同得到了渴望许久的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他戴上了医用手套逐渐靠近病床,嘴里的曲调虽被扭曲到几乎分辨不出原曲的程度,但至少还听得清楚他在唱什么。
「さくら ,さくら 」
「弥生の空は」
「见渡すかぎり」
「霞か云か」
「匂いぞ出ずる」
被绑在病床上的人睁圆了眼睛,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几乎抖成了筛子。被赋予美好意义的民谣从这个怪物的嘴里唱出来完全就是另一种味道,这简直就像是,就像——
我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いざや,いざや」
「见にゆかん」
那个人(爸爸)他没办法看见我。纵使我有心力想要去阻止又一场悲剧的发生,却实在是无能为力。直到最后——我自己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静静地同发出悲鸣的人对视。
「啊,啊,你是……」
只是那个人还未再说什么,呼吸已经停止了。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仅仅是被□□一下就会变得破烂不堪。
但是,却又很坚强。
……拜托,如果有谁能够看见我的话,如果有人能够听见我的呼喊的话——
请救救我的父亲。
*
茉佑和杏寿郎一同闻到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有着这个味道的人就在刚刚还堂而皇之地坐在离他们很近的一个位置!
这种味道对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但通常对这种味道不以为然的人会是……
“抱歉了老板!我们去去就回!”
杏寿郎先一步站了起来朝外奔出去。茉佑将总账目算清后付了账给老板,在老板“发生了什么”的疑惑脸中慌张地丢下一句“马上就会回来了”就跑去追杏寿郎了,甚至还把自己拿来遮脸的礼帽落在了椅子上。
那两个人看起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似的,不过客人也都已经付了钱了,还是不要刨根问到底比较好吧。
“冒昧打扰一下,舍妹的帽子是否遗落在了这里?”
才准备着去收拾桌子的老板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一看,一名身着西服的男子正站在店门口。男子有着微微卷曲的黑色短发,红梅般的眼眸在黑夜里好似红色的宝石。
吉良医生是这附近的那家医院里的外科医生,时不时也会看见他和医院里的同事在这里畅谈着什么。
“啊……这不是吉良医生嘛。帽子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男人将帽子的样式大致描述了一下。老板立刻敲了敲掌心——这可不就是刚刚那个小姑娘遗落在这里的帽子嘛!不过那个小家伙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奔出去了,说是会回来取……大概是有拜托自己的兄长过来取自己的帽子吧。
原来如此,那个小姑娘是吉良医生的妹妹啊。虽然长得并不是很相像……不过倒是穿了风格和颜色都比较相近的衣服啊,小姑娘也许是背着自己的兄长来偷偷见感情要好的朋友了吧。
男人接过了老板递给他的帽子,婉拒了老板想邀请他去店里坐一坐的提议,低声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从店铺离开后他转进了一条几乎没有光透进来的巷道中,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无惨大人。”
“记住这个气味,把这顶帽子的主人带到我面前。”他把帽子丢给了自己的下属,“——不惜一切代价。你们的回答呢?”
“可是,无惨大人,您为何要去活捉那个小姑娘?”
“闭嘴!你竟然敢向我提问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无惨低吼道。
鬼们恐惧地低着头,无一例外地颤抖着身体。面前的这位大人正是分给他们血,让他们变成鬼的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如果在他的面前稍微说错一点话,等待自己的就是无尽的恐怖。
“你们在想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我很可怕吗?”无惨冷笑道,“比起猎鬼者还要可怕?”
这个问题根本,回答不了啊。哪怕只是心里想想也不行,因为自己心里想着的那些小九九完全掌握在无惨大人的手中,如果表现不出相对应的决心的话就会——
“请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无惨大人。”
而就是这个时候,有一个鬼从其中走了出来。那是位身着和服的美丽女子,看着纤细到可能随时会被折断的她却在这些鬼之中属于实力上乘的角色,毕竟再怎么说她是——
她露出了自己祖母绿般的眼睛——这双和人类几乎无异的眼睛里,左眼正刻着字。
“下弦壱”。
这个看着似乎比在场被叫来的所有鬼都要柔弱的女人竟然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壱……
“你倒是很少会主动接下这类要求。”无惨的语气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冷淡,刚刚的暴怒都好像是一场幻觉,“我期待你的表现,真昼。”
“我定不会辜负无惨大人的期待,被您赏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荣幸。”
恭顺地低着头的女人似乎很是清楚如何捋顺暴躁上司那容易炸起来的毛。鬼舞辻无惨向来喜欢听发自内心奉承自己的话——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但是无惨也永远不会知道,在离开了他能读取内心的范围之后真昼所表现出来的情感。
身为十二鬼月之一的真昼其实对他恨之入骨。
*
茉佑很奇怪的是为什么店内的客人都没有闻到那股腥臭味——也许是明明闻到了却视而不见,在内心默默希望着只是自己的嗅觉短暂地出现了点问题吗?
人都会本能地回避自己不想要的结果,又或者说,本能地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尤其是那个散发着不详的腥臭味还是血腥味的时候。
杏寿郎停在了某一条后街的入口处,像是定在了那边似的一动不动,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
“炼狱先生?”
“茉佑小姐不要过来,站在那里就可以了。”杏寿郎竖起了手掌,不住地摇头,面容悲切,“——那不是什么好场面,还是别过来比较好,嗯。”
“又发现了新的……”
“对……是新的牺牲者,墙壁上到处都是喷溅出来的血。”杏寿郎摇了摇头,“如果我们能够再早点的话……”
茉佑甚至已经能在脑海中自动描绘出那副景象了。
“没用的。”茉佑垂下眼睑。
这个人还是会死,除非他们事先知道被害者被鬼藏匿起来的地点并且知道遇害时间,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那只鬼能那么堂而皇之地溜出来甚至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身边肯定是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至少是,对自己能够隐瞒一切事实这一点很自信。他完全有自信能够向所有人类解释与自己无关,从而开脱出去。
“哦呀,这位小哥和小妹妹,呆站在这里很危险的哦。”
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冒出了似曾相识的声音。茉佑几乎是立刻竖起了所有汗毛,如同猫咪受到惊吓般全部炸开,又默默地拉开了自己和那条后街入口的距离。
从那个地方走出了一个瘦长的男人,他裹在比自己体型还要大上一号的医用白大褂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不,最关键的是,那件白大褂上呈现出喷溅式的血迹。
很大一片。
但那个男人依旧还有一部分没在了黑暗之中。
“哦!你好,我们正打算去这前面的医院看病。”杏寿郎以非常精神的声音回答道,“倒是小哥你怎么身上沾到了那么多血,该不会是沾到了你脚边那个人的血了吧!”
“什么脚边……那家伙不是靠坐在墙边吗?”
“小哥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啊,我站在这里都听不见你说的话哎!这样可不行哦,你看小哥你自己说话的中气都那么不足,得要好好吃饭才行!”
“我说,我只是来丢白大褂的啦!刚刚做完一场外科手术,想到外面来透一口气,顺带把变脏了的医用大褂扔掉。”男人没好气地说道,“倒是你们——今天的门诊时间可要结束咯?不是患了什么紧急到需要马上做手术的病的话就等明天再来吧!”
“你也认为如此吗?”杏寿郎在这时和她咬耳朵。
她确信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哪怕他的言行举止装得多么像人类,在看到“那个”之后她也确信了。
茉佑的心脏“咚咚”地跳动得很快。
「小生得快点回到十二鬼月中去才行。」
突然间,脑海里跳出了本不该在这时出现的记忆断片。
「只要再……多一点的话。」
咔吱咔吱。
「无惨大人会不会就认可小生了呢?」
咔吱咔吱咔吱。
那是怪物撕咬猎物的声音。几乎不能说是在进食了,只是在不断重复着把猎物撕碎后一股脑塞进嘴里吞咽的过程罢了。
那个怪物(父亲)看不到她。
无论多少次撕破喉咙呼唤他,无论自己制造了怎么样巨大的动静他都不曾耳闻,他似乎只剩下了盘踞于内心的执念与他相依。哪怕他是吃人的怪物,赋予她灵魂的却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既然那是创造她的人,她就有权利去全力阻止他。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明白创造自己的那个读书人对“回归下弦之陆”的执念有多深。
所以。
「听得见吗?」
所以——
她已经轻盈地移动了起来。如同闪电般从原地弹出,日轮刀已经出鞘——
“雷之呼吸·肆之型——远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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