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种不详的气息难道是错觉吗?
被年轻男人抬起了下巴要求张嘴的茉佑身体是乖乖地做出相对的反应,心里却乱作一团麻。
听闻了吵闹缘由的年轻男人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紧锁的眉也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可是他打开了自己的箱子。
原来他是个医生。
虽然也不至于每个医生都医者仁心,但至少茉佑没从医生接下来的行为举止里感受到别的什么恶意,大概只是因为他不喜吵闹所以才脾气不太好吧……茉佑是这么想的。
但是周身的氛围却又相当的奇妙。
医生全程下来都没有讲什么多余的废话,也对清光在诊断途中因为好奇而提出的疑问置若罔闻。
“没什么大碍,只是喉咙因为不适应城市空气再加上吃了不少刺激性的东西发炎了而已。”医生一边将诊断用的物品有条不紊地放回箱子的指定位置一边说道,“你的侍童实在是反应过度了。”
侍童……?从西医嘴里听到这种有点时代感的词汇总觉得违和感很强。明明穿着打扮紧跟时代潮流,而且他自己不说茉佑还以为他是哪来的留洋归国的精英人士呢……
用的也都是从大洋那边传来的医学技术,但是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字眼简直就像是——
茉佑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了盖上箱子的医生的手上。她感觉到医生很明显地身体一顿,但却没感受到类似于厌恶的情绪。
她迅速地低下了头,眼睛定在医生开的药物上使劲地瞧。
“小姐是在感谢您。”
医生没有回答清光的话语。他不着痕迹地将茉佑的手移开,自己却是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钢笔——光是匆匆瞥上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他写了张纸条递给了茉佑。
“……?”茉佑疑惑地偏偏头,双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纸条后展开一看,纸条上的字简直潦草到鬼画符的程度。
“这段时间少吃刺激性的东西。”
乖乖地点点头。
“……下周二晚上七点来这个地址复诊。”隐隐地,茉佑似乎有瞧见医生的眼中一闪而过了什么,“白天我有其他事,所以在我夜班的时候过来,不要迟到。”
原来写的竟然是医院地址吗?然后好像是姓……吉良……由于字写得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茉佑放弃了接着看的打算,待医生将门带上之后将纸条对折放在了枕头之下。
“也就是说主公你这段时间不能再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啰。”清光瞥了眼她,“——尤其是冰激凌,我会好好监督你的。要谨遵医嘱喔。”
“……呜!”
茉佑默默地鼓起了脸颊。可恶,要不是突然间喉咙发炎什么的,她也没有必要忌口啊!!
“不过今天晚上的魔术表演怎么办?主公现在除了忌口以外还需要保养嗓子吧。”清光摩挲着下巴,“也不能临时取消,不然后续工作实在太麻烦了。”
茉佑也盘坐了下来学着清光的样子思索着。
“助手?”
“哎,需要助手?”
点头点头点头。
虽说是这么想的,但这座城市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在这里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听闻“那几页文稿在这里”,所以她才会马不停蹄地从藤袭山那里长途跋涉上京来。
她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拿到它才行。
本来应该是在那个试炼完直接回到爷爷那里去的……善逸和狯缶,那两个自己的义弟还在眼巴巴等她回去。她还记得两个义弟送她去藤袭山前的表情,虽然他俩平时水火不容,唯独那天却几乎反应一致呢。
再不快点赶回去的话,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善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胡思乱想她会不会出事了的场面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笑出声。人和人之间的羁绊真奇妙啊,与人结缘也许对某些人而言是累赘是坏事,但对大多数人而言却是美好的。
言语实在是太单薄了,它无法将这种联系完美地表达出来。可是这种感觉是真的不坏啊——
“嘎——嘎嘎——”
振翅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一只乌鸦正双脚牢牢地抓在窗沿,滴溜滴溜地转动着眼珠,还歪歪脑袋。
“据说东京浅草正潜伏着实力相当的恶鬼,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まゆ。再重复一次,去调查——”
和它对视了没多久,它突然拍打起了翅膀开始说话了。茉佑“噫”了声,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远离了窗台。
就差没直接挂在清光身上了。
为什么这只乌鸦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可不记得自己有把名字暴露出去的啊——?!藤袭山的时候她也没有自我介绍,更不要说是平时了。
在平时——或者说在白天,她大多以拟态示人,也会用不同的假名。本体胆小内向又有些自卑的她唯有以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姿态时,这种感觉才会逐渐被冲淡。
在斗笠上挂上纱,模仿着“市女笠”的造型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有什么东西能够遮挡住她,不被人看到她的“全部”,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当然也有不喜阳光的这个原因。
不过……说是潜伏恶鬼,那该怎么调查才好?毕竟自己又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而且自己也有不得不要去做的事情……这只乌鸦是在传递谁的信息吗?应该是那个鬼杀队吧,但她记得自己也很明确拒绝了才对……
“嘎——鬼只在夜晚活动,阳光对于他们而言是致命的。”乌鸦又说话了,“要去调查的话,夜晚是最佳时间段。但是请务必注意安全——”
在那之前,还是先解决魔术表演的问题吧。
茉佑盯着面前的乌鸦好一会,突然间有了点想法。
“——咕嘎?”
鎹鸦歪了歪脑袋,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
……她是因为太想家了所以看到了幻觉么?
模拟了自己惯用的成年女性的姿态的茉佑刚从结束魔术表演的剧场中走出便看到了某个人。
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的是幻影,茉佑再次用手背粗糙地糊了糊自己的眼睛,很快眯起了眼睛确认了。
是真人。
是在这座不知何时才会熄灭灯火的不夜城里感到手足无措的少年。哪怕是夹在人与人之中,他那头金发也足够惹眼了,更不要说身后好像还背着包。
慌乱地环顾四周的他看起来很无助,时不时也有路过的人会侧过身打量着不知为何蹲在路中央捂住耳朵身体发颤的他,并发出嗤笑。
茉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刚刚还站在自己肩上还仿佛焉掉了的鎹鸦猛地被这一举动吓得扑棱了下翅膀飞起来了。
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善逸。”
她小声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善逸的听觉比常人还要灵敏许多,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折磨。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如果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耳边,她也会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逃开。
“茧良(まゆら)——师姐?”
进入变声期的善逸声音里还夹杂着一点稚嫩。他猛然松开了捂住耳朵的自己的双手由蹲下改为站起,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茉佑所在的方向。
善逸的话语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大多都还不太懂得隐藏情绪。也许是一下子将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了,带着他自己所无法察觉到的心安,彻底放松下来的他的眼中立刻又升腾起了雾气。
啊,真没用啊。明明想好要用笑脸面对师姐的。
结果自己却先没用地哭了。
那一刻好像世界都安静了许多。没有那些重叠在一起的杂音,他只听得见师姐沉稳的脚步声,以及她那大概是喉咙中有什么东西而变得有些浑浊的呼吸声。
“善逸独自一人来找我就已经证明你比以前勇敢了许多哦。”
虽然听起来声音有些变化,但茧良师姐的声音依旧带着一贯的温柔沉稳。
他的鼻尖先触到了沾染了淡淡的香气的衣料。今日的茧良师姐……茧良小姐身着鹅黄色的、印有枫叶纹样的和服,并将向来盘起来的长发散下来。
这个香气……也是以前就经常闻到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是个美人。爷爷……师傅也说茧良小姐以后指不定可以嫁个好人家,师傅本就没有培养她成为鬼杀队剑士的念头,只是将她单纯地作为孙女抚养。奈何她在呼吸法上表现出了天赋,作为培育师的师傅也只有把她收为弟子。
毕竟鬼杀队需要不断输送的新鲜的血液。
善逸当然也有在某个平稳的午后幻想过师姐成为新娘子的场景。虽然这也还是很遥远的未来,但他不知为何也只能想象到中途,剩余一半愣是无法继续下去。
大概……只是无法接受像家人一样、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师姐离开自己吧,这个一直给予自己肯定的师姐在他看来就像是曾经爷爷给自己读过的和歌里出现的仙女。
也因此,善逸多次对自己这样显得有些自私的想法感到不耻,他并不想被师姐看到这样的自己。
他也想变得帅气、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他也想为了拼命保护谁而挥舞剑刃,也许这样他会变得更加喜欢自己一些。
但是现在的自己距离这个目标实在是太远了,他现在仅仅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在师姐的胸口,攥紧双手。
※
“まゆ、まゆ——”
给善逸披上了自己的羽织后,解除了成年女性的拟态的茉佑微微皱起眉。鎹鸦到现在都还没离开,似乎就像是在等待她行动似的,一直用爪子抓住窗沿,乖巧地站立着。
还时不时啄几下自己的羽毛。
“哈啊……”茉佑叹着气。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嘛,只是她不知道鎹鸦的主人究竟是鬼杀队之中的谁。
“嘎——在旅馆出门的第二个街区口,有人在等着你哦,まゆ酱!这次调查很危险,他就和你成为搭档一起行动!”
茉佑偏偏头。
“他的名字叫炼狱杏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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