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报

    2019年，9月1日，华国旧浪微博，一条定位毛熊国莫斯科的留学生发的内容引起了某特定圈子里人们的注意。

    【《通灵》第二十季已经启动了，目前释出海报上有位疑似华国人。有图有锤子】

    微博确实配了副照片，不至于说高糊手抖，但也没高清到哪去，放大几倍就开始糊。

    然而那幅横版海报的照片乍一眼看过去，保守估计至少也有四五十个人头。

    【数学不太好，哪位老哥数清楚了多少个选手呀】

    【开局一张图╮(╯_╰)╭说是有华人华裔参加都几季了，压根没见着，我看就是字幕组编来骗人好维持热度的】

    【这图不可能是通灵的海报吧？通灵前几季的海报我看过，最多最多海选后也就留30个人不会再多了】

    【报！找到了！从上往下数第四排右起第四位！是位小姐姐！】

    【嚯！您就是大侦探家福尔摩斯？】

    【这位小姐姐看着有点好看啊】

    【显微镜成精？放大都糊到只勉强看得出黑发黑眼似乎是华裔或者亚裔的脸罢了……】

    【唔，虽然高糊，但是她好像没化妆？】

    【所以你们是真把《通灵》当成穿搭美妆秀来看的吗，（笑哭）】

    【不，我还当成是相亲节目在看】

    【咦？我是当成作死大百科来看】

    【哈哈哈哈，乡村爱情故事！】

    【毛熊爱情故事=乡村爱情故事，没毛病】

    【说实话，看《通灵》真的是几乎每一集都让我感慨我国确实是跑步进入现代化，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安全保障和求助方面，活在华国真的太好了……】

    华国的网友们调侃着，话题早就歪到了天边。

    虽然最近十来年世界各地时不时就发生各种玄奇事件，而一个神叨叨的毛熊国灵媒选秀节目《通灵》逐渐走红并对多国卖出了翻拍版权，并且各国《通灵》中年年都有那么几位选手大展神通……

    但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看《通灵》节目只不过是因为能满足他们自祖辈们延续至今的对神秘学的好奇心罢了。

    毕竟华国可没有电视台购买《通灵》的播放或翻拍版权，而官方对于这些神秘事件和奇人异事一直以来也是不宣扬不支持的态度。

    能够通过网络和字幕组的翻译，看看外国人都是如何看待这些事情，还是挺有意思的。

    再说了，一个主要是外国人参加的外国真人秀，也没必要投入真情实感，看个乐子就行了。

    而无论讨论的时候多么放飞自我，也总是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一起吹的网友，这就更令他们喜欢《通灵》这个节目了。

    至于是确有其事呢，还是演技逼真呢，这就见仁见智了。

    也没必要在网上和异见者辩驳，毕竟谁也没有办法说服别人，只会被争论的对方拉低智商。

    网友们各说各的，倒也和谐。

    先说说过去某一季的某个悬案，再说说哪一季哪个牛气冲天的选手，然后干脆跨赛季讨论起选手们的能力差异和高低，最后又歪到去谈论起选手们的长相。

    美丽也好，端正也罢，再清秀俊朗的颜值，都不如看起来就像是童话中打个照面就能吓哭小孩的巫婆的脸，如此才令人印象深刻，看起来就是天生该从事这一门行当。

    观众们聚在这条微博下，就这样嘻嘻哈哈地聊着天，耐心地等待着最新一季《通灵》的播出。

    即使毛熊国播出之后也还要等字幕组的工作才能看到熟肉，但只要有生肉视频，就应该能看到那位疑似华人或华裔的选手的具体表现了。

    尽管口头上不说，但大多数人心底还是因此对第20季有了期待，希望能在节目里看到20年来第一位突破《通灵》海选的同胞。

    ***

    四个月前，毛熊国莫斯科

    NTN电视台，综艺节目部，《通灵》节目组办公室

    最新一季，即第20季《通灵》的前期报名已开启，一屋子工作人员，不管本职是后勤、策划还是编导，都埋头于电脑显示器前，查看着被寄送至节目组邮箱里的邮件。

    报名选手的邮件早已经和观众寄来的求助邮件、提议类邮件以及表白、夸赞、怒斥等纯粹的反馈邮件分门别类的被整理归置在不同文件夹。

    饶是如此，依旧有数千近万封参赛信等待被工作人员点击查看。

    “哪来那么多能力者，爱做白日梦的人真的太多了！”一位胡子和头发般浓密的男人抱怨道。

    “哈哈！这说明我们节目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是好事啊。”去年才被调到《通灵》节目组的新人倒是挺高兴的，总比做半死不活的综艺好。

    “我觉得我眼睛都快瞎了……”跟组十五年的老编导再次伸手揉揉眼睛，起身捧起大茶杯去接了杯热水，边用水蒸气熏着眼睛边抱怨，“报名的人多了是很好，但是大海捞针要找出有本事的人，难度真的大太多了，有些人邮件里吹得天花乱坠还带上了漂亮履历，可是真发了邀请过来了，哼，连海选第一关都过不了！江湖骗子罢了！”

    这话引起了诸人的共鸣。

    “能提交履历的，哪怕是江湖骗子，至少骗术还行吧，好歹混出了点名堂呀！你看看这封——”男人掐尖了语气，“‘虽然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通灵相关的活动，也没有什么大师教导过我，但我坚信自己是个灵媒，因为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与众不同，每一封都在说自己与众不同。”从第一季开始就跟着《通灵》一起开荒这类题材节目的总策划耸了耸肩，语气十分无奈。

    “死灵、吸血鬼、游魂、亡灵法师、元素操控者、德鲁伊、巫师、祭司、黑魔法师、梦预言家、请神者、转世灵童、恶魔代言人……啊我的词库里已经塞满了这些完全不日常的词语……”

    “能使用这些词汇甚至编造出合成词的还不好吗？‘新职业’至少是个噱头。”深谙电视节目收视率精髓的后勤吐槽道。

    因为人手紧张而不得不加入到邮件审阅的调度员暴躁地耙了耙脑袋，甚至没注意要减轻点力度以呵护他所剩不多的头发，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没完没了地看邮件这事让习惯了外勤的他浑身难受：

    “我说难道就不能要求信息技术部的开发一些筛选程序吗？把那些‘虽然我没经验’‘我只是需要一个起点’‘我坚信我就是最强灵媒’‘错过我你们会后悔的’……列一些关键词，把收到的邮件按照关键词出现频率排序，关键词越多的优先度越低！”

    “这是个好主意。”总策划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思路。

    “大家可以列出你在感觉不可信的邮件里比较常看见的那些短语搭配，统一汇总给娜塔莎，下次开会我会提出来的。不过今年肯定是用不上了，还得继续靠大家人工筛选一下。”

    安排完工作，总策划开始思索该找个什么借口开溜——他已经不耐烦继续看那些充满了自吹自擂然而无论如何都高度雷同的报名邮件了，台面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通灵》节目组……对，是的，我是叶尔马科维奇……山姆国NEX电视台？……好的，没有问题，你帮我接入吧……”

    边说着，他边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查找关键词“NEX”。

    山姆国NEX有线电视台，2010年经谈判买入了《通灵》自第9季起的播放版权，2013年扩大了购买的版权范围，开始制作山姆版《通灵》。

    要知道毛熊国和山姆国一直以来可都看彼此不太顺眼，山姆人要不是有利可图，绝对不会主动来联系毛熊人。即使NEX是有线台，在播放原版《通灵》的时候也经常在字幕里夹带些偏见讽刺又或是恶毒隐喻——但那又如何，卖出去的版权费可是实打实的收到了他们手里。

    不知道他们这次主动联系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打算买《通灵》衍生节目的版权？

    叶尔马科维奇在等待电话被接通时，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出乎他的意料，电话那头既不是NEX的版权部门——如果要买新节目版权的话应该是由这个部门来联系，也不是节目部门——如果是有什么合作拍摄节目的计划，那一般由这个部门负责沟通。

    对面开着外放，两个人先后向他做了自我介绍。

    一个是NEX的《通灵》节目组总监制，另一个是山姆版《通灵》第三季冠军。

    叶尔马科维奇立刻在文件夹里找到名为《山姆版》的文件，搜索起对方自报的名字。

    尽管只是快速扫视，但他的表情却逐渐严肃了起来——看起来，这可是个真家伙。

    随着对方的话语，叶尔马科维奇的眉头越皱越紧，回应也往往只限于寥寥可数的几个单词：

    “是吗？”“你们真的这样认为？”“不。”“没有必要。”“不需要。”“我再想想。”“这需要开会讨论。”“真是个难题。”

    顶头上司喜怒不明的语气让办公室里的成员们都提起了耳朵，分心关注起事态的进展。

    最终，他吐出了一个单词：“好。”

    挂断电话，《通灵》节目的创始人深呼出一口气，抬手锤了锤桌子，见成员们都抬头看了过来，站起身宣布一件事：

    “山姆国要给我们送来一个华裔选手，让他或者她，随便吧什么玩意儿也好，活过第三集。”

    说完，他捞起椅背上的大衣，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室内骤然而起的一片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