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谷照着他的话,乖乖抬头。
寂静漆黑的寒光森林的深处,不知何时,开了一朵不知名的米白色小花,这像是一个预兆,不过瞬息,藤蔓古树上,便到处开遍这种泛着微光的花朵。
它们在黑夜中放着莹莹白光,新月之下,像极夜空中的萤火虫,却又带着无比的安静与温和。
她为这美景晃了神,抬指,一簇灵花落在指尖,花苞粉嫩,如玉似雪,又灵气夺人。
这东西,与原本森冷阴寒的寒光森林格格不入,却也因此让人倍加珍惜。
“好漂亮……”
若谷弯着眼,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相当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和天镜在一起,她总是有种异常暖和的感觉。
虽说,这个人,与温暖二字,半点干系都没有。
天镜勾了勾唇角,抬手,将一簇花枝放在她手心。
“灵玉花枝,为灵花之主。”
天镜轻声与若谷解释道:“你若喜欢,随时都可以用它召出它们。”
手心那一小节花枝子青翠如玉,其中又蕴藏着极其深沉的灵力,若谷弯着杏眼,十分郑重地向他道了谢。
“对了。”
她望了望漆黑深沉天,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你……一直在人界?”
“不在。”天镜摇了摇头。
“我要是想去找你,该怎么办?”
“你要离开龙域了。”
虽应该是个问句,但天镜说得相当肯定,似乎他早已预料到了若谷想要和他说什么。
“……”
离成年雷劫不过数月时间,而去看看外界,是她一直想去做的事情。
无论是那位温柔的司晨神君,还是那些人界的悲欢喜怒,又或者是其他那些只在书上有个模样的其他灵族,她都想去亲眼看看。
而不是仅是……从正殿二楼的祠堂,从上往下,悄悄看着阿爹招待外族的客人。
其实,若不是江枫强行要求她过了雷劫再去,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阿爹提前知道,早在拿到麒麟血的那天,她就翘家了。
若谷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嗯,之后,我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再回来。”
还不等天镜说什么,若谷急急忙忙补充道。
“你要是住在人间,我去找你。”
“我不住在人间。”天镜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在哪里?”
若谷微微有些惊异,这些日子算下来,她可从天镜那里,听过不少关于人类的传说故事。
顺理成章的,她认为,天镜要么就是人类,要么,也应当生活在人类之中。
天镜看着若谷,依旧时常挂脸上,那份从容不迫的微笑:“魔界。”
深棕色杏眸微睁,若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魔界?”
大祭司和她说过,神战之后,深渊魔界之中,只有魔族在空间裂缝中生活。
“那……你是魔族?”
这世上,无论族别,凡是知道魔界的人,都怕极了魔族。
它们每日担惊受怕,唯恐魔界的那位,一时兴起,再带着深渊万魔爬上来,掀起世间一阵惊涛骇浪。
可这种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
谁也不知道。
若谷看着天镜,语气干脆,眼中流露出一点好奇,却完全半丝恐惧的味道,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个天气。
“魔族?”
出乎预料的,天镜语气慢悠悠的,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却肯定道:“我自然不是他们。”
“……想来也是,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若谷自然相信他的这番说法,笑了笑,眼神如灵泉般澄澈,倒映着天镜漆黑的身影和天空那轮皎然的新月。
见状,天镜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看起来,龙域今日,有一位新客人。”
“嗯,来了个人类。”
说起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类,若谷话突然开始多了起来。
“他说天…什么城,嗯……就是一个人类的城池,被魔族灭了。还说那个魔族,和你一样,穿着黑色金边的斗篷。”
说着,她看了一眼天镜,眉眼弯弯:“不过,看起来,天镜完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不会做这种事情?”
天镜顿了顿,笑意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那可不一定。”
风吹过,飘起黑色金边的斗篷,就仿佛深渊一般漆黑无光。
——欸?
若谷抬头,看着天镜,似乎不太理解他说得话,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干净到过分。
“如果是我做得,你如何?”
天镜微微笑着,轻声问道。
他在等待着若谷的回答,举止一如既往地优雅有礼,却又隐隐有丝潜伏极深的危险。
“不如何啊。”
想都没想,若谷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你做得,又怎么样。我是龙,为什么要去管人类的事情。”
她顿了顿,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而且,你都说了如果两个字,照话本子来看,这样说的话,多半都是假的。”
若谷点了点头,似乎还挺认可这个结论。
得到了预料之外的回答,天镜似乎轻笑了一声,向着若谷半真半假道:
“真是无情啊,公主殿下。”
他抬眸,望着新月,没再提起这个问题。
苍凉月光投下,衬得他那张本就白皙的下颔,越发显得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若谷抿了抿唇,一个瞬身,又想拉下天镜的斗篷。
不出预料的,又被一双冰凉到吓人的手抓住。
但这一次,若谷却没有瑟缩的意思。
她看着天镜黑色斗篷帽下那张堪称完美的下颔与薄唇,撇了撇嘴。
比起第一次和天镜见面,她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
“既然我都要离开龙域了,不应该,让我看看的你的样子嘛。”
“既然你问了我的住处。”
天镜放下握住若谷的手,勾着唇角笑道,身形淡然修长:“那自然还会有相见的机会。”
“可魔界已经被封印了,我去不了。”若谷看着天镜,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道。
相当倔。
天镜依旧挂着那成几乎从来没有变化的微笑,静静地注视着她。
——知道的,倒挺多。
“而且,之前,你教给我的那套枪法,我已经会了。”
若谷抬头往着高出整整一个自己的天镜,板着指头,执拗地说着,“不守诺言,是小孩子才会做得事情。”
“大人确实要守信。”
天镜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帽,却在若谷的期待眼光中弯了弯唇。
随即,颇为恶趣味地松了手:“可是,之前,我又是如何与你说得?”
之前?
…
……
好吧。
他只说了看自己的枪法学得怎么样,可没说一定会摘斗篷。
而且,学得如何,还不是他自己来评判。
…
烦人。
想通这点,若谷气成了包子。
“你骗我。”
她冒出这么一句,眉头随即皱成一团。
若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天镜,按照常理,她现在就一口龙息泼过去了。
但是她打不过。
这么一想,若谷内心越加郁闷。
然后……本来就皱着的眉峰,更皱了。
“好了。”
见状,天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哄孩子的语气道:
“我答应你,若下次再见,便摘了斗篷,如何?”
“……”
若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却在想天镜这句话,是不是还有什么漏洞。
“我从不骗人。”
于是若谷还算满意地抬了头,重新看着天镜。
不知道为什么,若谷总感觉,他站在月光下,身形似乎有些模糊。
“那……我去哪里找你?”
天镜摇了摇头,微微笑着:“你若是想见我,不必来找我。龙域之外,无论何地,夜幕降临时,我自然会出现。”
……
自那之后的几次新月,若谷却未在寒光森林见到天镜。
仿佛那个身披黑色的人,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但这却并没有让若谷太过意外。
她总觉得,他有一样事情去做。
对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不过,他既然答应自己出了龙域还会见面,她自然也就信了。
因为到现在为止,那个人,是真的从来没有骗过她。
白龙龙爪握着一簇青色花枝子,将自己整个泡在龙灵泉水底部,十分期待地闭了眼。
雷劫之前,这是最后一次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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