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给我讲讲,人界青楼的事情吧。”
“……”
难得的,这个看起来通晓世间一切,随时看起来都游刃有余的男人,身形似乎顿了顿。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却透着一丝危险,就像幽邃幽云涧,黑夜笼罩下,暗藏一片危机:“这些东西,谁告诉你的?”
“……哥哥。”若谷眨了眨眼睛,回答的干脆利落。
龙族的大殿下吗?
斗篷帽遮掩下的薄唇冷冷一勾。
……真是好得很。
虽说脑中开始迅速盘算起,之后该如何给这位龙族大殿下添麻烦,但现在,他还是一个称职的故事讲解员。
男子摇了摇头,慢悠悠道:“青楼之地,不过繁花烟柳,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即使有,也多为世人杜撰,作为哄骗人进入的幌子罢了。”
“这么说……就是有了?”
若谷一听,眼神亮了起来。
混蛋若云每天在他面前炫耀,却从来不说个详实,尽欺负她出不去龙域,只能看些他们带回来的话本子。
她真是没有看错人,这家伙果然实力又强,又见多识广。
“……”
不知为何,被小姑娘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忽然不想,随意哄骗了她去。
无奈之中,似是叹了口气,他缓缓开口,用低沉的嗓音和哄小孩睡觉的语气,替若谷细细讲述着人间的故事。
“我确实见过一件有关青楼的趣事。不过,这故事的主人公,并非是个姑娘,而是个不被重视的纨绔公子。”
“啊?”若谷有些不明白,“既然是个纨绔,又怎么不被重视呢?”
他笑了笑,道:“除却神魔拥有不死之身,这世间万物,终有寂时。也因此,他们才重视后代的传承,若是真的受族人关注,又怎会放纵其人沉溺声色。”
他慢条斯理说起公子的家世:“那时候,他的家境还算说得过去。身为人族,因为有一位在人族中算是位高权重大祭司,与神明联系不少,就算他胡闹,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与青楼又有关系?”若谷托腮,又有些不解。
“那公子放纵惯了,平日就喜欢在青楼流连,也在这个地方,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姑娘。”
“是青楼的姑娘吗?”若谷听他说道特别,不由问道。
“不是。”男子摇了摇头,笑道,“是瞒了父亲,女扮男装,与哥哥一起混入青楼的姑娘。”
闻言,若谷抿了抿唇,感叹一声。
——看看人家的哥哥。
如同那日一般,寒光森林安然静谧,连风也止住了呼吸,空气中只有虫鸣的清脆之音。
他的嗓音依然低沉,犹如龙域最名贵的黑曜石,同时带着安抚与蛊惑的力量,静静地和若谷说起那段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这是个俗套的浪子回头的故事,故事的起点,也俗套的定在了青楼之所。
向来蛮横的纨绔,欲图强抢青楼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奈何姑娘宁死不从,争执中,扰了楼上路遇此处喝茶休憩兄妹俩。
这种事情,哥哥向来习惯冷漠以待。
只是妹妹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瞬息之间,她便冲了下楼,单枪匹马一人,生生将公子一圈的侍卫全部撂倒,又好好奚落了公子一顿。
谁料,回去之后,那公子却像着了道一样,不仅改过自新,认真读书修行。
还拼命打听起那位扫了他面子的姑娘,可是,迟迟寻不到她的下落。
“然后呢?”若谷听得认真。
“浪子回头,终是晚了点。”提起这事,男子笑得莫名冷漠,“未到百年,纨绔家里横生变故,他们那位深受神明眷顾的大祭司离世,家世也就此中落。”
“啊?”
“纨绔树敌一向颇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就在被仇家逼到绝境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出现了。”
若谷小声问道:“那姑娘救了他?”
男子摇了摇头:“她没有救。”
世事变故,昔日愿意为萍水相逢之人拔刀相助的姑娘,终于变得和哥哥一样漠然。
“最后,那纨绔还是死在了仇家的刀剑下。”
若谷有些唏嘘,没想到这如话本子般俗套的故事,竟会有这样的结尾。
若是那个公子能早些醒悟,或许再见姑娘时,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了吧。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回头之时,有可能早已没了回头之路。
男子见她神情有些怅然,温声笑道:“不必惋惜,人类魂魄寄宿肉身之中,就算肉身损毁,魂魄也不会消散。死亡与他们,并非终点。”
听他这样说,若谷瞬间了然其意,她抬眸望着公子。
“那……那个纨绔公子,死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有。”
男子点了点头,笑道:“在一个夜晚,姑娘重塑了他的肉身。之后,那个纨绔公子就作为姑娘的侍从活了下去。”
“重塑肉身……”
若谷暗暗吃惊。
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神族了吧。
也难怪那个公子一直找不到当年的那个姑娘。
权当故事听的若谷没有多想。
“你……经常去青楼吗?”
若谷轻声问道,抬头看着对方,空洞的黑夜下,斗篷遮住的身形修长而优美。
总觉得,举止这般优雅的公子,与那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烟花之地,我并不常去。”
男子轻叹一声,颇有无奈的意味,“只是,我的妹妹喜欢人间。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倒没少陪她去过这些地方。”
“妹妹?”若谷有些讶然。
随即,便是一叹。
果然,神仙哥哥都是别人家的。
看看自家白吃独食,还不知道在那个窑子里逛悠的若云。
……
呵呵。
一言难尽。
不知何时,世间重新亮了起来,皎月归位,清辉重新洒满世间,也洒在男子的斗篷之上,衬得他身形越加修长俊美。
尊贵、优雅、满身孤寂。
若谷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男子斗篷的袖口,正色道:“对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子侧身,静静看着若谷:“公主殿下当真想知道?”
“当然了。”若谷挑了挑眉,认真道,“这次不可以打岔了。”
说起代价,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在龙族简单粗暴的惯性思维里。
这样强大的人,需要什么,直接动手就行了,能让她做什么?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斗篷下的男子勾了勾唇角,闷声笑了一声,她抬手,白皙指尖运起黑色灵力,在虚空中写下两个遒劲隽逸的小字。
——天镜。
“我名作天镜。映天之镜。”
……
黎明,晨光重新落满人间。
寒光森林人烟淡去,幽静丛林重新回归往日的沉寂。
天镜只身站在山峦之巅,抬眸望着远方静谧安详的龙域。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纯白色的小巧灯盏,无声无息,气息淡薄,寂静得像一只幽灵。
远处,一条白龙盘旋空中,百无聊赖地吞下一团白云,又吐一个白色圆圈。
他的身形修长俊朗,气度更是优雅不凡。
只是,让人无端感到诡异的是。
天空那缕明媚的阳光落在黑色斗篷上,竟如被吞噬般,什么都没有映照出来,依旧是一片深沉昏暗的黑。
甚至,远不如月华落在身上明晰。
一丝紫色灵气如一缕雾霭飘过,雾气褪去,天镜身边半跪着一个身披紫衣,长相慈眉善目的老头。
当然,这所谓的慈眉善目,得在忽略他那双猩红的血眸条件下。
老头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姿态里,又带着一丝畏惧的神色,他正色道:“罗安,恳求尊主归界。”
沉默。
罗安心里一阵忐忑,冷汗顺着苍白两鬓直直留下。
谁人都知道,眼前这位是多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主。
良久,天镜终于缓缓转过身。
就在罗安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以为自家尊主终于肯听一句劝的时候。
一个……
蓝色团子被塞到了他怀中?
?
看清怀中的东西,罗安一脸茫然。
这……尊主从哪里搞来的小魔物。
顿了顿,他还是犹豫着开口。
“属下斗胆一问,这只魔灵,有何特殊之处?”
“没什么特殊。”
心情难得大好,天镜随口回了他这个问题。
若有若无的视线扫了一眼趴在罗安怀里,不留痕迹挪动身体,努力远离自己的魔灵。
他轻笑一声:“只是让你好好照顾,希望下次,本尊在见到它的时候,它还是活蹦乱跳的。”
“是。”
闻言,罗安心中颤了颤,连忙抱紧了团子,生怕对方收到一点危险。
“那尊主可愿随我……”
不等罗安说完,天镜挥手打断:“本尊要去人族一趟,你去告诉其他人,这段日子,所有的事务,自行处理,莫来找本尊。”
罗安一听,看了一眼头顶的苍凉的红日,心中大惊。
“尊主,可现在是晨……”
他的话,再一次没有说完。
只是这次打断他的,就不是一个动作这么简单了。
空气一下子冻结了,可怖的威压近乎将罗安周围的时间凝滞。
天镜微微垂眸,轻描淡写地扫过一眼几乎撑不住身体的罗安。
他漫不经心地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纯白灯盏,语气轻柔,却透着一丝危险:“现在如何?”
“是……是罗安越矩。”豆大的汗珠划至下颔。
“既然如此,该如何,本尊想,你心中有数。”
威压尽敛,天镜收了手中一直握着的白灯盏,指尖微动,几步远的一处空间生生被撕裂开来,露出黑色的裂缝。
迈进裂缝前,天镜又看了一眼扒在侍从怀中的团子,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背对着幽深的空间。
“还有一事。”
“但听尊主吩咐。”
罗安觉得自己心脏实在不太好。
斗篷下的男子勾了勾唇角,一双金眸难得温和。
“替我找一本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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