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星辰答应了南晓云会写完一本五三。
然后愁得掉头发，她作为一个标标准准的学渣，靠着小聪明和考前补习混混，不代表她有能力和意志力真靠自己写完这整本练习册。
“……”
直到又一周过去。
薛星辰连那本练习册都没有去买回来。
既然南晓云再也没提起过，她也乐得当做不存在。
学校里两道的小树本来就长得不怎么茂盛，入秋过后，更是落叶萧萧，一阵风就能刮走一片树叶。
薛星辰真是看着落叶都能叹口气。
“……”
早知道不该答应那个小抖Ｓ的要求。
一本五三啊！
足足一本。
薛星辰都想不到有任何完成的可能性了。
她自暴自弃地想，不然就干脆当做没发生吧！
—
薛星辰没有住宿，她家里人跟学校签了免责条款，给她在校外租了整套的公寓。
公寓距离学校两公里，这段路说长不长，但真要每天徒步走来回也是够呛。所以她在学校的车库放了辆小电驴，平常如果不去网吧，就开着小电驴回家。
走到车库里取车，抬眼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
薛星辰还是第一次知道南晓云是骑自行车的。说明她跟自己一样，家里距离学校不会太远。
那为什么还住宿？
因为留在学校上晚自习比较节省时间吗。
南晓云弯腰把锁打开，锁扣在横杆上，然后把那辆自行车推出来。无论是电动车还是自行车，都一定要出校门才能骑。
薛星辰也推着自己的电动车，躲在光线昏暗的角落，并不出声。
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想看看南晓云什么时候能发现她。
今天是周六，她终于看见南晓云穿除蓝白校服以外的衣服了。
她依旧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辫。上身是简简单单的淡黄色体恤衫，水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纤细双腿，脚上一双经典款的黑色板鞋。
扑面而来的清纯甜美感。
“……”
她如果是小流氓，一定要对着南晓云吹口哨。
一直到校门口，南晓云都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薛星辰。
直到年级主任突然板起脸，语气很凶地说：“薛星辰！你出校门了吗就已经骑上了？”
“……”
南晓云忙侧过脸，正对上笑容满面的薛星辰。
薛星辰平时肯定要跟年级主任贫两句嘴的，但今天没空，她开着小电动追到她身旁问，“有没有可能，或许，你家住在晶科四季？”
她一双桃花眼亮亮的，满满期待。
南晓云轻笑了笑，“不在那附近，我们好像还是反方向。”
“……哦。”
一起回家的希望破灭。
薛星辰看着她现在走的方向，“可这是我回家的方向。”
“我要去一下文化市场，买点文具和练习卷，”南晓云见她没什么事情的样子，看似随意，实则鼓起勇气才说出口，“要一起去吗？”
薛星辰当然不可能拒绝。
当她开着小电炉，跟在骑自行车的南晓云身后时，总忍不住地发笑。
她人本就瘦瘦小小的，薄肩细腰，骑着的自行车也是最小尺寸的那种折叠车。身上背着大书包，看着特别像小学或初中生。
下一个红绿灯口，停下来。
薛星辰往前，站起身把她身上背着的书包拿起来。
放进自己车子前的篮子里。
“走，绿灯了。”
薛星辰抬眸，电动车先往前开了起来。
南晓云就来不及开口说要回书包的话了。
—
很快到文化市场门口，锁好车子。
薛星辰看着外观略显破旧的文化市场，她一学期也用不掉一支笔，而且根本不会买参考书和练习卷之类的东西。所以天天路过，但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文化市场有两层，底下全是卖小学到高中的各种参考书和练习卷，楼上则是文学类书籍和专业书籍，还有家文具超市。
陪着南晓云逛了会儿一层。
看见些有意思的试卷，薛星辰刚拿起来，南晓云就能把优缺点和侧重点略微说两句，告诉她适不适合她。因为那些试卷，她全都写过。
“……”
薛星辰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感受到学霸的恐怖。
—
薛星辰说去上厕所，其实是趁着南晓云没注意，去隔壁书店买了本五三。付完钱，赶紧塞进挎包里藏起来，不敢给她看见。
毕竟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要写完一本五三，结果一周过去了连买都还没买回来。
简直是态度有问题。
要不是今天南晓云要来这儿，薛星辰估计能一直拖到高考结束。
反正她也没有说期限。
薛星辰回来的时候，南晓云刚刚挑完练习卷，正结着账。她眼眸都不抬地说：“五三买好了？”
“…………买、买好了。”
薛星辰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明明很小心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转进去买的。
反正问也不敢问。
买完练习卷。
两人去楼上的文具店，南晓云径直拿了盒装笔芯，旁边那些漂亮或不漂亮的各种笔根本就没有兴趣看一眼。
“你是要分给别人吗，”薛星辰咂舌，“怎么买那么多？”
南晓云看眼手里这罐水笔芯，轻描淡写地笑了下说，“这些可不够分给别人的。”
“……”
从文化市场出来，天还大亮着。
微风吹拂，不冷不热的天气正适合去哪儿逛逛。旁边树丛里不知名的小花全都绽开了。
“时间那么早，去别的地方玩玩吧？”薛星辰不甘心那么早跟她道别分开。
南晓云轻点点头，“好啊，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儿？”
薛星辰回忆起来王军他们几个有讨论过，这个附近玩的地方，除了两个小破电影城，和一条小破美食街，只有一个新开的游乐园还算不错。
游乐园前期的投资就很大，建了几年，电视上广告也是天天在放。
园内时不时有这样那样的活动。
“我们去那个新建的临城游乐园玩吗？”薛星辰记起地址，“离这儿不远，大概五公里左右。”
“游乐园？”南晓云摇摇头，“都高中生了，游乐园还是不去了吧。”
“会很幼稚吗？”
薛星辰沉默几秒，用很平常的轻松语气说了句：“可我爸爸妈妈工作忙，小时候就也没人会带我去。”
“……”
南晓云点点头，自行车调转车头。
“好吧，我们去游乐园吧。”
人行道两旁相隔栽种着一排梧桐树，绿叶郁郁葱葱，风吹过，响起哗哗一片树叶摩擦拍打的声音。
薛星辰跟在她身后，眼眸笑得弯成月牙状，“嗯。”
她又说：“你把自行车锁在这儿，就坐我的小电驴去吧，快一点。”怕她不同意，补了句，“或者我坐你的自行车后座也可以。”
南晓云：“……我去锁车。”
—
广告上说新开的游乐园时不时就会有活动，薛星辰到这儿前，暗自期待别是那种乱七八糟的跳舞节就好。
一眼看见门口的牌子印着现在的活动：啤酒狂欢节。
“……”
啤酒节！没有比这个更棒的活动了。
薛星辰抿住唇角不能笑，先偏头，问南晓云说：“你能喝酒吗？”
“可…可以的，”南晓云有点犹豫，看着她，扭捏了下说实话，“可是你好像酒量很好的样子，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喝太多。”
薛星辰忙摇头，唇角弧度深深的，“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我其实酒量特别差，我们就喝几杯玩玩好了。”
骗人的。
在她眼里只有烈酒算酒。其他什么香槟葡萄酒鸡尾酒……再贵也全都是调味饮料。
薛星辰酒量好到可以跟久经商场的老爸拼一拼。
她好想把这个小可爱灌醉。
看着她粉脸，看着她变得呆呆的……
“……”
薛星辰这么想着，激动得心脏都跳快了两拍，人还没走进游乐园就想去问工作人员喝酒的地方在哪里。
—
一进门，四周都是常绿树木，昨夜的一场大雨冲刷得花草树木青翠欲滴。午后的阳光映照着人工栽种着的各种花朵，争奇斗艳，似有浓浓的春意化不开来。
从最门口走进去的一路都宛若图画般漂亮。比起别的游乐园那种夸张的造景，这边简直是园林风格。
远远传来过山车上游客们的尖叫声。
“……”
薛星辰是真没怎么来过游乐园，她只有在小学，跟着同学们春游的时候去过那么一两次。
她先问南晓云想玩什么项目。
顾忌着她可能会害怕那些刺激的东西。
南晓云：“过山车？你会害怕吗？你要害怕我们就不去了。”
“……”
薛星辰顿时有一股被小瞧的情绪涌上来：“我会害怕？走，咱们过山车玩到天黑。”
“别了吧，”南晓云低低地笑，“我还想玩玩别的呢。”
两个人往前几步，很快就走到过山车会经过的地方。她们都没怎么来过，仰着脸望着快要呼啸过来的过山车。
“哇……”
过山车过去，带起一震风来。
吹起南晓云的刘海。
“哇哇哇？？！！！”
两人旋即就看见后面跟着一阵掀起来的水正要朝着她们洒过来。
逃已经来不及了。
南晓云条件反射地拉着她蹲下来躲躲，几秒过后，她闭着眼，感觉到那一波水在自己身旁唰唰唰地冲下来，地都湿掉了。
衣服却并没怎么潮湿。
奇怪地抬眼，就看见是薛星辰这个傻子站起来替她挡住了水。
“……”
南晓云眨了下眼，怔愣着，赶紧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走到旁边安全地带。
细看她身上衣服潮湿程度，“怎么办，这里会不会有卖体恤衫的店？你衣服穿着难受吗？”
“没关系，衣服湿掉不用去管就会干的，”薛星辰见她面色愧疚，忙哄她说，“去坐过山车吧，两轮下来衣服肯定全干了。”
“没那么容易干的，”南晓云只能从包里递给她餐巾纸，边帮她擦着，语气还是愧疚，“贴在身上很难受吧？”
“好啦。”
薛星辰一把抓住她的手。
唇角带笑，“你在擦什么地方呢？”
“……”
南晓云顿时僵了僵，她的手刚刚无意识地掠过了下她的胸口，只轻轻一下。她自己还完全没反应过来什么。
于是，薛星辰都不用啤酒，立刻看见了小姑娘一声不吭呆住的粉脸模样。
“……走了。”
她借机牵起南晓云的手。
十指相扣，一直牵着到过山车的队伍才松开。
游乐园里的游客不多，她们直直地往前走着，正好赶上这一波末尾的两个并排空位。
“快进去，”工作人员催着说，“快快快。”
她们快速地把背包放进旁边的柜子里。
薛星辰让南晓云先挑了是靠里面还是靠外面的位置，她坐在她旁边，很快被工作人员固定到设备上。
过山车开起来前。
薛星辰转脸，轻声问她：“真的不害怕吗？”
“不怕，”南晓云淡定地摇摇头。
话音未落，过山车就一下开起来了。
旁边坐着的几个小学生开始意思性地尖叫几声。
设备先往下，又卡住一会儿往下去，总之上上下下，薛星辰除了觉得身体在设备的空隙里滑动有点难受，其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薛星辰全程偏头望着南晓云。
饶有兴趣地看见她，过山车刚往下加速，她就闭紧了眼睛。刘海被风吹得乱飞，她抿着唇。
确实从头到尾都没吭声，更没有尖叫。
“……”
原来闭着眼睛不看，就不害怕了？
……实在太可爱了吧。
薛星辰很想伸出手捏她的脸颊软肉，又怕突然把她吓一跳，硬生生地忍住了，没动作。
几分钟，过山车很快结束。
衣服确实一点点也没干。
不过薛星辰是翘着唇下来的，心情很好，因为她在上面眼睁睁地看着底下也有一群傻子被水淋湿了衣服。
他们还凑得更近呢。
—
从过山车的项目走过出口，她们忽然被工作人员拦住，给了两个人一人一张贴着点数的卡片。才知道啤酒是要用这个点数去兑换。
“那我们想喝酒，还得先去攒点数？”薛星辰心里换算着，普通人几杯酒能喝醉，“你还想玩什么？”
南晓云朴素地说：“……旋转木马吧。”
她长发有点乱，马尾辫都垂下来了。
薛星辰抬手掩饰住唇边的笑，干咳了声，点点头，“好，我们去找找旋转木马在哪里。”
她很快看见旁边的导航图，“往西边走。”
“西边？”南晓云嘀咕了句，她都还没看清那张地图呢人家已经知道往哪儿走了，“你好厉害啊。”
“这就厉害吗。”
薛星辰自自然然地牵住她的手。翘着唇，心想，这才厉害的。
—
没想到旋转木马的项目才是最需要排队的。
太阳一会儿藏在云后，一会儿又现出来，等排到两个人，薛星辰身上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
轻松欢快的音乐。
她们跟一群小孩子抢顺眼的马。
薛星辰坐在南晓云的前面，设备刚开始转起来，她就拿出手机，转过身抓拍了张照片。虽然有点模糊，却因为出其不意，拍到了她很可爱的表情。
“给我看看。”
南晓云嘟了下唇，看薛星辰盯着手机傻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没有，特别特别可爱，”她转过身，连续不断地按着快门，非常后悔今天出门时没在脖子里挂单反，“笑一笑。”
“……”
“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毕竟是女孩子，南晓云很担心被她抓拍到自己很丑的表情，摊开手说，“手机交出来。”
前面就是长椅。
薛星辰坐下来给她看拍的照片。
打开相册，入眼一大片全都是她。
南晓云：“……刚刚那么一会儿，你拍了几百张？？”
薛星辰抿着笑意，“我回家再筛选一下，不好看的删掉，好看的发给你，好不好？”
还是骗人的。
她是一张都不会删的！
南晓云还真信了她的话，点点头说：“好。”
薛星辰：“好的。”
—
从西边的旋转木马到南边的碰碰车，再到大摆锤海盗船，她们几乎玩了一整圈的项目，最后两人手里的卡上都贴满了点数。
玩得有点疯，乐园里的项目都要关闭了。
薛星辰按亮手机看眼时间：“你家门禁是几点？”
“我家里今天没有人，所以几点回去都可以的，”南晓云看她的模样，知道她怕喝不到那个惦记了一路的啤酒，笑盈盈地说，“陪你喝到尽兴好不好呀。”
好不好呀。
“……”
薛星辰唇角扬起高高的弧度，点着头，被她甜得说不出来什么话。
说是啤酒节，但并不像那种国外排队似的热热闹闹节日气氛，而是专门有个酒馆，游客们凭着点数卡无限提供啤酒。
其实每人进去就拿个巨大的啤酒杯，要喝的时候自己去倒，根本没人管你点数不点数的。这个时间，游乐园里只有他们这些喝啤酒的成年人了。仿佛是个酒馆，喧闹的交谈声，混合着流行曲背影歌。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薛星辰喝光整杯啤酒，脸都不红一红。
那大杯子的容量实在很大。
半杯酒下肚，南晓云就有点晕乎乎犯困，似笑非笑地说，“还人不可貌相呢，果然骗人。”
薛星辰闻言笑嘻嘻地说：“骗你什么了？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很快就醉，所以你晚上可以来我家照顾我吗？”
“嗯？”
南晓云轻微地嘟了下唇，端起杯子喝啤酒。她脸颊红红的，人却很清醒。
“才不上你的当。”
薛星辰有一点点失望。
她举杯，跟南晓云那杯碰了碰说：“好吧，那你快快长大一点，我好带你去喝真正的酒。”
南晓云双手托着脸颊，笑吟吟地望着她问：“你几几年的？”
“我是大月份，所以搞不好比你大呢。”
“……”
薛星辰真的是小月份生日，虽然看不出来，但她在班里一般都是年纪小的那个。
她不敢回答。
僵硬地扯开话题：“老师，我觉得那本五三，独立完成实在困难。”
“可以申请辅导吗？”
“好哦，”南晓云喝得有点头晕，但没有变傻，眼眸无声地弯成月牙状，“那你叫我声姐姐听听看。”
“……”
—
从游乐园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啤酒实在是填肚子，两个人看见外面的汉堡店，才想起来晚饭都没有吃。于是进去打包了点东西。
夜晚的空气新鲜好闻，马路上几乎没有人，只偶尔有汽车行驶过。
走两步路，心都跟着静下来。
薛星辰蹲下打开锁，吹着夜风，小电驴一路慢悠悠地开着，把她载回停着自行车的地方，又说，“那么晚，你自己骑回家不太安全吧。”
“我有没有喝醉，现在也还不晚。”
南晓云边开着自己的锁，“倒是你要注意安全，那边的马路有点乱。”
“我还是送一送你吧，自行车好危险。反正我回家很快，你家离这儿应该也不远吧？”薛星辰坚持。
“好吧，”南晓云笑了笑，她平常不会那么好说话，酒精让人好说话，“那你跟过来。”
薛星辰赶紧开着小电动跟在她的自行车后面。
哪怕来时看了一路，再看见她骑车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好笑。“怎么不让家里给你换一辆电动车？自行车多麻烦。”
“没关系，麻烦他们才是真麻烦。”南晓云快快地答。
薛星辰听出她话里一些不对劲，“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吗？”
“嗯……”
南晓云沉默了会儿，若有似无地叹口气，却并不再往下多说什么。
她家离文化市场很近，离学校更近，才两个转弯口就到了。
“我家是十二栋，就在最前面，”南晓云抬眼，刚进小区就停下来，“所以我已经到家了。”
“……”
“要去我家过夜吗，我一个人住。”薛星辰调转车头时，尽量语气自然地说，“反正是周末。”
南晓云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薛星辰眼神一亮，有种她会同意的感觉，“拿点衣服下来，我等你。”
“不好。”南晓云还是拒绝了。
“给我一个字的回答。”
“不……”
薛星辰不太高兴地哼唧，“除了不和否以外的，一个字的回答。”
“嗯～”南晓云拖长语调摇摇头。
在她心里，这是很正常拒绝别人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而已。听在薛星辰耳中，只觉得整个人都酥了酥。
她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周一见，”南晓云垂下长睫，避开她这种眼神，“……我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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