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屋里能见度有点低。
看向方才端来的碗,谢桑榆伸手接过,滴水未进的她立马低头喝了一大口。
不是清水也不是药汁,咂咂嘴,似乎是米汤的味道。
只是这也太淡了吧?稀得跟清水也没两样了……
索性把这碗东西当做清水解渴了,谢桑榆一饮而尽。
末了问道:“还有么?”
徐雪娘顿了顿,轻声道:“娘亲给你倒碗水喝。”
……那就是没有了。
所以这就是她的晚餐么?
谢桑榆张了张嘴,无声的叹口气。
喝完水,让徐雪娘扶着去了趟厕所。
厕所就在屋子角落里,拿块破布做帘子遮挡,内里放一个木桶。
简陋而原始!
人有三急,谢桑榆憋着鼻子就上了。
夜晚也没啥其它项目,他们差不多该睡觉了。
三个人一张床。
谢桑榆睡里面,徐雪娘睡中间,弟弟谢郁丛在最外头。
室内没有照明物,透过窗外那点月光,谢桑榆打量几眼谢郁丛。
这孩子沉默寡言的,显得有些阴沉。
为什么说外形重要呢,因为人很依赖自己的双眼。
形象不好的人,好感度就很难刷上去。
谢郁丛倒是不丑,他遗传了徐雪娘的大眼睛。
可就是这双大眼睛,安在这消瘦的脸上,太突兀了些。
长得不讨喜,其实是一件很吃亏的事儿。
白日累了一天的徐雪娘,思绪繁多的情况下,很快就睡着了。
谢桑榆睁着眼睛,挤在这张不大的木板床上,内心有些愁闷和茫然。
她要怎么办呢?
作为外来者,突如其来的,介入一个陌生人的命运轨迹之中。
她变成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另一个谢桑榆。
有点无措,又没勇气寻死。
* * * *
隔日,天微微亮。
谢桑榆被饿醒了,肚子咕咕咕咕叫唤着,怒刷存在感。
她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不期然对上一个孩子的大眼睛。
“呵!”
谢桑榆倒抽一口凉气,瞬间被吓清醒。
眨眼一看,原来是谢郁丛,这孩子居然悄无声息的醒了!
其实也不能叫孩子了,他实际年龄十三岁,是个小小少年郎。
只是男孩子发育本就比女生晚一些,加上身体太弱,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大眼睛有点渗人,谢桑榆被激得理智回笼,才想起自己这会儿在哪。
抓抓脑袋坐起来,房间里早已没有徐雪娘的身影。
“早上好啊,弟弟。”谢桑榆决定跟他打个招呼。
谢郁丛也爬起来了,就这么看着她,不回应半句。
要不是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不是个哑巴,谢桑榆说不准就误会了。
肚子太饿了,她也不打算继续睡,下床穿了草鞋往外走。
这是一个泥坯房院落,院子里徐雪娘已经干了好些活了。
清早起来喂鸡鸭,生火做饭之类的。
早饭是稀稀的米汤,碗里能倒影出房檐的样子,勉强能垫肚子。
大米掌控在老太太手里,每天临睡前她会把隔日的口粮拿出来放缸里。
这老太婆起来得也早,跟个监工似的,看着他们干活。
不仅是徐雪娘,谢桑榆和谢郁丛也有‘早课’。
他们的任务就是去割猪草回来。
家里养了两头猪,通常年底时候宰杀,换来过年的粮食。
老太太看见谢桑榆,冷着脸把竹篓子丢过来,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后者弯腰拾起,“我这就出发。”
干活嘛,谢桑榆表示配合。
她打算悄悄拐道去福安崖看看,就不带弟弟一起了。
省得自己心心念念,总是挂记。
原主就是从那个断崖跳下去的,大难不死被村民救起,醒来换了一缕魂。
谢桑榆背着竹篓呼哧呼哧上山,山并不多高,植被茂密郁郁葱葱。
它的另一面是断崖,崖底有一个低坳的谷地,常年雾气弥漫,看不太清楚底下的风景。
凹谷形成的高度差,足以摔死一个人。
这个断崖,死过好几条人命,有意外事故也有自杀而亡。
一旦出人命,有关福安崖的鬼魅传闻就活跃起来,日积月累之下,给它蒙上了一层诡谲的面纱。
以至于谁寻短见,都是狐仙背锅。
妖精以美貌惑人跳崖、底下有个食血树精之类的。
还有好几个人表示,在断崖上听到过孩子啼哭,有人在谷底喊自己名字……
这些煞有其事的谣言,谢桑榆不由觉得好笑,只能说: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鬼故事。
全是唬人的。
反正她不认为自己的穿越跟这有半点关系,活着多好,何必追究原因。
哪怕在另一个时空。
谢桑榆弯腰捡起一片树叶,漂亮的扇形叶,旁边是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真好看。”
她举起手中叶子,仰头向上观赏。
不期然的,撞入一双紫黑色的眼眸中。
一道纯白的身影,安静地坐于绿叶掩映之间,垂眸望着她。
“啊啊啊啊……!!”
谢桑榆好险没被吓出心脏病,叶子掉落,而她直接跌坐在地。
刚才还在吐槽这里的鬼怪传说,突然间就出现一个穿白衣的!
“你看得见我?”
他出声询问,嗓音清润,明显是位男子。
“我、我应该看不见么?”谢桑榆屏气打量他。
一袭白衣,眉目如画,惊为天人。
他唇边微翘,仿佛天生自带笑意,使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本是莹莹如玉贵公子,偏生眼角一颗泪痣,点缀映辉。
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像谪仙多一点,还是像妖精呢?
等等……这这这大清早的荒山野岭,哪来的这么一号人物!
难不成她真的大白天见鬼了?
眼见那人从树上轻飘飘地一跃而下,衣袂翻飞,谢桑榆真的有点慌了。
她反应很快,爬过去抓起自己的背篓,里面有一把割草的镰刀。
“能看见我,想必你也不是普通人。”白衣公子对她的戒备视而不见。
“你是什么人?”谢桑榆满脸严肃。
他停在她几步开外,答非所问:“你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谢桑榆悄悄后退两步,“我就是山脚下的村姑,你是……狐仙?”
有什么是普通人看不见的?不是妖怪,就是鬼魅。
更何况他的模样,未免太过好看了些,眼睛还透着紫色。
谢桑榆做出这样的猜想,心底又不太愿意相信,她不禁迷惑动摇起来。
“我是山神。”
“啊?”
谢桑榆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神??
“你的气息不属于这里,你是个外来者。”他继续说道。
谢桑榆心头一跳,她魂穿过来的,算是外来者么?
眼看白衣公子转过身,缓步向前,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谢桑榆连忙跟在后面,问道:“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我能辨别一个人的气息。”
这是什么能力,“你说你是山神?”
“是。”
“能证明给我看么?”想骗她可没那么容易。
“别再往前了,”白衣公子忽的停下脚步,微微侧目,“你会掉下去。”
什么?
谢桑榆低头一看,居然已经到了断崖边上。
她急忙刹车,抬眼却见他还在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踏入谷底浓雾之中,直至消失。
——这就是证据。
谢桑榆在断崖上停留了许久,目瞪口呆,心里卧了个大槽。
比她穿越时空更令人恍惚的,是邂逅了一位白衣山神。
唔……想不到这是个魔幻的世界,她需要好好考察一下。
谢桑榆按照原主的记忆,去河滩边割完草再回家。
背着竹篓子一进门,就被谢老太太给盯上了。
“死哪去了?割一篓子猪草要一个上午,等你这点吃的,猪都饿死了!”
“……”猪有没有饿死谢桑榆不知道,反正她快饿死了。
早上就喝了一碗米汤,完全顶不住。
老太太一看她闷不做声的样子就来气:“不是装病就是躲懒,中午别给我吃饭!”
“什么?”谢桑榆放下竹篓:“我没有偷懒,我必须吃饭。”
虽然抽空跑了一趟福安崖,但实际上没有花很多时间。
这满满一篓子的猪草呢!
老婆子刻薄得很,惯用的伎俩就是找借口不让徐雪娘三人吃饭。
谢桑榆才不会上当,绝不能让她得逞。
老太太两眼一瞪:“割点草就想吃饭了?猪还没吃呢,就你这烂命一条有猪金贵?”
“我做了事,当然要吃饭,谁没事跟猪比?”
“居然还顶嘴!”
老太太生气了,转身就在院子里找了根棍子,这是要打人的架势。
“没人收的讨债鬼!看我不打死你!”她拿着棍子要动粗。
谢桑榆见势不好,连忙躲开。
这年头的人,早早结婚生子,老太太虽然做了奶奶辈分高,可不代表她老得走不动。
要是挨她两棍子打,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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