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肚里空当家
今年元旦离年近,元旦过后,年味渐浓。
《尚沫》模特队准备发年终奖了。财务主管拿着明细簿找来审批,郝东低头翻阅,当翻到“婚恋合规考核”这一页,上面标注了好几个队员违规,杨紫是其中一个。
郝东笑着挑起矛盾:“你准备扣杨紫5万元?”
财务主管忙不迭地澄清:“这哪是我?您还对杨紫发过脾气的。”
郝东思考片刻,提笔增补标注:杨紫恋爱领证之事向我报告在先。
财务主管眼神狐疑。“您这意思是不扣发?”
郝东点点头。
杨紫得知没被队里扣发婚恋违规的5万元,满心欢喜,连忙电话告知苏聪。
两人边聊边猜,一致认为是郝东网开一面,但对具体原因各持己见。苏聪自信爆棚,认为这是郝东给了老师面子。杨紫则认为提供杜宗琴动态得到了郝东的肯定。
争执了一会,苏聪面对杨紫的好胜心,不再坚持所谓给面子的说法,进而建议再向郝东提供一些信息。苏聪不忘提醒:“信息要那种没害处的,不会伤着碍着任何人,好比绿色无公害的那种。当然也有必要把郝东的一些信息告诉宋明奕,有来有往。”
杨紫笑道:“上次约郝东的饭局虽然没成功,但后来郝东对我好多了,我有两回集中训练没到场,还有一次演出临时请假,郝东都没有顶真,不但这5万元没扣,年终业绩奖还让我拿了一等,看样子他蛮看重我提供的那些信息,不对,不叫信息叫情报。”
于是杨紫为讨好郝东,来了一条“马后炮”的无公害信息,把上次杜宗琴随宋明奕去铭安参加“涌泉公司年会”之事告知了郝东,言语间还不失遗憾:“其实上次你和杜宗琴都到了铭安,为的还是同一件事。”
得此信息,郝东表面嗯哼两声,实则心绪潮涌。
上次赴苏聪与杨紫的饭局前,在包厢门缝看见杜宗琴在座,郝东选择不打照面,能见而不见。这件事当时如此应对是省了心,甚至还觉得必要,但郝东事后总不得劲,而且越往后越失落。尤其是久久得不到杜宗琴的下落,通不上话,更见不着面,郝东已然后悔上次能见而不见。
当杨紫再次透露杜宗琴又到了铭安,并且与自己擦肩而过,郝东的心态已经是想见但见不着。
忌讳苏聪与宋明奕的关系,郝东不会直接向杨紫问杜宗琴在哪上班,更不便索要杜宗琴的电话号码,但也曾拐弯抹角问杨紫:“你跟苏聪领证之后是否还有一杯喜酒喝?”
即使郝东直接问,杨紫也不知道杜宗琴的电话号码,因为苏聪也是前不久才得知杜宗琴的电话号码。
宋明奕不愿意杜宗琴的电话号码外传,苏聪对此是有默契的,宋明奕不说,苏聪也从不问。
直到上次杜宗琴主动打来电话,苏聪才第一次得知杜宗琴已经更换几次之后的号码。得到这号码,苏聪当宝贝一样的,用“酒桶学生”的代号存进了手机通讯录。
事后苏聪反过来质问宋明奕:“你怎么还把我的电话告诉了杜宗琴,好家伙,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就好一通质问,差点让我下不了台。”
宋明奕还在埋怨苏聪多嘴。“还好意思怪我,嘴巴子太敞,你害我两头堵。以后杨紫在郝东手下说话办事要谨慎,如果不小心把杜宗琴的情况泄露了,那我宁愿不要任何郝东的信息。”
以前在杜宗琴不知情的状况下,宋明奕似乎还能够没事人一样地处理这些事。可当杜宗琴有所察觉甚至隐而不发后,宋明奕一时失了方寸,回避不说显小气,主动说也不大气,好比黄泥巴跌进□□里。
而眼下杜宗琴回老家了,宋明奕想说也失了好时机。
杜宗琴主动冷战,宋明奕感到了与以往的不同。杜宗琴竟然把衣服全都打包寄回乡下了,宋明奕为此电话向郭丹彩求证过。
还有一个不同,就是杜宗琴的手机没开。头半个月,宋明奕牵挂宋准,想要拍几张照片和发一段视频来看,但杜宗琴电话不通,而郭丹彩和杜岳山又都不会弄。
杜宗琴执意带宋准回乡下,郭丹彩其实是反对的。一来是宋准将要隔奶,按理杜宗琴该上班了,哪有往乡下跑的道理,而且又没有明确的计划。另一则是很不放心,不但这回闹得大,而且当杜宗琴在嘉胜的家里清理私人物品时,在旁边反复追问的郭丹彩才得知房子都没在杜宗琴名下,隐约感觉宋明奕的手段不简单。
杜岳山没有郭丹彩想得深,反乐得每天逗宋准玩。
“三套房子都没名份,瞧你这老婆当的,亏你还当了娘。看你每天张牙舞爪,实际没兑现,肚里空当家。”郭丹彩第二次提这事了。
杜宗琴一听就烦,对这些事没概念,还觉得鸡毛蒜皮。
可能是孕期间鲫鱼吃得多,发奶又补钙,宋准竟然长出四颗小牙齿了,吮奶时磨得生疼,经常浸湿一大片衣服。
杜宗琴白天的心思全在宋准身上,但到晚上就开启了胡思乱想的模式。
手机关了半个月,再打开手机时,三天也没接到一个电话。到后来,宋准趴在床上追着手机玩,结果推落到了床边尿盆子里。
三分后悔,七分等待,是杜宗琴这会的心态。
杜宗琴先是后悔离开信息研究中心,从嘉胜追到铭安以致丢了工作,再又后悔怀孕生孩子期间太过自我,疏于外界联络以致朋友圈越来越窄。
后悔之心让人灼痛,但心怀等待仍然支撑着杜宗琴。
首先是等待宋明奕来乐源,一起在乡下过年,或者接自己和宋准到铜昌过年。
其次是等待宋明佳,如果宋明奕年前回不来的话。宋准出生到现在,宋明佳还没有见过,而铜昌离乐源并不远,往来一趟蛮便利的。上次回乡下住,宋明佳说来没来,这回也该来了。
可宋明佳偏不是这样想的。问了宋明奕一系列情况后,宋明佳再次当起了战略导师和战术参谋。“这几年都是你赚的钱,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不但不知足感恩,还时不时找你的岔子,尤其是动不动就回娘家这毛病不靠谱,再加上你平时一些事都是随她做主,只怕会越惯越厉害,这一回你不要轻易服软,回去是她要回去的,来也要让她自己来。至于宋准,现在这么小,吃饱喝足就没事。”
宋明奕听是听进去了,但终究不踏实,万一过年之前还僵着,届时在哪过年都没法确定。
就算愿意低头,那至少也得先通电话,宋明奕心想。杜宗琴的手机继续打不通,意味着现在压根就不想和好,宋明奕这么认为。
互联网从PC端时代开始大踏步进入手机时代,手机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和。
有些人的手机关了,但心门开着。有的手机从没关过,但就是不肯拨打。
当陆岩看到手机上显示来电的是范娟,便有不好预感。
范娟开门见山:“我跟男朋友复合了,正式告诉你一声。”
陆岩沉默不作声。
范娟接着说:“我这号码也快要换了,以后有号码再说。”
“你还好吗?”陆岩憋出这么一句。
“我辞了铭安的工作,到男朋友那边找事做,既然在一起那就在一起,这也是你想要的结果,我突然分不清谁是可怜,谁算幸运,只知道追赶不上了要歇气,必须一步步往前走。你是水泥地,路况比我好得多。”
“但愿时间会告诉你我,现在的选择是对的。”陆岩有意绕开了。
“你应该早就料到了结局,只是想由我来开口,没想到最后的恶人还是我来做,亏我之前还在等你开口。”
“前一阵我都不敢打你的电话,怕打扰你,怕你男朋友误会,也不愿意给你额外的思想压力,再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你不要以为我尽是水泥地,我现在是盐碱地,又苦又咸。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有意等你先开口,那也是想最后当一回男人,把面子留给你。”陆岩渐渐稳住情绪了。
“这最后一回,不能算男人,只能算男子汉。”范娟在电话那头开始抽泣了,“再美好也留不住,我刚才删了那‘两根甘蔗’,你怪不得我,我也不怪你,只怪自己。”
陆岩闭着眼睛,耳朵贴肘夹着手机,侧头伏在桌上,恨不得离范娟再近一丁点,更加伤感起来。“看水流舟的感觉,我也受够了,该来的要来,早来早安生。对不住你的人是我,我也觉得对不起自己。”
陆岩悲怆的语调,范娟似乎找到了平衡支点,将思路拉回到了现实,问了一个陆岩完全意料不到的问题:“你我错过了人生嫁娶,那就勉强来一次嫁接人生。最后请你说一个你的梦想,看我能不能代你实现?”
梦想?陆岩一时想不好也说不出,沉默不语。挂断电话后,陆岩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从谭主任反馈的情况看,闵修仁的案子将在老历年前开庭。
此消息传达鲁丽蓉这边,就变成了闵修仁还有一丝希望回家过年。
倘若真能如此,折腾这么久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以致岳父母特意问了大半天,陆岩心里没底,不敢作半点允诺。
星期三下午,陆岩原本想衔接法官,但找了几间办公室都被各种理由拒绝了。法院办公楼挨着检察院,陆岩想起了郑瑜,也寻思能不能碰到某个熟人,至少举棋不定的时候还有一张凳子坐。
陆岩对着窗户,双手搭在窗沿,目光盯着楼房稍矮一点的检察院,又开始神游起来。
陆岩无疑是失落的。怪自己平时交际少,以前被公文材料所困,人家可以喝酒聊天打牌应酬,而自己只能提包跑腿,囿于加班爬格子。有时组织召开一个几百人的大会,办文办会忙乎半个月,人际关系疏淡了。
浮在上面而不接地气,这是以前一些领导对陆岩写材料的告诫,这会的陆岩完全把这观点应用到交际上了。
闵修仁涉案,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家丑,陆岩不愿意向原来的老同事提及,更莫说托人再求人,能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个。何况白家公司的举报信尚在调查期间,尽量不授人以柄。
正鸡零狗碎地想着,陆岩接到了郑瑜的电话。
感冒了的郑瑜鼻音很重,没有寒暄而直入主题。“要争取判缓刑,再好能签一份司法谅解书。”
“和谁签这玩意?”陆岩第一次听说。
“还能和谁,当然是和举报你的白家公司。”
“你怎么知道我被举报了?”陆岩一惊。
“我也是有身份证的人,本就在控申科上班,有批示的举报信一般都会转到控申部门。”郑瑜释之后,转而开玩笑,“我曾讲过你‘请客闹着玩’,现在我觉得你更不要上火,就当‘举报闹着玩’。”
“我是牙齿不好,要不然真想冲上去咬几口。”陆岩努力自我调适,似远实近地表达无奈,“白家公司就是想打乱我的阵脚,殊不知我其实根本没有阵脚,成败皆由我一人。当然我还是有像你这样的朋友。说来也巧,你来电话之前,我还正想着在法院办公楼遇到另一个郑瑜?”
“一个郑瑜还不够?要是两个郑瑜都帮忙不上,那岂不加倍失望?”
“幸亏没要你额外帮忙,否则举报信就不是闹着玩了。”
郑瑜倒也释然:“即使你要我额外帮忙,我也帮不到,没这个能力。我能做的,只是把这举报信及时回复了,而这些完全不算帮忙,事实就是这样的。我要是一个法官,说不定还能帮你组织达成司法谅解书。你上次提到财务票据应该有用,我觉得可以当法码。”
陆岩叹了一口气,思路有些摇摆。“拿到财务票据后,我开始想隐而不发,希望白家公司适可而止。后来想直接用来压减涉案金额,但没想到效果也就那么回事,可笑的是最终金额还加了一万元。到了这最后一步,白家公司竟然实名举报我,摆明了不留后路,我就安排人向税务部门也举报了偷税漏税问题。不过现在看起来,税务部门没有什么动静,估计又有点悬。”
“那这司法谅解书?”
陆岩用肯定的语气分析:“不可能签了,已错过时机,一旦错过就不再。提起这票据,我还真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拿到票据,马上就谈判摊牌,效果会比现在好。我不应该带着所谓票据来路不正的心虚,而应该理直气壮找白家公司谈条件,不说倒打一耙,至少也能争取达成司法谅解。回顾起来,一是我做事不够狠,二是没料到人心这么险恶。”
“举报信的具体内容不适合对你讲,但讲了一堆法律的经商的大道理,上纲上线。据我科去调查核实的同事回来讲,白家公司还说给了好多次和解的机会,是你这一方没把握住。”
陆岩懒得打嘴仗了,不愿过多评价举报信:“白家公司瞎扯蛋,红薯吃了屁话多。”
郑瑜乐了。“怪红薯啥事,红薯白皮红心,正宗的绿色食品,我就喜欢红薯,这大半年都把红薯当主食。”
“白皮红心是好红薯,就怕红皮黑心的烂红薯。外人问起来,我笼统地讲是在打官司,实际上纯粹单方面挨整。碰到这号烂红薯,现在当真是没有好主意了。”
“照你这么说,我连出个主意都帮不到了,只能帮你泡一杯茶喝,如果你现在过来坐的话。”郑瑜不像开玩笑,而是跟着陆岩的语调有点灰。
“我不来坐了,你现在是有身份证的人,而我是被举报人以及犯罪嫌疑人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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