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有假就是爷
陆岩的身心像被绑住了。
晚上,鲁婉蓉端着一杯蜂蜜水,敲开了书房。尔后并未离开,而是躺在小床上,陆岩一下就明白了鲁婉蓉的意思。
关了灯,鲁婉蓉褪下衣服后停住了动作。“是不是没有以前紧了?”
“这个有可能,正常。”
“那你感觉不太好?”鲁婉蓉试探着。
“也还好吧。”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是不该顺产的,剖腹产就好了。”
“神经,未必割一刀还好些。”
“那样就不会变得松。生完凌囡之后我又锻炼得少。”鲁婉蓉最近关注此事,越发不自信。
“剖腹产有什么好,当时医生讲剖腹产可能奶水都出不来。后脑壳细想,陆凌长这么壮,跟母乳喂养有很大关系。你多锻炼一下倒是可以,听说有一个动作经常做,能够紧一些之类的,你上网去搜。”
“我看过,但没坚持,似乎也没什么用。以前晚上都是你找我,现在都变成我来找你了。”
“该坚持的要坚持,锻炼总没有坏处。”陆岩例行动作,从鲁婉蓉那压了进去。
鲁婉蓉摸黑出房后,陆岩也起身点烟。
陆岩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一堆心事纷至沓来,特别是想到办公室主任欧益雄就脑瓜仁疼。
文人相轻可以理解,但欧益雄就是明摆着欺负自己,陆岩一度后悔给这样的人当过副手。
从三年前廖定宇任副总经理以来,尤其是今年总经理因病住院后,欧益雄就明显躲事偷懒。
按理说,陆岩与欧益雄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很多任务通过廖定宇的环节中转而搅和。
欧益雄竟然提出成立写作专班,意在整合写手,把办公室和宣传股的材料合并同类项,分工协作,所谓做大做强。
陆岩好不容易脱离欧益雄手下,挪到宣传股,但又被这个提议捆到了一起。
没想到廖定宇同意了这个议题。
叶世海也附议:“由我分管宣传股也讲得通。”
欧益雄几乎不单独去完成一个任务的,平铺直叙的工作也好,急难险重的工作也好,总喜欢拉上陆岩。
这么多材料摆在那里,各人明确一个任务,一包到底多清晰,但欧益雄硬要和稀泥,图轻松。
明知道陆岩不乐意,但欧益雄仍像没事人似的,这更让陆岩窝火,几乎怒不可遏。
基地领导均是径直向陆岩布置工作,估计陆岩领受的任务比欧益雄多出好几倍。
大家都觉得用着顺手,有时散会还没有一分钟,任务就交到陆岩头上来了。
中午12点半,陆岩拿着饭盆子到食堂去打饭,半道上有工作人员跑过来传话。
原来是明天的一个材料尚未定稿。廖定宇将出席流动人口信息采集动员大会,讲话稿要陆岩把关。
拷了U盘里的材料,陆岩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陆岩细看材料,格式不对,内容果然也不行,条理写得稀乱的,讲了形势又讲,讲了问题又讲。陆岩心想糟了,明天上午就要开会或许还要印,再动笔改,恐怕要等到下班后几个小时才能送审。按廖定宇的作派,自己和一干人等又要讨骂了。不改肯定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改。
搅尽脑汁,一通头大,忙着“一个张屠户,一只浑毛猪”的对仗。
已经是下班时分了,材料算是有点眉目了。
陆岩才稍微分神,虽然材料尚未最后改定,但必须先得向廖定宇报告了。
陆岩打电话给廖定宇的司机,被告知“人车分离”,说是后勤部门派人派车在开。电话找到临时司机,称廖定宇现在区里开会。
只好直接拨打廖定宇的手机,关了。陆岩遂发条信息:报告——明日上午在德胜园剧场开会的讲话稿放在办公桌,如要当面送呈请指示。
晚上7点多了,仍不见音讯,陆岩干脆再打廖定宇的电话。
廖定宇讲“放在办公桌”。一句话就挂了!
陆岩改完材料后总不踏实,安排值班员在把材料放在廖定宇办公桌的同时,另打印一份,再拷好U盘,都带在身上,以防临时又要。
骑摩托车回到家里,已是10点多了。
陆凌刚睡下,鲁婉蓉竖着指头“嘘”。
跟陆凌打不成招呼了,一脸疲倦的陆岩关上书房门,没有洗漱就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值班室果然转来指示,要陆岩迅速回廖定宇的电话。
又是一句话的电话!廖定宇要陆岩马上把材料送到德胜园剧场。
陆岩急忙出门,身后丢下鲁婉蓉一堆提问。
待骑着摩托车赶到剧场门口时,不远处看到廖定宇也刚到达,开的开门,握的握手,一下子围一堆人。一路骑车吹风,西装皱,发型炸,陆岩先找地方停车捯饬。
会前在贵宾室休息。陆岩把材料递给廖定宇后,退后几步,呆在一边,认为能听的就认真听一听,不能听或不想听的,就走开去看墙壁上挂着的一些艺人简介。陆岩还压低声音给叶世海打电话告知去向。
没一会,廖定宇转头朝陆岩劈头盖脸地问:“你搞这个材料没同主办单位商量?”
陆岩马上作答:“初稿不是我出的,但我凿了几个小时。”看来材料肯定有让廖定宇不满意之处,陆岩接着应承,“是我没有搞好,我的责任。”
廖定宇从包里拿出笔,走到远一点的沙发坐下来,看样子是准备临时改一改。
陆岩有些郁闷,但不心虚,望着眼前这些人寻思起来。
估计有些单位的材料把关也跟基地差不多,签个字就算,甚至字不都签,或者在一个空白签呈上提前签名就走了。
陆岩还想到,幸而平时同宣传股的同事讲得到位,现在写材料不要对领导把关抱蛮多期待,好赖在于自身。
搞材料这一行,领导能陪写手一起加班就算不错了。
欧益雄喜欢把文责自负挂在嘴巴上,经常讲材料最好直接送给领导本人审阅,这在陆岩看起来,就是推诿,不愿意把关。欧益雄真的加班少,更难得和办公室、宣传股的同事一起加班,经常提前走了,没吃过几顿盒饭。
陆岩做不来那种作派,也不允许自己那样做。一个材料任务来了,认真与执笔者研究,切身地进入那个材料,提思路,出主意,陪着一起加班。
这样也好,大伙都信服陆岩。
其实陆岩一直倡导多开材料分析会。欧益雄虽然认同,但实际并不积极,也很难得讲得真切细致,老是“基本框架就按你们讨论的写”。
叶世海有时也讲一些“文字经”,只是粗,而且总是看得云淡风轻,几句话就把任务交办了。
上午9时整,流动人口信息采集动员大会正式开会了。
最后一项议程由廖定宇讲话。廖定宇几乎没有用材料上的话,完全脱稿讲的,还蛮精彩。
廖定宇还给各行业场所负责人致歉,称有时服务与管理的关系没处理好,话语显得客气。
陆岩一时理解不到具体用意。
散会后出门,一位工作人员问陆岩讨要讲话稿,称要发简报。
“稿子还在主席台,也没什么用,如果没派人认真记,只怕简报发不好。”陆岩倒是记全了,不想为难人家,又主动答复,“中午我把记录传真给你。”
陆岩经常讲,世上从来没有容易写的材料,每个字以及标点符号,都要后脑壳细想。哪怕有素材、有思路,口头上的话要形成文字,都是慢功细活,辛苦得来。
回到单位,陆岩抓紧处理日常事务,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基本扯通了手上的麻纱。
与“穷盒子”的晚饭,约在“四进桥美食城”。
陆岩先动身出门,免得碰上交通高峰期,顺便到“扶优办”串门。
进门之后得知“扶优办”规格还将拔高,正在物色人马搭建临时班子。陆岩对企业事务不感兴趣,只是对着弟兄们发牢骚“我恨不得住院去躲事”。
“扶优办”综合组长正好听到了。“那你来我这里,只要你肯来,保证先给你放假半个月。”
陆岩语调慵懒。“您这边高大上,我上不得台面,我只盼着您的假,有奶就是娘,现在对我来说,有假就是爷。”
大家哄堂大笑。
陆岩突然记起上次在此下过的那局棋,记起了那个主动认输的对手“tbtbtb”。
陆岩找台空闲电脑,下载打开“棋城之围”后登录,并不下棋,而是找到对局记录,打开棋谱,复制“tbtbtb”用户名,粘贴在搜索栏内,结果显示不在线上。
陆岩对着“tbtbtb”词条,点击鼠标右键,弹出选项框后,确认“添加好友”,单方面地将“tbtbtb”加为了好友。
此时,佟蓓正在锦港国际机场跟佟谦亮通电话。
佟蓓的目的地不是佟谦亮所在的D国,而是F国。两个小时后,佟蓓将从锦港国际机场再飞F国的米高乐机场。
佟谦亮虽人在D国,但此刻特别记挂在锦港的佟蓓,已是第三通电话了。“从铭安直飞直达多方便,你又不听,偏要走锦港过境,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妈也是木脑壳。”
“是我作的主,我在锦港约了一个人,取点东西就走。你不要担心,只要大致告诉我转机流程就OK。”佟蓓没给葛晓珍实话,但跟佟谦亮讲了转道锦港的原因。
“你的行李直接挂到巴瑞?有没有在铭安国际机场直接拿到下一航程的登机牌?”佟谦亮问清情况后叮嘱,“不要再往转机闩口走,先去转机柜台办手续。”
佟蓓去过D国两次,都是从铭安直飞。此次独自去F国,让佟谦亮担心之余还多了不理解:“休学之后你有大把时间,为什么不到我这里停留?”
“你和妈妈只准休学一年,我当然要抓紧,我想学服装设计,又不是学工业,去D国没啥用。”
“锦港约的是谁?”
“没谁,纯粹取点东西而已。”佟蓓不耐烦了。
“非要专门绕一趟,跟服装有关?”
“以后告诉你。”佟蓓挂断电话,把护照和机票递给了转机柜台的工作人员。
有人出洋,有人归乡。离家原因有很多种,回家则不需要理由。
陆岩从“扶优办”离开,动身赴“穷盒子”之约。
一想起十多年才又见面的“穷盒子”,陆岩的心情比下午发牢骚的时候好多了。西装被风灌满再撑开钮扣,成了骑摩托车疾驰的“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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