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晃而过。
简曦回学校上课。依旧是两节大课，四节小课。
大课主要笼统地梳理每一章的知识，小课则用来进一步巩固。
她发现大课韩昭会来上，基本上都趴着睡觉，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小课则基本没来过。
直到半个月后系内统一考试。
考完简曦将卷子一批，这三兄弟几乎全军覆没。
其中林子旭稍微好点，满分一百的卷子，拿了七十分低空飞过。
童翔就比较令人绝望了，卷子明明填得满满当当，一通批改下来，也就拿了个五十三分。
这要是期末考试，妥妥的是要补考的节奏。
最过分的是韩昭。
刚刚好拿的六十分，再多一分也没有。
仔细看看他的卷子会发现，他填的题目全对，剩下四十分的题目干脆就完全没写，全空着。
也不知道是他根本算好了分数，懒得写了，还是运气真的就这么好，恰好及格。
简曦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批改试卷。
所有的卷子批改完，简曦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全班的平均分都在七十分上下徘徊，就这分数，难以想象会是S大的学生能考出来的。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教学生涯还没来得及扬帆起航，就折戟沉沙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嗓门还不小。
简曦“噔噔噔”地走过去开门，一开门就喊：“韩——”
然后一眼就看见门外两个小孩。
一个白衬衫大花臂，另一个一头拖把头。
童翔一扭头，嘴里啃的苹果差点吓得掉地上去了。
“简老师，你、你怎么住这儿啊？”
简曦默默把“昭”字吞回去。
想想也是，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来找韩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厢，对面的门也开了。
韩昭姗姗来迟，开门的时候正在低头打哈欠，眼睛半眯着。
简曦扫了他一眼，正好，一抓抓仨，刚好一起教育了。
她沉着脸，手一挥：“你们给我进来。”
一分钟后。
三个人在简曦家客厅的三人沙发上排排坐好。
三个人的试卷也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排排放好，一张比一张触目惊心。
童翔和林子旭两个还算规矩，韩昭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整个人差点陷进里面。
简曦在他们对面站着，故意摆出一张黑脸。
她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梭巡一圈，最后落在童翔身上。
这娃看着感觉最好下手。
她冲他挑了挑眉，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童翔憋屈地反驳：“这儿有三个人呢，为什么光挑我问啊。”
简曦差点被他委屈的表情气笑了：“就你不及格，你说我为什么挑你问啊？”
“你怎么不看看我有多努力啊！这卷子我都填满了！”
“这么说我还错怪你了？”
童翔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谁让老师你考前不划重点啊。就说一句教过的都考，我哪复习得过来？”
其实他的心态也挺正常的，现在的学生考前习惯性照着考点复习。哪里知道撞上简曦这种，根本不划重点的老师。
简曦挑眉：“怎么？等你今后进了手术室，还指望病人先别死，先起来给你划个重点啊？”
“………………”
这话简直没法反驳。
简曦扭头看向林子旭。
这孩子倒是还算谦逊，进来之后拿起试卷看了两眼，立刻拿笔修改了几个答案。
看到几个不太懂的，还提问探讨了几句。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韩昭身上。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吐血。
这货一声不吭的，居然在跟她家的猫大眼瞪小眼。
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领地里的三个少年很好奇，于是跳到沙发扶手上，打量起坐在边上的韩昭。
“咦，简老师你还养猫啊，这猫真可爱。”
童翔好不容易从试题的海洋里挣脱出来，一翻身又是一条好汉。
看见猫咪雪白雪白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手痒得紧，忍不住伸手去摸。
结果别看西西看着白滚滚软乎乎的，脾气不小。
“咪——”地叫了一声，炸毛地挪开了两步，愣是没让他摸，一副敢摸就敢咬的坚贞样。
简曦心道，干得漂亮。
下一秒就看见西西扭头去拱韩昭的手臂，一副缠着他要玩的撒娇模样。
简曦：“……”
选谁不好，偏偏缠着那个臭小子！
童翔眼巴巴看着：“哎老师，你这猫叫什么名字啊。”
简曦：“……”
“赶紧看你的卷子！”
简曦心累得不行。
总觉得自己比当高三班主任的妈妈还要累。
盯着林子旭和童翔将错题一个个全订正了才把他们放走。
一扭头，发现韩昭也不见了。
他的那张卷子摊开在茶几上，西西正在上面来回踩。
简曦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刚才在上面也写了一点。
空着的题目被填上了。
虽然过程很简略，但大致上都答对了。
明明能答对，简曦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好好写。
不良少年的脑回路好难懂。
……
三个人先后走出小区。
童翔看看韩昭家的那栋楼，唏嘘：“我去，昭哥你咋没告诉我们简老师就住你对门啊！刚才她一开门，我他妈吓一大跳。”
韩昭插兜走在最前面，一如既往的话少。
所幸童翔早习惯了，有林子旭这个捧哏在，依然能说好一出相声。
“还真别说，我忽然觉得简老师对我们好上心啊。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被昭哥支配的恐惧中。”
林子旭笑：“那不是挺好。”
“好什么好？当年发愤图强是为了考上大学，继续跟着昭哥混。现在还这么拼是为了啥？”
林子旭想了想：“为了当医生？”
“医生？”童翔双手交叠在脑后，悠悠地看向天边火红的晚霞。
“大学里随便学学就行，我也没指望真能当医生。等毕业了我就去给我哥帮忙。”
“那你看看你哥会不会打死你。”
“你不讲大实话会死啊？哼，那你呢？”
林子旭：“我啊，我对医生挺有兴趣的。其实我以前想过做个妇产科医生来着。”
“妇产科医生？哈哈哈哈，很有理想啊你……”
“那是，都是女病人，不愁解决不了终身大事。多好。”
童翔闻言，欲言又止。
“……你就没想过，会去妇产科的都是已婚的孕妇吗？你准备怎么解决？预定一个刚生的？”
林子旭：“…………”
仔细想想还真是。
夕阳落在长街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像年少的梦想，也可以在这个年纪被无限延长。
但。
有时还真说不准究竟是梦想先到，还是挫折先来。
当天晚上。
酒吧有人闹事。
上一次在韩昭手里吃瘪的刀疤男龙哥这回准备万全，带着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上酒吧砸场子来了。
龙哥本来是这附近的混混，仗着手上有一点人，经常在附近收保护费。
前几年还挺顺利的，结果两年前，某个当了很多年兵的人回来了，在这条街上开了“江上游”。
从此龙哥收保护费的道路总是异常艰辛。
童老板自己不交不说，时不时看到他们去别人家的店子，也要过来掺一脚。
也不是没想揍他们一顿找找场子。
可好歹童老板当过那么些年的兵，打起架来凶得很，在他店里打工的三个小子也很能打。
“江上游”这根骨头太硬，不太好啃。
这次龙哥叫来了几十个道上的兄弟，打算一鼓作气让“江上游”再也没法在这里开下去。
于是，事情不出所料地闹大了。
酒吧被砸了。
闹得惊动了警察。
警察到场之前，他们已经风风火火地打过一场架。
几十个人对上四个人。
一边是人数优势，另一边就算打架再狠，也难免吃了不少闷亏。
直接一架打得十几个人进了医院。
剩下的则全进了警局。
……
第二天上课。
简曦进教室扫了一眼。
十七个人，少了三个。
再扫一眼。
好嘛，那三个臭小子都没来。
熬到下课。
简曦从教学系统里调出三个臭小子的联系方式。
打韩昭的没人接，打给童翔干脆关机了。
所幸打给林子旭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
谢天谢地。
电话一通，那头的人问道：“哪位？”
是林子旭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
简曦心头一跳，飞快说道：“我是简曦。”
“简老师！？”
简曦：“你们三个都没来上课？别告诉我这回你们三个一起病的。”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林子旭苦笑着说，“这回是真的。老师，我们在医院。”
简曦：“…………”
还不如告诉她他们都打工去了呢！
于是简曦直接赶去了医院。
高跟鞋的声音“咔哒咔哒”在医院的瓷砖地板上响起的时候，简曦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辩论。
一个说：“你就是个代课老师，负责上课就行，这么关心学生私生活干什么？”
另一个说：“代课的也是老师，是老师就得负责保证学生身心健康，别让他们走弯路。”
一个说：“不良少年打架斗殴你管得了吗？你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另一个反驳：“那学生的安全就不用管了吗？”
简曦被它们吵得心烦，走到病房门口，“唰”的一下就开了门。
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韩昭苍白着脸，一动不动地躺着。
另外两个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一看见她来了，连忙局促地站起来：“老师！”
这两个的样子也是惨不忍睹。
童翔脸上都是伤，半边眼睛也肿成了熊猫眼。
林子旭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脚上打了厚厚的石膏，一看就是严重骨折。
简曦来的路上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教训的话，临了看见他们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也说不出口了。
她沉默地将病房门关上，将还在交战的两个小人统统关在了门外。
转过身在病床前坐下来。
看看昏迷的韩昭，再看看一脸愧疚的童翔，简曦只能叹气。
为什么她的教师之路从一开始就这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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