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4

    14.

    白素妍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谢崎恭还未醒来,而厨房中传来了切菜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顾长瑾回来了,几步来到厨房,却发现在厨房准备晚饭的人是陆先生,她的姑父。

    想到姑父可能不会喜欢自己,白素妍刚打算离开时,陆清已经转过身来,发现是她后露出了微笑。

    “别担心,晚饭很快就能准备好。”陆清熟练地将手中的土豆皮剥落,并说:“我的厨艺不如顾长瑾,今晚只能让你们将就将就了。”说完,他将剥完皮的土豆放置于案板上,迅速地切成漂亮的土豆丝。

    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令白素妍有些手足无措,她注视着陆清的侧颜,心中更为疑惑,为什么如此温柔的人会娶谢崎恭为妻呢?虽然不清楚姑父的工作具体是什么,但凭她的直觉来看,姑父一定是个有才能的人。既然如此,又是什么让姑父对整日无所事事的姑姑另眼相看呢?不知不觉中,白素妍盯着陆清陷入了思考。

    “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陆清侧过身,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恼意,像是经过认真思考后恍然大悟地笑着说:“啊,我知道了,是对我感到陌生吧。”

    陆清弯下腰,耐心地对白素妍说:“这些天你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不过没关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谢崎恭还有顾长瑾,都是你的家人。”他将自己的干净的右手放在了白素妍的头顶,像长辈一样温柔地安慰道:

    “你不必逼着自己长大,像普通的十五岁少女生活下去就好,有什么事我们都会替你担着。”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白素妍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自从离开与外婆一同生活的家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此温柔的话语,当她看见外婆尸体的那一刻,当谢崎恭将真相摆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的心中甚至萌生出了自杀的念头。十五年来,她最喜欢的外婆,最可靠的支柱,倒在了她的眼前,甚至有人告诉她,这根本不是什么支柱,她的外婆是个走私军火的罪犯,外婆的死——是罪有应得。

    可是,现在竟有人告诉她,那些痛苦没必要一个人扛着,他说,只要普通地活下去就好。

    白素妍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对不起,姑父……上次是我太过任性,擅自跑回了北京……还害得姑姑特地过去寻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陆清拿出纸巾,一边替白素妍将眼泪擦拭干净,一边宽慰她:“已经没事了,对我而言,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放心吧,这里没有人会责备你。如果感到非常伤心的话,那就大声哭出来吧。”

    多日来积攒的悲伤像潮流一般涌出,白素妍抑制不住地将脑袋抵在了陆清的胸口,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有了一个排泄口,原本如同充满气体的气球般即将炸裂的内心,因为找到了出口,终于松懈了下来,她总算不必强撑着去学着长大,至少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陆清没有推开白素妍,但为了避免吵醒正在熟睡谢崎恭,在白素妍哭泣的时候他轻轻合上了厨房的门,而正沉浸在背上的白素妍并没有看见,陆清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笑意,那双黑沉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冷漠。

    过了好一会儿,白素妍的哭声才渐渐消停下来,她抽泣着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姑父的宽阔胸膛,这才后知后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谢谢您。”白素妍意识到自己在姑父面前毫无形象地哭了出来,忍不住羞红了脸,她微垂下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您……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陆清笑着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说:“去客厅再等一会儿吧,你肯定已经饿了,我会尽快完成晚饭的。”

    “嗯!”白素妍点了点头,虽然眼角仍带着泪水,但她对陆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过去的伤痕与痛苦无法被抹去,可她非常感谢这个愿意给予她温柔的男人,就像清晨拨开迷雾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明朗怡人。她想,自己在这个新的居所内,终于有了继续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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