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坑道里泰尔斯和哥洛佛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其他人们则疑惑不已。
“你们认识?”豪瑟大叔目光狐疑。
“他们认识!”乍得维祭司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叫怀亚?”多萝西语气好奇。
“他们都叫怀亚!”希莱一脸鄙夷她的手套重新出现在双手上。
“对我们认识而且就是因为同名才认识的”泰尔斯尴尬回头向周围的居民们举手示意“没关系的没事的都是老朋友没啥大不了的没必要围观……”
但他显然号召力有限坑道里无人听从他的呼吁人们依旧围着这个出入口望向哥洛佛的眼里充满敌意。
“那好吧额怀亚你先放下刀怎么样你吓着他们了”泰尔斯向大小姐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希莱只是一脸鄙视地扭过头去“还有你的同伴……落日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泰尔斯惊诧地看着罗尔夫怀里的女人: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坑道里的“尸鬼”们发出一阵阵私语。
罗尔夫为难地望向泰尔斯眼里有请求也有愧疚。
“这是特托怀亚大人你记得吗”哥洛佛有些不情不愿“我的小……弟弟。”
泰尔斯反应过来:“特托?噢当然特托!但你抱着的是谁?”
“这是额这是特托的……”
正在哥洛佛顶着罗尔夫的怒目犹豫着要说“老相好”还是“妈妈”的时候罗尔夫怀里的伤者虚弱地睁开眼睛。
“他他在吗”她痛苦地咳嗽一声“乍得维?”
众人齐齐一愣坑道里安静下来。
一脸惊讶的乍得维祭司拨开左右的人走上前来。
“什么?谁?谁在叫我的名——”
乍得维祭司的声音瞬间收住。
“小小刀子?”
他震惊地望着罗尔夫怀里的人:“怎么是你?”
重伤的女人精神一振强撑出笑容:
“老朋友你果然在这儿老娘到底是走运了一回”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显然在强忍痛苦“行行好别再那么叫我至少别在今天。”
坑道里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乍得维急急忙忙地赶上前去。
“我不明白你不是该在王都当老大吗怎么——落日啊!你的手怎么了?”
“当老大的一点代价……操啊轻点!疼死老娘了!”凯萨琳痛嘶着。
“你们认识?”泰尔斯警觉道。
“他们认识。”哥洛佛冷哼道。
“那她也叫怀亚吗?”多萝西迷惑道。
铛!铛!铛!铛!铛!
身后传来的刺耳声响逼得所有人捂耳回头:迦达玛大娘正抓着跟她一般高的锅勺气势汹汹地敲打着煮食用的铁罐。
“你们都傻了吗!人都这样了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铛!铛!铛!
伴随着敲打声迦达玛的怒吼回荡在下水道里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无穷无尽的能量:
“闲杂人等都给我散咯!”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哥洛佛坐在火炉旁一寸寸拆下带血的旧绷带除了泰尔斯和罗尔夫坑道里的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个满身血腥的家伙。
“那个女老大指了方向我们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走没走对——为什么那怪物一直盯着我看?”
泰尔斯回过头去:
远处的另一个火炉边沃尼亚克摸着头上的肿包不忿地望着他们一见到哥洛佛向他看来又连忙低下头去。
也许因为你刚刚打晕了他?
泰尔斯耸耸肩:
“他不是怪物——你们的伤怎么样?”
哥洛佛面色一动按了按了腋下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不碍事。”
你看上去可不是这样。
泰尔斯转过头角落里的罗尔夫见他望来羞愧地做出手势:
【对不起。】
泰尔斯摇了摇头作出回应:
【你还好吗?】
罗尔夫忍不住看了远处一眼犹豫着比出手势:
【是。】
不他不好——泰尔斯得出结论。
“所以罗尔夫忍不住出手救下了‘幻刃’凯萨琳?”
“对那个羊操的混——”哥洛佛闻言不忿但话说了一半就结巴起来“额哑罗尔夫提出建议他说那个女老大是血瓶帮的她清楚翡翠城街头的各种门道……还有她替鸢尾花办事所以知道很多内情内幕很有价值……而我们正两眼抓瞎很需要这样的资源……噢对了她可能还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还有就是她被自己人背叛很可能为我们所用我是说为您所用……所以我们仔细商量过后就决定果断行动了虽然冒险但是值得。”
看着哥洛佛绞尽脑汁的样子泰尔斯眯起眼睛:
“罗尔夫提出建议?是么他跟你‘商量’了这么多?”
哥洛佛一愣转过头去:
“关于这个嘛您知道吗他其实识字的。”
“噢……原来他识字啊。”泰尔斯的目光耐人寻味。
哥洛佛被王子盯得满头大汗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刚刚没来得及问但是您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
哥洛佛望望看不见尽头的坑道闻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好不容易才把“屎坑”两个字憋死在嘴里。
奇怪在王都的下城区也是这样。
这位殿下怎么专喜欢往破落旮沓里钻?
“说来话长”泰尔斯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他看向因陌生人而惴惴不安的斯里曼尼“简单来讲我在帮人逃命——这位大辩护师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为此空明宫想让他闭嘴。”
“就像他们之前让酒商和羊毛商闭嘴?”
泰尔斯点点头。
“您应该派其他人来的”哥洛佛略一犹豫“如果是那个黑衣杀手来执行灭口那您就危……”
“幸好他没来”另一个人——希莱·凯文迪尔小姐出现在他们身边毫不客气推了一下泰尔斯逼他给自己腾位置“照你的说法那个杀手去给血瓶帮洗牌了?”
哥洛佛吓了一跳认出这位大小姐的他紧皱眉头向泰尔斯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她跟我一起的。”挪开半个身位的泰尔斯尴尬回应。
一起?
哥洛佛的目光更迷惑了。
希莱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地在火炉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哥洛佛。
“额小姐你有什么事吗?”后者被她看得很不自然不得不扭过头去。
“对啊你还有什么事吗?”希莱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不明所以的哥洛佛又愣住了。
直到泰尔斯狠狠咳嗽了一声哥洛佛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去角落里挤占罗尔夫的空间。
“按照这个怀亚打听来的消息……”
希莱看着哥洛佛走远这才转向泰尔斯:“无论是那个酒商还是羊毛商被灭口都是血瓶帮出面为詹恩收拾尾巴清理后续伪装成自杀或仇杀。”
泰尔斯点点头:
“与此同时血瓶帮横遭打击焦头烂额。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我也不认为。”
“是王国秘科干的?就因为血瓶帮在替詹恩干脏活儿?”
希莱沉吟道:
“有可能如果血瓶帮自顾不暇也就没有精力帮空明宫跑腿包括掩饰和隐瞒这些命案了。”
泰尔斯望向忧心忡忡的斯里曼尼:
“这就是个好例子:血瓶帮焦头烂额掩盖羊毛商的命案时办事不力被我们的斯里曼尼先生抓到了蛛丝马迹。”
“于是空明宫要灭口的人又多了一个”希莱叹息道“我亲爱的兄弟篓子越捅越大啊。”
“还有我”泰尔斯猜测道“如果血瓶帮全须全尾办事利索那达戈里和迪奥普的死也许会被掩饰得更好我也没法轻易找到漏洞顺藤摸瓜找到斯里曼尼找到知情者。”
希莱点点头继续推测:
“那我猜我兄弟一定很不爽他认为血瓶帮拖了空明宫的后腿——你是对的血瓶帮是最易突破的漏洞。”
“因此就在贵主巡游的这天詹恩要给血瓶帮大洗牌填上漏洞防止王国秘科继续见缝插针?”
“但他没洗干净”希莱淡淡冷笑“因为你和你的怀亚们搅局他洗漏了一张牌。”
泰尔斯点头认同:
“是的而现在这张牌——”
“呃啊啊啊啊啊啊!乍得维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坑道惊得这里的居民们纷纷侧目。
泰尔斯和希莱都站了起来在颤抖的火光中看向坑道的另一侧:
“幻刃”凯萨琳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躺在一张大石台上头顶吊着一盏亮度刺眼、与这个坑道格格不入的沥晶吊灯。
“该死凯萨琳我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
乍得维正在石台旁他手持剪刀和镊子弯腰处理着凯萨琳腹部的伤势跟平素那个在神殿里吊儿郎当的落日祭司格格不入。
凯萨琳咬着牙抬起头:
“你没有更好的麻药了吗?”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乍得维直起腰来手套和围裙上满是鲜红“除非你跟我去神殿那儿有足够条件能处理你的伤情……”
“对还能让仇家立马知道我在哪儿。”
凯萨琳在剧痛中呸声:
“你tm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乍得维望着石台上的凯萨琳片刻后叹了口气重新弯下腰:“好吧我明白了但我得提醒你这会很痛。”
“小意思老娘当年——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凯萨琳的惨叫声震耳欲聋泰尔斯和希莱面面相觑。
“你这样我没法操作——别抖了小刀子!”穿着围裙举着器具的乍得维一脸焦急。
“啊啊啊——tm别再这么叫我!”
“来个人帮忙按着别让她乱动!”乍得维祭司别无他法只得向其他人求助。
迦达玛大娘左右张望扔下对她而言似乎有些大的锅子撸起袖子:
“好吧我来!”
“得了吧亲爱的”正在火炉边给手术器具消毒的豪瑟大叔摇头道“就凭我们的个头儿?”
迦达玛大娘面色一变。
“没人在跟你说话老矮个儿!”
但她似乎也清楚问题所在于是回头呼唤:“波波?”
“呜呜呜?”
波波——这个脑袋出奇地小的大个子——被叫到名字兴奋地从他蜷缩的墙角站起来顺便带翻了一个水桶扑通扑通地朝乍得维奔来。
“让那怪物离我远点!”躺在石台上的凯萨琳尖叫道。
“谢谢但你还是待在那儿吧波波”乍得维也意识到波波不是最佳人选不得不在对方失望委屈的眼神下举手婉拒“没有别人了吗?”
在波波地动山摇的躺倒声中沃尼亚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但只望了一眼就被满石台的血腥吓得缩了回去。
“抱歉乍得维大人我尿急!”
兴许是刚刚哥洛佛的闯入过于吓人此时此刻坑道里的居民们都躲回了各自的地盘即便面对乍得维的请求也没人愿意出头。
“别想了乍得维”凯萨琳痛得精疲力竭反倒哈哈大笑“这地方就是个屎坑你养大的这些怪物们胆小又懦弱……”
乍得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罗尔夫挣扎着站起了身。
他面色复杂一瘸一拐地走向手术台向乍得维举了举手。
“你来?你的腿没事吧?”
乍得维有些怀疑他看了看泰尔斯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那就你吧记得多跟她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让她干扰我……”
罗尔夫的脚步霎时一僵。
什么?
说说话?
“干扰你落日女神她麻痹!”凯萨琳痛得面容扭曲还不忘还口。
但乍得维理也不理病人催促罗尔夫道:
“别愣着过来啊!”
可罗尔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哥洛佛看着罗尔夫僵硬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草。
算老子倒霉。
他按了按胸前的伤口正要忍痛站起来自告奋勇但另一只手伸来把他重新按了下去。
“他们都很累了”泰尔斯温和地道“还是让我来吧。”
哥洛佛和罗尔夫齐齐一怔。
“好机会趁着她受伤神志不清逼问些答案出来。”希莱在他身后悄声道泰尔斯皱眉以对。
“你?我得先提醒你泰——怀亚大人”乍得维也愣了一下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这场面可不好看。”
“我知道”泰尔斯来到石台前望着上面的一片狼藉扑鼻的血腥味儿让他立刻皱眉“我见过更糟的。”
好吧这场面确实不好看。
“哈哈哈”凯萨琳喘息着大笑“我喜欢这小子卧槽啊啊啊啊!”
哥洛佛还想争取一下:
“可是……”
“去休息现在胖墩怀亚”泰尔斯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你也是额特托?”
一分钟后泰尔斯清洗完毕遵循乍得维的吩咐来到手术石台边上收紧绑缚伤者的皮带。
毫无疑问凯萨琳的伤势极其严重且不提少掉的一只手臂她的腹部几乎浸透了鲜血上面十几个细小的不规则伤口正往外渗着鲜血有些还外露着刀片而乍得维只能小心翼翼地剪开衣服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取出刀片。
“把束缚带紧一紧按着这里对不用太大力不影响我的操作就行……你的手稳吗?一会儿我可能需要你扶住止血夹……”
乍得维全神贯注地夹住一枚刀片在凯萨琳止不住的颤抖中翻开一点皮肉将它取出。
“这石台上刻着不同的神术祈祷式由一块沥晶维持供能实现清洁、消毒、储血等功能当然它是神殿报废下来的产品年头不短了运转不太良好因此我可能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祈祷以维持运转……”
“你们能别闲聊了吗?”凯萨琳不爽提醒他们。
乍得维摇了摇头。
泰尔斯照吩咐拉住束缚带按住凯萨琳的大腿尽力不去看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免想起血之魔能师给他带去的噩梦:
“她的伤势怎么样?”
“手臂还行”乍得维将一枚刀片丢进旁边的铁盘“她外伤经验丰富第一时间止血消毒……”
“还行?”凯萨琳面容扭曲。
“抱歉除了少掉一只。”
乍得维语含讽刺地补充完。
“但如你所见最麻烦的是腹部伤口又小又多又密……这些刀片怎么钻进去的?我只希望不太深别伤及内脏……”
“‘乱神兵’干的”凯萨琳恨得咬牙切齿“记得以前那个玩傀儡戏的远东异能者吗?专绑女人卖去乡下的蛇头?”
“不记得了。”乍得维全神贯注地挑着刀片。
“在特恩布尔面前骂老娘妇德败坏说要装进笼子沉河淹死的那个?原来他还有朋友学的同一门手艺……”
“不奇怪”乍得维似乎特别讨厌这些事情“毕竟连你都有朋友。”
祭司开始夹取下一枚刀片。
凯萨琳面容扭曲痛苦呻吟乍得维的镊子和钳子每动一下她都疼得冷汗直流而等到需要动剪刀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
“按住她!”乍得维咬牙道:“我快找到了!该死这一片变形了!”
凯萨琳的挣扎力道大得惊人泰尔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堪堪按住她直到乍得维费劲地取出这枚刀片。
“她这样太痛苦了没有多余的麻药了吗?”
“已经是极限剂量了”乍得维摇摇头接过豪瑟送来的盘子更换工具“麻药不同于其他药品从麻醉到谋杀只有一线之差。”
“那我们能不能物理麻醉……我是说打晕她?”
泰尔斯想起跟亡号鸦的相处旅途只觉得颈侧和后脑隐隐作痛。
“来吧小子”凯萨琳精神一振咬牙点头“下手痛快些!”
“你骑士小说看多了吧——额抱歉不是说你。”乍得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随意连忙住口。
泰尔斯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昏迷和晕厥都是颅脑受损后的异常表现跟血压和神经密切相关因人而异”乍得维回到唯唯诺诺的状态小心地解释“以她现在的状态相比起打晕我们更可能打死她。”
凯萨琳冷笑一声:
“胡说我见过有的极境高手他们能控制力道安全地打晕一个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
面对凯萨琳乍得维又来了精神:
“是么?那相比起这些高手‘安全打晕’的人数有没人统计过他们还打死或打瘫了多少人?再说了我们这儿像是有极境高手的样子吗?”
乍得维换完工具重新开始取下一枚刀片。
“那也比这样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凯萨琳咬牙呻吟。
“跟她说说话吧”乍得维看着她的样子于心不忍“说什么都行让她分散注意。”
泰尔斯一愣。
我?
泰尔斯盯着凯萨琳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好吧。
他稍稍松开一只手搭上幻刃的肩膀:
“嘿女士看着我你叫凯萨琳血瓶帮的‘幻刃’对么?”
凯萨琳忍着痛:
“我叫你爸爸!”
泰尔斯露出礼貌的笑容。
开场白受挫没关系。
他能另找突破口。
“所以乍得维祭司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老大——嗯这位女士的?”
乍得维头也不抬:
“我们都是被神殿收养的孤儿在神恩所下属的救济院长大。”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
“只是我一直在里头直到成为修士再成为祭司。凯萨琳则早早离开了因为……一些事。”
“一些事?”
凯萨琳失声而笑似乎忘却了一点痛楚:“你是说一口咬掉了某个老修士的鼻子因为他喜欢在单独告解时给女孩儿们‘检查身体’?”
乍得维面色一紧。
“你本该告诉伊尔夏加嬷嬷的而不是直接用暴力……”
“哈!对!然后那个老虔婆就会去找当事姑娘!”
凯萨琳狠狠呸了一声疼痛让她的语速加快:
“她苦口婆心‘反正他也没真做什么’‘为了你好’‘闹大了你的名声也会毁掉’‘丑闻会影响我们的预算’‘救济院关门了孤儿们怎么办?’之后再温声细语:只要那女孩儿改换口吻承认说是误会老虔婆就申请把那老修士调走还能给她一个修女选拔的内定名额……呃呃呃啊!”
凯萨琳痛叫出声。
“很好这枚取出来了”当啷一声乍得维向泰尔斯点点头感谢他的努力“院长嬷嬷她她不是坏人她她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保护我们……”
“保护?哈哈”被束缚在石台上的凯萨琳浑身大汗依旧讽刺地大笑“然后院里的其他男修士们无论是亏心装傻还是不明真相就一起义愤填膺‘既然她是污蔑为什么还要调走玻门修士?为什么她一闹就有用还有修女内定名额?就因为她是姑娘?以后坏女孩儿们效仿勒索怎么办?无辜的人怎么办?我们男修士的清白怎么办生而为男就活该被歧视吗?’”
乍得维专心致志地挑着凯萨琳伤口里的刀片但泰尔斯观察到他的眉头不住颤抖。
“大家议论了好久好久好久再然后那个睡你上铺的姑娘就不再夜夜哭泣了”也许是疼痛难忍凯萨琳咬牙切齿眼中冒火“因为她tmd自杀了!操!这玩意儿敢再痛一点吗!”
凯萨琳弓起背几乎要绷断束缚带而泰尔斯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把她堪堪压制在手术台上。
乍得维深吸一口气将另一枚刀片夹出来带出鲜血。
“所以乍得维——啊啊啊——最有效的方法不是找什么嬷嬷举报”凯萨琳呻吟了一声“而是直接让那老混蛋付出代价让他痛彻心扉因为痛楚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操!”
又一枚刀片被扯出皮肉乍得维休息了一会儿用袖口擦了擦汗。
“不小刀子不。”
他看着儿时玩伴一脸懊悔:
“落日神使瓜哈尔多有教:痛楚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毫无意义。”
泰尔斯闻言蹙眉。
凯萨琳讽刺道:“又是那套‘我要受苦成圣’的苦修歪理?”
“不!伊尔夏加嬷嬷教过我们瓜哈尔多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总是轻视和忽略发生在他人身上的苦难与痛楚。”
乍得维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不仅仅是诉诸廉价的同情与感动从而低估了他人所遭受痛楚的意义。”
“还包括迷失于快意的复仇与惩罚进而高估了对他人施加痛楚的意义。”
泰尔斯听得微微触动。
“对我也许是前者对你小刀子大概是后者。”乍得维长声叹息。
凯萨琳沉默了。
“小刀子。”
乍得维站起身来将用过一轮的工具扔进铁盒。
“你你真不该来这里的。”
乍得维摇摇头面露不忍。
凯萨琳呼吸加速。
“我不该来?”她不忿道“如果不是我在血瓶帮里爬到高位你和你的怪物们根本连这么个破地方都找不到!”
“但你承诺过的!”
乍得维咬牙道:
“当着伊尔夏加嬷嬷的墓和落日女神像的面你对我说过你绝不把外面的恩怨不把帮派冲突和黑道仇杀带到坑道里……”
他眼神复杂:
“然而现在看看你当你满身是血地出现……你知道这些孩子们他们已经很苦了……”
幻刃哈哈大笑。
“开什么玩笑乍得维你真以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畸形圣地怪物乐园?你难道不也是跟我一样把外面的政治和恩怨带进坑道里来了?”
乍得维一愣:
“什么?”
但凯萨琳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泰尔斯。
“谢谢你年轻人。”
泰尔斯猝不及防只得微笑回应:“不客气。”
可凯萨琳接下来的语气却有些低沉:
“不我是说谢谢你——呃啊——谢谢你收留了他。”
“谁?”泰尔斯蹙眉道。
凯萨琳笑了但随即又痛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
“但你以为我会认不出他吗?”
幻刃痛苦地咳嗽一声。
“即便他挑掉了刺青换了发型换了战斗的方式甚至连名字都改得面目全非……额……但我怎么会怎么会认不出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最得力的属下?”
凯萨琳虚弱地看向坑道里的另一个方向:
“随风之鬼?”
什么?
泰尔斯怔住了。
他忍着不去看凯萨琳所望的地方但他知道那是罗尔夫的方向。
“抱歉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他摇摇头。
凯萨琳痛苦呻吟随即哼声而笑。
“小子得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罗尔夫和那个坏脾气的怀亚都对你毕恭毕敬至于乍得维他刚刚叫你‘大人’。”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正在清洗更换器具的乍得维后者眉毛一动不敢抬头。
“好吧他不愿意跟我说话这我能理解但是……”
得到短暂休息的凯萨琳长叹一声:
“告诉我这些年罗尔夫他过得好吗?”
罗尔夫过得好吗?
泰尔斯想起他和罗尔夫在监牢里的相遇不动声色地望了幻刃一眼没有回答。
凯萨琳明白了什么恍然而笑。
“所以罗尔夫他们在那里出现并不是巧合吧?包括他救了我的性命。”
她直直地盯着泰尔斯:
“是你或者你的主子事先知道血瓶帮要出事所以才提前派人去弗格的地盘卧底。而你就等在这里等着他们把快挂掉的我抬回来作为棋子——说吧你们是谁的人?或者要利用我对付谁?”
泰尔斯微微蹙眉。
“血瓶帮?兄弟会?某个大商团?世仇?政敌?空明宫?抑或是那位从王都来的蛮横霸道、权势熏天一举一动都把南岸领吓得战战兢兢把翡翠城压得不敢喘气的第二王子殿下?”
乍得维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子。
泰尔斯为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蛮横霸道。
权势熏天。
把南岸领吓得战战兢兢。
把翡翠城压得不敢喘气。
好吧她说的那个家伙……
我怎么不认识?
“不不不不也许我还想简单了”凯萨琳努力思考目光凝重“血瓶帮近期的损失和混乱也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
好吧。
看来脑补永无止境。
泰尔斯只得叹了口气:“不是。”
凯萨琳凝视了他很久最终凄然一笑:
“罢了就算是也没有意义了。就像乍得维说的他人身上的痛苦……”
她摇摇头。
泰尔斯看着她的样子表情复杂。
所以这就是罗尔夫的前老大。
他豁出性命去拯救的人。
泰尔斯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在仓库里碰到的那个黑衣人你认识吧”想到这里王子沉声道“他是谁?”
“一个仇家。”
“就这样?”
“不然呢。”
“你知道凯文迪尔背叛了你对吧?”泰尔斯叹息道“你也知道他们想要你的命?”
躺在石台上的凯萨琳倏然睁眼。
“很好她状态好多了至少不再挣扎了你继续跟她说话保持平稳——你说什么?”端着器具盘子回来的乍得维反应过来面色大变“谁谁要她的命?”
“没关系乍得维”泰尔斯尴尬地笑笑“我只是只是在开玩笑。”
“真的?”
“继续乍得维。”凯萨琳冷冷道。
“但是……”
“做你的手术!”凯萨琳怒吼道。
乍得维微微一颤低下头去继续手术。
“所以呢小子?你要把我送去空明宫……嘶啊……换取凯文迪尔的赏赐?”凯萨琳的目光带着挑衅的意味。
泰尔斯望着她。
“不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泰尔斯目光灼灼:“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你做岔了什么事才让空明宫的大人物下定决心不惜冒着血瓶帮动荡大乱的风险也要换掉你?”
取出一枚刀片的乍得维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两人双双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继续低头。
凯萨琳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好啊让你背后的主子来见我我就告诉他。”
泰尔斯一皱眉头:“我的主子……”
“是个大人物贵不可言而我无缘得见?”凯萨琳冷笑道“猜到了但你知道凯文迪尔家每次也是这么说的大多数时候我只能见到他的管家——直到我被他们抛弃落到这步田地。”
凯萨琳眼中有恨目光如刀:
“你家主子管他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跟三色鸢尾花有什么不一样吗?”
泰尔斯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沉默下来凯萨琳也没有说话而专注手术的乍得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时间石台周边只听得见剪刀和镊子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痛哼与呻吟。
“他没有改名。”
泰尔斯突然开口凯萨琳吃力地抬起头来。
“特托只是个假名、代号就像‘随风之鬼’”泰尔斯有些感慨“事实上从过去到现在他还叫同一个名字。”
“米迪拉·罗尔夫。”
凯萨琳微微一怔。
但她随即冷笑一声:
“看来罗尔夫跟上了更厉害的主人。”
“错了我不是他的主人没有人是。”泰尔斯沉声道。
“看上去可不是这样。”凯萨琳不屑摇头。
“好吧罗尔夫确实是去弗格的地盘上打探消息的”泰尔斯转向罗尔夫的角落后者目光复杂地望着这边“但事实上我不知道那儿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你会去更不知道你将被自己人背叛一败涂地。”
凯萨琳闷哼一声恨恨咬牙。
“所以我就更没有命令他去救你恰恰相反我嘱托过他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至于其他情报也好利益也罢都不重要。”
凯萨琳目光一动。
泰尔斯叹了口气: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依旧选择冒险冲出去救你即便罗尔夫知道面对那么多敌人包括那个黑衣人他毫无胜算。”
凯萨琳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但她的眉毛越来越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旧谊难忘还是报答恩情抑或就是纯粹的正义感作祟还是就一时冲动……”
【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也许都不是”凯萨琳突然开口语气急促“他可能只是只是只是觉得我会对你有用毕竟他曾经了解血瓶帮。”
泰尔斯默默看着眼前穷途末路的幻刃笑了。
“也许吧。但其实我想说这样也不错”泰尔斯笑容明亮“因为我相信在那一刻罗尔夫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而非其他人的。”
乍得维再度拔出一枚刀片激得凯萨琳目光一颤。
泰尔斯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坑道:
“就是他搭档嘛哈可能会想揍他。”
凯萨琳闭上了眼睛。
“当然至于他这么做值不值得嘛……”
泰尔斯轻笑着摇了摇头。
“嘛不是我能置喙的。”
当啷。
又一枚带血的刀片落入铁盘。
“年轻人你背后其实没有主子对么?”
泰尔斯蹙起眉头。
这次凯萨琳的声音格外疲惫。
“而你的年纪……啊我懂了因为你就是他。”
凯萨琳抬起眼皮气息虚弱。
“那个让翡翠城恐惧令詹恩·凯文迪尔忌惮的大人物”她望向泰尔斯的眼神慢慢变了一如她不知不觉改换的语气。“只有您才能这么特别这么洒脱这么豁达因为这是你生来就有的特权。”
“特权?”泰尔斯一阵疑惑。
凯萨琳紧闭双眼笑容苦涩。
“因为他人的忠诚和情谊对您这样的人物而言只是理所应当的祖传之物俯拾皆是信手拈来。”
“跟我们这些臭水沟里长大靠着彼此厮杀才能活下来的蝼蚁不一样。”
泰尔斯一阵愕然。
他人的忠诚……
理所应当的祖传之物……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星湖卫队。
想起当他们向自己鞠躬行礼口称殿下的时候。
但在那一刹他看着嘴唇颤动的凯萨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开始理解罗尔夫的举动了。
“你大人您能行行好替我转告他吗?”
泰尔斯抬起头。
只见凯萨琳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坑道顶。
“罗尔夫不愿意跟我说话但是但是”凯萨琳一脸疲惫“那天那天我没有让他去红坊街送死。”
红坊街。
泰尔斯沉默了。
“我只是……那是……意外。”
当啷。
又一枚刀片混杂着血肉落进铁盘。
但凯萨琳只是微微蹙眉。
几秒之后泰尔斯叹息一声。
“你知道吗他并非不愿意跟你说话。”
凯萨琳眼神一动。
“事实上他已经对你说话了只是你还没学会聆听。”
泰尔斯轻声道:
“就像以前一样。”
重伤的幻刃不由得一怔。
泰尔斯笑着摇摇头重新紧了紧束缚带。
几分钟的时间里石台前后一片寂静。
“洛桑。”
凯萨琳的声音传来让泰尔斯疑惑抬头:
“什么?”
幻刃表情灰暗语气虚弱无力。
“您问起的那个黑衣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她面露恐惧“但十几年前从特恩布尔老大开始我们都叫他——洛桑二世。”
泰尔斯心思一动:
“洛桑?二世?”
这个外号很奇怪就像“陨星者二世”但是……
凯萨琳双目出神:
“他是曾经的特恩布尔帮主最信任的保镖最凶悍的打手最锋利的剑刃最可怕的杀手专门为特恩布尔清理叛徒和异已摧毁敌人和对手。”
“血瓶帮里的最强极境。”
保镖打手剑刃杀手……
最强极境。
泰尔斯听得逐渐蹙眉:
“这个洛桑他什么来历?”
凯萨琳吃力地摇了摇头。
“除了特恩布尔本人帮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猜这是特恩布尔故意的以维持洛桑的神秘莫测震慑我们这些盘踞各方桀骜不驯的异能者老大们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应该死了才对啊!”
凯萨琳的语气惶恐起来:
“我一直以为以为洛桑还有特恩布尔帮主以为他们在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死在了废屋……”
泰尔斯微微色变。
“死在了……”
那一刻凯萨琳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
“……黑剑的手上。”
当啷。
乍得维终于将最后一枚刀片取出满头大汗地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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