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唯一的路?没有更好的选择?”
凯瑟尔王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若有所思。
泰尔斯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死死盯着国王。
国王停顿了一会儿发出冷笑。
“哈哈哈哈……”
笑声瘆人周围的灯火也随之摇曳。
泰尔斯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只觉胸口沉闷周围的空气也沉重不堪。
但是他无路可退。
笑声慢慢消失。
“据我所见星湖堡的泰尔斯公爵”铁腕王的语气归于平静却越发吓人:
“王冠不在你头上。”
王冠。
一股莫名的心悸袭来让泰尔斯呼吸微乱。
“就算不走这条路”国王淡淡道:
“王国的车轮也注定不会停下。”
少年用拳头压住桌子感受着拳面传来的压迫与疼痛以及狱河之罪的诡异躁动。
他知道对方在乎什么。
他知道。
或者他以为他知道?
泰尔斯深吸几口气抬起头来:
“当然你才是星辰全境的至高国王。”
铁腕王面无表情。
“你尽可以对我置之不理对西荒嗤之以鼻对这个提议一票否决。”
泰尔斯调整好心情转移主题。
“反正你底气十足手里的牌更不止‘沙王’一副。”
他指向桌上的信件维持语气的平稳:
“就像你可以威胁詹恩来代替西荒逼南岸领给你拉车换个地方再行其事。”
凯瑟尔王不屑嗤声。
“可是代价呢?”
下一秒泰尔斯话锋一转:
“为了执行‘沙王’父亲你已经投入了多少成本付出了多少代价?”
听着泰尔斯的话凯瑟尔王的眉头轻轻皱起。
“无论是花费不赀的前期准备还是规模惊人的王室常备军抑或是经营了十几年的西部前线……”
王子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人力物力财力精力包括幕后的政治博弈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就连时机也太罕见了——可不是年年都有一个倒霉王子流落在外方便你拿来当借口和诱饵的。”
国王冷哼一声。
“若是你计划成功坐收巨利那这些成本都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现在嘛……”
泰尔斯停顿了一下看向对方。
凯瑟尔王抿起嘴唇脸色紧绷。
“我猜裘可总管之所以在御前会议哭穷财税厅之所以预算不足”泰尔斯向着议事桌张开双臂:
“究其根本还是你为了‘沙王’调动常备军远征穷兵黩武耗空了国库?”
那一瞬间凯瑟尔王倏然抬眼目光锐利如有实质向泰尔斯寸寸逼来。
室内的气氛无比压抑。
“那个筹码那个艾莫雷家的孤女。”
几秒后国王冷冷开口:
“她在哪里?”
少年吐出一口气向詹恩的信件瞥了一眼:
“这么说父亲你并不甘心并不想就这样白白放弃掉‘沙王’的努力自我否定前功尽弃。”
铁腕王的眼神越来越冷。
但泰尔斯的语气也越发严厉他顶住压力坚持着把话说完:
“否则父亲你所谓的‘沙王’计划便无异于一意孤行的暴政恶举。”
“得不偿失贻害王国。”
“罪在千秋。”
那一刻凯瑟尔王目中寒芒到达顶峰无以复加。
室内的不灭灯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在这一秒里急急闪烁就像在瑟瑟发抖。
“看来法肯豪兹送你的那柄剑是真的很好用。”
国王一字一顿意味深长且不祥:
“让你狂妄自大有恃无恐。”
但王子只是苦笑一声没有理会国王的暗示。
“可这还没完呢。”
铁腕王的眼神锁死在泰尔斯身上几乎要把他钉穿。
泰尔斯朗声道:
“继‘沙王’功败垂成之后……”
“王室常备军夺回刃牙营地卸甲收兵偃旗息鼓。”
“西荒人垂头丧气退回老家灰头土脸自认倒霉。”
“第二王子则平安到达王都父子团聚封公进爵。”
“这些风平浪静的表象把王国的绝大多数人都蒙在鼓里:他们安睡梦中不知真相。”
泰尔斯眯起眼睛:
“然而父亲你还有法肯豪兹——如果他是唯一一个——你们都心知肚明‘沙王’的潜流心知肚明几个月前发生了什么又没发生些什么。”
凯瑟尔王不言不语唯有目光幽幽映出灯火的倒影。
“你们都在擦肩而过时看到了彼此身后的利刃。”
“只是双方都演技高超足够克制才能故作不知笑脸相迎维持着最虚伪的和平最脆弱的默契。”
砰。
泰尔斯的双掌重重撑上桌面震得周围的不灭灯一阵闪烁。
“相信我父亲这已是复兴宫和西荒之间的最后一级台阶了。”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王子死死盯着国王:
“再下一次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凯瑟尔王垂下了眼眸未知心中所想。
他身后的一盏不灭灯黯淡下来将国王的侧脸拉入黑暗。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肃色道:
“真到那时你再想剥夺西荒诸侯的军队进驻扩编王室常备军代价都只会更加高昂场面也唯有愈发难看。”
凯瑟尔王没有回应。
他只是默默转过头把侧脸埋入没有灯光的暗处。
“承认吧父亲。”
“‘沙王’的失败留下了一个大烂摊子把你和西荒都推上悬崖你们再无回旋余地——除非你彻底放弃向西荒伸手。”
泰尔斯停顿下来给对方也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就在此时。
“谁?”
国王的声音幽幽响起似有若无。
“什么?”
泰尔斯疑惑不解:
“什么谁?”
凯瑟尔王表情复杂。
“你早上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女人。”
女人。
泰尔斯皱起眉头。
“你那时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国王冷冷道光与影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根本没有现在的自信和胆量。”
“王国政治所有这些事情被女人冲昏头脑的你今晨都并不在乎遑论舍身闯宫御前进言。”
凯瑟尔王微微前倾耐人寻味地盯着泰尔斯:
“在宫外是什么改变了你?”
泰尔斯一怔。
什么改变了我?
他回过神了咬牙道:
“那不重要”泰尔斯竭力让自己听上去更加真挚:
“重要的是父亲。”
“现在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有了另一个选择。”
凯瑟尔王抿起嘴唇。
泰尔斯压制住不安分的终结之力放缓语气试探着道:
“法肯豪兹率先退后一步为此奉上了最有力的筹码足以钳制西荒人。”
凯瑟尔王扭过头不爽哼声:
“艾莫雷。”
王子点点头死死盯着国王:
“接受它不说大赚特赚至少有机会弥补‘沙王’的巨额损失。”
“接受它也许没法一劳永逸但能最大限度避免最糟糕的后果。”
“接受它让我出面沟通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西荒一个台阶。”
国王轻声哼笑不置可否。
“请相信我不论从现实上看还是从长远来看这都是唯一的路途也是最高效、最容易、最和平更是最接近成功的路途。”
泰尔斯的话不知不觉中急切起来:
“若你还想完成‘沙王’父亲至少不让它变成烂摊子那这就不仅是最好的选择。”
“更是最后的选择。”
泰尔斯直直望向国王:
“父亲为了王国别一味冲动赌气也别拖到病入膏肓。”
“让我来做现在就了结它现在。”
“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话音落下凯瑟尔王没有马上回答。
他细细地打量着泰尔斯似要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
这让泰尔斯心中忐忑。
很好。
泰尔斯观察着国王的反应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确实是他在乎的事情。
至少他还在乎。
幸好他还在乎。
希望他还在乎。
十几秒后国王才轻哼一声。
“天花乱坠口若悬河。”
凯瑟尔王换了个坐姿轻声吐字:
“但是你避重就轻漏过了最关键的那一点。”
泰尔斯心中一凛。
国王侧过头颅语气玩味:
“那就是:即便我接受这个提议那‘沙王’又有什么必要非得由你来执行呢?”
“泰尔斯公爵?”
那一秒泰尔斯眼皮一跳。
他下意识地按住膝盖。
“因为因为法肯豪兹把筹码给了我。”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迎接国王的目光:
“而我作为介绍人、中间人与担保人总得有些佣金报酬吧?”
凯瑟尔王轻哼一声。
“所以这其实是一次交易。”
国王盯着泰尔斯语气越发危险:
“法肯豪兹和我之间的……两方交易。”
交易。
泰尔斯握紧拳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但是我的存在正是法肯豪兹接受交易的条件之一。”
“从这次交易里你会得到我是说逐步得到西荒实现‘沙王’”王子努力寻找着逻辑试图说服国王:
“代价只是……”
下一秒凯瑟尔王倏然抬头双目如电把泰尔斯的话噎在嘴里。
“不”国王轻声开口令人不禁背脊生寒:
“你不是什么担保或中介。”
凯瑟尔眼神如剑直刺泰尔斯:
“你你才是交易的真正筹码。”
“泰尔斯·璨星。”
“王座继承人。”
泰尔斯呼吸一滞。
“这笔交易里我把你交给他”国王慢条斯理但每一个字都让人不安:“他才把西荒交给我。”
“不是么。”
泰尔斯紧紧蹙眉。
该死。
他不会放过这个。
“听着父亲。”
他只得重新开始组织语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泰尔斯绞尽脑汁:
“但请放宽心我不会插手具体的事务不会参与任何一份政令的出台不会碰哪怕一个士兵的档案我只负责与西荒人洽谈判——不会太复杂甚至只要一封信提一提这个筹码再加上法肯豪兹从中配合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利害得失。”
“剩下的所有事情都由你来——”
就在此时国王突然高声开口打断王子:
“而人们就会明白!”
泰尔斯一阵错愕只见凯瑟尔王不知何时坐正了身体面上光影重叠明暗交织。
“人们会明白在复兴宫里除国王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国王的重音咬在“另一个人”上令泰尔斯不禁呼吸一窒。
“无论他们在国王那里碰到了任何难题任何。”
“只要找到了这个人……”
凯瑟尔王紧紧地盯着泰尔斯像是隔空扼住了他的脖颈:
“那代价就不会如此高昂场面就不会那么难看。”
国王王眯起眼睛语调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他手中有剑。”
“可抗王冠。”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凯瑟尔王的话仍在继续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剧毒:
“未来的……泰尔斯一世?”
那个瞬间泰尔斯的思维凝固了。
“所以这也是你在乎的吗?”
几秒后泰尔斯恍惚地呼吸两口艰难开口。
“无论是封掉了闵迪思厅审查我的卫队还是召我进宫敲打警告也是为了这个?”
“告诉所有人——宫里没有‘另一个人’?”
凯瑟尔王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仰靠上椅背。
“交出那个孤女那个筹码。”
铁腕王的目光犀利起来言语严厉斩钉截铁:
“至于你闯宫谋逆当诛之罪”
“便既往不究。”
泰尔斯抬起头心情复杂地望着国王。
“如你所言”凯瑟尔王闭上眼睛神态安然:“在一切都太迟之前。”
“了结它。”
泰尔斯按捺住满心的愤懑咬牙道:
“可是由我出面联络西荒人的事情……”
但凯瑟尔王只是轻轻地举起一根手指。
止住了泰尔斯的话头。
“忘了它吧。”
国王面无表情轻声道:
“为了你自己好交出那个孤女后你什么都不用做不必出面遑论插手。”
“继续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星湖公爵。”
泰尔斯心头微凉。
“就这样。”
国王冷冷道:
“别讲条件。”
“更别挡道。”
挡道。
下一秒国王睁开眼眸话锋一转:
“那样你在闵迪思厅的那帮卫兵……”
“以及那些忠心耿耿跟着你闯宫造反的蠢货……”
听着对方隐含威胁的话语泰尔斯眼皮一跳。
只听凯瑟尔王轻声道:
“就不用被‘换掉’。”
换掉。
两人齐齐沉入沉默巴拉德室恢复了安静。
泰尔斯突然明白了。
他明白了从他提出这个提议开始对方从始至终所在乎的事情。
这让他有些疲惫。
“我不明白”泰尔斯低下头嗤笑道:
“你也好法肯豪兹也罢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只看得到——那顶王冠?”
凯瑟尔王向他瞥来。
“它真的有那么神秘贵重足以俘获所有人的灵魂?”
“我们在说的明明是王国的未来”泰尔斯抬头扬眉言语不忿:
“而你你到底是为星辰而生还是为王冠而活?”
凯瑟尔王闻言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勾起嘴角。
“你不明白也许是因为……”
“它还不在你头上。”
泰尔斯咬紧牙关。
下一秒国王神色一厉。
“我再问一次:艾莫雷家的孤女她在哪里?”
泰尔斯咬紧了牙齿无视对方语气中的隐隐威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法说服他。
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他要……付出更多。
甚至他自己。
想到这里泰尔斯闭上眼睛旋复睁开。
“如果我说‘不’呢。”
国王抬起眼神语气玩味:
“不?”
泰尔斯昂首挺胸神色凛然。
“没错。”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条件”王子的态度强硬起来:
“那就没有交易没有筹码没有什么艾莫雷的孤女没有西荒人的退让就范也没有法肯豪兹的主动配合了。”
泰尔斯怒哼一声:
“跟你的西荒说再见吧。”
国王的瞳孔微微缩紧。
“那你闯宫谋反将不再有赦罪豁免。”
“对!”
泰尔斯毫不犹豫地还口:
“但是你父亲你将承受‘沙王’失败的巨创与耗损陷入西荒事不可为的困局与你心中所愿渐行渐远。”
国王皱起眉头。
泰尔斯停顿一下轻笑道:
“当然以铁腕王的性格手段你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会想出新的法子修理西荒坑蒙拐骗巧取豪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说到这里泰尔斯肃颜正色:
“然后你会在下一次失败的一意孤行里滑落深渊引爆西荒。”
“就像引爆永世油桶。”
泰尔斯压低头颅冷冷瞥着凯瑟尔王:
“相信我我见过那场面很难忘。”
铁腕王目色一寒:
“你在威胁我?”
“不”泰尔斯哼笑一声摇摇头:
“我只是向你展示:凯瑟尔·璨星五世的未来统治。”
泰尔斯笑容消失:
“西荒只是一个开始等到它局势失控彻底无法收拾的时候……”
“你会最终点燃——整个王国。”
凯瑟尔王的表情越发难看。
“告诉我父亲你真的想在自己的时代里……”
泰尔斯顿了一下。
他凝视着国王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地道:“见到下一个——”
“血色之年吗?”
血色之年。
话音落下。
室内寂静无声。
凯瑟尔王沉默不言更纹丝不动。
唯有一双眼睛幽幽地望向虚空映出灯火。
好像浑不在意。
而泰尔斯咄咄逼人地凝视着他。
直到下一秒。
“你问错了人。”
国王的声音幽幽响起。
“毕竟你才是手握筹码的那个人。”
下个瞬间泰尔斯浑身一个激灵只觉狱河之罪在血管里愤怒地低吼带来如芒在背的刺痛感。
令他坐立不安。
“你应该问你自己: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条件如果我不愿意予你王冠之重”国王的话很慢也很瘆人:
“那你就宁愿把筹码攥死在手里袖手旁观……”
“眼睁睁看着星辰坠地王国燃烧?”
泰尔斯死死按捺住终结之力却不禁一怔。
凯瑟尔王微低额头目光射来有若剑刃抵身。
“告诉我泰尔斯·璨星。”
泰尔斯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却仍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喉咙。
“你想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证血色之年吗?”
国王轻描淡写地道:
“相信我我见过。”
“那场面很难忘。”
泰尔斯呼吸一滞正待反驳却欲言又止。
国王冷笑起来。
“看如果你真的明白什么是‘为星辰而生’那这问题你就不该犹豫。”
“至于‘沙王’是不是由你来执行你也不该在乎。”
泰尔斯闻言一怔竟不知何以作答。
“所以这将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国王的声音逐渐强硬起来不再淡然像是利刃出鞘“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那个筹码那个艾莫雷的孤女。”
“在哪里?”
泰尔斯垂下了头咬紧嘴唇。
不够。
还不够。
凯瑟尔王不会接受自己的条件。
他不会容忍任何超乎掌控的“交易”。
更不会允许王冠之上出现哪怕一点瑕疵。
王国利害哪怕是血色之年这些都不足以说服凯瑟尔王。
不足以说服——铁腕王。
花言巧语威逼利诱全都无效。
他要做到更多。
更多。
更多!
狱河之罪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情汹涌而来溢满全身。
【如果你要进入这个圈子泰尔斯乃至爬到顶端。】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俯首称臣开放你的身心让他们的世界和观念统治你的全部把你变成你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开始玩这个游戏才能玩得风生水起。】
俯首称臣。
开放身心。
变成……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打出这张牌。
即便它意味着万劫不复。
在狱河之罪兴奋地咆哮声中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父亲听着……”
但下一秒他的父亲轻哼一声摇头打断了他: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子。”
凯瑟尔王眼神一动吐出一个名字:
“拜拉尔。”
泰尔斯一愣:
“什么?”
国王轻轻地摩挲手背思索着道:
“那个闯宴决斗的刺客是叫这个名字吧?”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
拜拉尔。
什么?
“我猜因为法肯豪兹送了你那把剑那个筹码那个孤女你才变得有恃无恐底气十足胆敢以闯宫谋逆来达成目的。”
凯瑟尔王收起了语气里的严厉恢复平静:
“但你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至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是:你出宫前后判若两人。”
“那这个让你神气起来的筹码只能是你出宫的这段时间里得到的。”
那个瞬间泰尔斯心中一震。
“至于那个闯宴决斗的刺客。”
凯瑟尔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专心地摩挲手背:
“他恰巧是今天你出宫后在秘科见过的人之一。”
“也恰巧是少数能跟你攀谈王国政治的人还恰巧来自西荒。”
“那个艾莫雷的孤女还有四目头骨他们也恰巧来自西荒。”
“米迪尔生前说过:政治没有巧合。”
那个瞬间泰尔斯大脑一僵。
什么……
凯瑟尔王抬起头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你的归国宴会上那个刺客在失败之后不愿自杀而是放下了武器。”
国王盯着他像是按住猎物的猎手:
“因为他指望你。”
“指望那个出了名慈悲心肠的泰尔斯王子事后回去找他。”
“好把法肯豪兹真正的利剑能够掀翻西荒的筹码——艾莫雷的孤女——交给你。”
泰尔斯强迫着自己维持住表情却不知不觉冷汗淋漓。
国王目色一厉:
“而且只给你一人。”
“以向我发难。”
“覆局翻盘。”
听到这里泰尔斯呼吸紊乱。
不可能。
不。
他的筹码他唯一能拿来与凯瑟尔王讨价还价的牌面……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对手翻开了?
国王轻笑一声不再看向泰尔斯。
好像后者不再重要。
“没关系莫拉特会从他嘴里撬出一切的。”
凯瑟尔王悠然道:
“包括那个孤女。”
撬出一切。
泰尔斯的瞳孔慢慢放大。
拜拉尔。
安克·拜拉尔。
【谢谢您殿下。】
【谢谢您还愿意到这里来来聆听我的声音——或者遗言。】
【这儿虽没有阳光可也不是那么黑是吧。】
不。
想到这里泰尔斯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咬住牙齿:
“不你错了。法肯豪兹跟我有秘密的联络渠道……”
“那就是其他人”凯瑟尔五世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其他你出宫后遇到的人。”
“无所谓知道这个孤女活着就够了。”
国王看也不看他:
“你出宫遇到的人也罢去过的地方也好秘科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遇到的人。
去过的地方。
莉莉安燕妮废屋……
不。
泰尔斯难以置信他的呼吸渐渐僵硬。
凯瑟尔王挑起眉头语气轻松:
“放心那个孤女她很快就会在王室的支持下恢复头衔成为艾莫雷女男爵。”
“她的姓氏注定要名留青史。”
国王玩味地道:
“她父亲若死后有知也许会为之自豪?”
名留青史。
泰尔斯一阵恍惚。
【那么殿下代价是什么呢?】
【拜拉尔家将成为背主之徒众矢之的。】
【蒂娜她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不。
不!
泰尔斯猛地抬头!
在狱河之罪的催动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懑涌上胸口。
少年不再掩饰而是愤怒地瞪向国王。
“你根本没认真听我说话对么?”
泰尔斯咬紧牙关愤然发声:
“你跟我谈了这么久只是想搞清楚我是从哪里知道艾莫雷孤女一事。”
凯瑟尔王毫不在意地轻嗤一声。
“谢谢你孩子但你的任务完成了。”
“顺便一句无论是谁跟着你演了这出闹剧”国王话语平静却句句诛心:“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为你的愚行。”
泰尔斯吸了一口气。
怀亚罗尔夫dd哥洛佛还有被自己骗来的科恩……
不。
“你不能这么做。”王子艰难地道。
“记得吗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很多次机会。”
凯瑟尔王甚至不去看他冷漠回应:
“是你自己放弃的。”
铁腕王轻轻地伸手拨向桌上的摇柄通知外面的人。
“现在滚出我的会议室。”
他用低沉的嗓音为整场谈话下达定论:
“去问问玛里科先锋官:擅自闯宫冒犯国王该挨多少鞭。”
那一刻泰尔斯只觉彻骨寒凉。
————
西荒领荒墟浮沙宫。
“哟伤疤汉过来过来陪我下棋!”
窗边的法肯豪兹公爵紧了紧披风向着廊柱后的荒骨人招了招手。
高大强壮的荒骨人转过头来向公爵靠近带动一头的小辫子来回甩动。
一个年轻些的卫兵望着荒骨人身上锯齿状的纹身警惕地把手按上剑柄却被另一个年长的卫兵按住。
荒骨人走过这个满脸紧张的年轻卫兵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习以为常。
他来到西荒公爵面前粗鲁地把屁股砸到椅子上看着两人之间的棋盘皱起眉头。
法肯豪兹高兴地伸手示意。
荒骨人摇摇头话语僵硬而难听:
“高赫不会。”
法肯豪兹叹了口气连忙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我找你干嘛?”
高赫愣了一下看看棋盘又看看公爵一脸鄙视。
他指指窗外风沙里的月亮:
“小鸦头走追。”
高赫的话语难听难懂但法肯豪兹似乎毫无碍难他摇摇头。
“不了不了让德勒走吧他得赶回翼堡准备要务”公爵痛心疾首地看着一下午的胜负记录本:
“再说了追他回来干嘛我又下不过他。”
“小小骨崽在追。”
“我儿子的棋艺是我教的跟他下……没意思。”
法肯豪兹大手一拍:
“来下棋!”
高赫怒哼一声伸出手胡乱动了一下棋子。
“哎呀伤疤汉你怎么能先动王后呢不是这么走的不过没关系你看我这就把它吃掉了……”
“哼。”
“啧啧啧你这一步就不高明了等于送子给我吃啊啪嗒!哈哈哈!”
“高赫不懂。”
“不懂没关系输多了就懂了……”
“高赫饭。”
“别走啊要吃啥喝啥让仆人给你送来来来你看我一步……”
“高赫杀人!”
“哎哟哟别生气嘛伤疤汉下个棋而已胜负不重要……”
一来一回间法肯豪兹下得不亦乐乎不多时棋盘上已经摆满了高赫被吃掉的棋子。
最后一步下完公爵心满意足地抓着高赫的手推倒后者的国王仰倒在椅子上长声喟叹:
“啊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大胜了!爽!爽!爽!”
法肯豪兹靠在椅子上摇头晃脑。
但是荒骨人却紧紧盯着一脸满足的法肯豪兹闷声道:
“骨头崽杀人。”
此言一出法肯豪兹的笑容瞬间消失。
公爵离开椅背冷冷地看向荒骨人面容恶心可怖。
而高赫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几秒后西荒公爵扑哧一笑摆手道:
“胡说八道我这下棋呢没事杀什么人啊。”
但是高赫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周围的卫兵心有所感一阵不适。
“骨头崽”荒骨人严肃地道:
“杀人大杀人。”
法肯豪兹的笑容再次凝固了。
他指向高赫摇头道:
“你……”
“骨头崽骗”高赫咬起牙齿一瞬间变得面貌狰狞:
“高赫杀人!杀人!”
荒骨人的反常让周围的公爵近卫们紧张起来直到法肯豪兹扬扬手示意无事。
荒墟的领主叹了口气。
“好吧我说实话”法肯豪兹支住棋盘目光深远:
“我是有些烦躁。”
也只有你才能看出来伤疤汉。
西荒守护公爵出神地望着窗外:
“你知道等待的时候最是磨人了。”
高赫露出残忍的笑容:
“杀人?”
公爵不屑摇头:
“哦杀人也开心不起来!”
高赫显然很失望他嘟囔了一句扫兴地起身离开。
“告诉我伤疤汉。”
在高赫转身的时候法肯豪兹突然开口:
“你赌过吗?就是……出钱说一件事情你说对了就赢钱?”
荒骨人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高赫不。”
“至少你见别人赌过吧”法肯豪兹叹息道:
“我是说在你打开战俘栏背着我逃出刹拉伦部之前?”
高赫仔细地思索一阵眉头渐紧。
法肯豪兹见他这副模样无奈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
“五十八个迁水期以前”高赫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卡利格里兽笼。”
“卢玛赌。”
法肯豪兹表情一变饶有兴趣地拍拍眼前的桌子。
高赫重新坐了下来。
“好吧所以是你们部族去卡利格里的时候玩了兽笼……你的兄弟赌了谁?部族战士?奴隶?流放者?沙盗?还是野兽?”
荒骨人目露冷色:
“高赫杀人。”
法肯豪兹眼前一亮:
“哈你兄弟下注你亲自下场决斗杀人?”
高赫点点头。
“看看你这刹纹你赢——杀了多少?”
高赫站起身来扒开侧背的衣物如数家珍地点出几个锯齿状的纹身。
“八个?哇哦!”
法肯豪兹感叹道:“我猜你们发财了?”
但是高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卢玛输。”
“什么?”
法肯豪兹皱眉不解:
“但你还活着啊你兄弟怎么输的下错注了?”
高赫的表情黯淡下来。
“部爵赌血刺蜥。”
法肯豪兹的笑容也渐渐消退了。
“哦你的部爵下令让你们兄弟手足捉对厮杀。”
公爵叹息道:
“这可是重头戏我猜他想引来重注赚笔大的。”
高赫咬起牙齿脸颊发抖:
“卢玛不。”
“高赫不。”
法肯豪兹点点头:
“当然你们拒绝了所以只能赔钱?”
荒骨人顿住了。
好一阵子他才艰难抬头:
“部爵杀人。笼主杀人。圣酋杀人。部族大杀人。沙仆大大杀人。”
公爵耸耸肩:
“是啊我猜也是大家都很不爽尤其是那些下了注的人们——我听某人说过。”
他轻哼一声:
“你的部爵摆了兽笼兴许还收了注却没完成决斗一定赔惨了吧。”
高赫没有说话。
荒骨人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可怕:“部爵穷。”
“卢玛赔命。”
法肯豪兹一顿。
高赫咬紧牙齿发着抖抬起头来:
“高赫罚活。”
西荒公爵没有说话。
他只是叹出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高赫扭过头向着看不见虚空露出狰狞的表情。
“啊我想起来了你的混蛋老部爵”法肯豪兹眉头一动恍然道:
“就是后来那个被你从下往上一斧子从鸡把砍到肋骨哀嚎到天亮才挂掉的倒霉蛋?”
高赫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法肯豪兹轻笑一声:
“干得好伤疤汉为你兄弟报仇了。”
高赫不言不语半晌之后他突然抬头。
“骨头崽赌?”
法肯豪兹一愣明白过来点点头。
“是啊我也在赌”公爵看向东方嬉笑道:
“赌另一场……血刺蜥。”
高赫皱起眉头。
“啧啧啧”西荒公爵摇头道:
“下注下得怎么说呢足足六年啊。”
法肯豪兹渐渐出神。
荒骨人露出狠色:
“高赫杀人骨头崽赌。”
“当然”法肯豪兹笑了:
“如果是杀人伤疤汉我一定让你去下注在你身上。”
“但是不不是。”
公爵的眼神犀利起来:
“我这场赌博的关键不是杀人夺命。”
“而是赌我那一位在王都里的高赫能不能豁出一切。”
高赫露出不解的神情。
“赌他赌他愿不愿像你的兄弟一样。”
法肯豪兹公爵面色骤冷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棋子统统扫落:
“赔自己的命。”
“换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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