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认识路

小说:王国血脉 作者:无主之剑
    永星城西环区一架朴素低调却造价不菲的马车驶过石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转入下一个路口。

    “这是临河街红坊街就在下一条路瞧就在那儿。”

    透过车厢前的小窗孔穆托的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

    但泰尔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殿下……”

    小滑头御前会议秘科安克顾……

    颠簸的车厢里有家不能回的王子闷闷不乐地思索着无心欣赏窗外的永星城街景。

    不论是复兴宫还是秘科不论面对国王还是黑先知压抑与不顺都是他今天的主题词。

    但最让少年在意的还是安克·拜拉尔晕厥之前的话语。

    【抓紧你的剑。】

    泰尔斯下意识地收紧拳头却发现自己手无寸铁掌中空空。

    他低下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但只能看见掌心处的伤疤。

    “殿下?”

    肩膀突然一重泰尔斯这才回过神来。

    车厢里哥洛佛对他点点头松开王子的肩膀。

    “您确定我们真要这么做?红坊街?”车厢外的孔穆托从窗口处回头:

    “如果马略斯长官知道了……”

    他面色为难。

    哥洛佛表情不变但他的眼神表达了同样的顾虑。

    泰尔斯整了整新换的衣服领口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

    即使顶着王室卫队或者星湖卫队的头衔即使自己是第二王子兼星湖公爵是这个国度第二尊贵的人……

    但无论是孔穆托还是哥洛佛哪怕是目前与他关系最好的dd也还是对自己存有疑虑的吧?

    至于马略斯嘛……

    “你说得也对那么……”

    泰尔斯沉吟了一秒扭头向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喊道:

    “你有什么意见吗马略斯?”

    哥洛佛和孔穆托齐齐一怔。

    “马略斯?你的意见?”

    泰尔斯重复了一遍敲了敲车壁装模作样倾听了一会儿。

    “看来……”

    王子回过头看向僵硬的哥洛佛和无奈的孔穆托遗憾地摊摊手:

    “他没意见。”

    哥洛佛抽了抽眉毛没说什么。

    孔穆托只能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回头驾车。

    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红坊街的主道汇入其他马车与路人的行列。

    窗外立刻热闹起来:招呼叫卖拉客咒骂不一而足。

    把泰尔斯的注意力从过往吸引回现实。

    如果不看其他那红坊街大概与西环区的其他富庶部分没什么不同:宽阔的主干道整齐的房屋四通八达的小巷摩肩接踵的人群。

    但这里的娱乐场所数量却是其他地方所望尘莫及的:酒馆、旅店、赌档、剧场、专卖“好货色”的街边小摊和路边小铺当然还有红坊街最少不了的各色“会所”。

    望着窗外似曾相识却又改变颇多的街景泰尔斯不禁有些痴了。

    还是乞儿的时候泰尔斯不止一次地溜来红坊街“找生意”当然都是在较为热闹也安全的傍晚——须知乞丐们对固定地盘的敏感丝毫不少于猫狗、黑帮乃至国家哪怕仅仅只是在不同的帮会手底下讨生活。

    但那时乞儿泰尔斯都混迹在人群中要么饱受推搡欺凌要么总被轻蔑忽视。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马车上以一个平常国民甚至是贵族客人的身份来逛这一永星城的寻欢胜地。

    孔穆托提缰扬鞭——保护要人的工作经历让他拥有了熟稔的驾车技能——穿梭在街头无视着外围的小本**乃至掮客流莺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他们遇见许许多多的男人:有的热情无限迎来送往有的初来乍到茫然无措有人呼朋唤友急不可耐有人扭扭捏捏拘谨生涩有的穿着朴素鬼鬼祟祟有的打扮时髦举止优雅有人身负要务来去匆匆有人闲庭信步欢声笑语。

    大街上的女人也有不少:堆满假笑的老鸨忙碌浆洗的妇人灰头土脸的女工匆匆赶路的女仆还包括打扮得像男娃一样满大街跑差事的穷苦女娃以及满面怒气赶来抓丈夫回家的贵族妇人甚至还有一看就是乘着马车偷偷跑出来躲在手帕和扇子后红脸向外张望的贵族小姐……

    而泰尔斯他们的马车混迹其中毫不起眼一路不加停顿很快便驶入中心街区进入一片装潢豪华、招牌闪亮的房屋群。

    “哎哟姐妹们来客人了!瞧那马车用料十足!”

    狱河之罪涌起一片娇声霎时侵入泰尔斯的耳朵:

    “快去化妆!把你的**紧一紧!”

    “天啦咯你这是什么鬼香水快去洗了!”

    “该死谁拿走了我的****!那是扎瓦克裁缝手织的秘密款!”

    “英气点儿现在不流行柔弱美人了都喜欢够硬的……”

    刹那间马车上的三人就像误入花丛的蜜蜂撞见整个红坊街最不能忽视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形形色色的美人们。

    泰尔斯下意识地咽下喉咙。

    “这马车少不得又是哪位偷偷跑出来的少爷呢……”

    “太早了还没到傍晚呢看来他很着急啊呵呵呵……”

    她们遍布在主道两侧的屋宇内、门廊下、阳台上、巷道里、窗户后藏在每一个你注意不到却又真切存在的角落里。

    她们大多年华正好春芳动人莺莺燕燕娉婷万种。

    “这个点来的肯定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嘿我猜啊是个喜欢吞宝剑的……”

    “那把多尼叫起来?”

    “别了他昨晚**了三个男人呢**都疼路都走不动了让他好好睡会儿……”

    “那那我绑紧绷带去换男装?”

    “呸男装简单但是你有**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掏出来****呢!”

    “那……让我先试试?嘿——”

    “哎哟你还真来——快松手!看我不挠死你个小贱货儿——”

    “哈哈哈——假把式我们啊永远也变不成男人的!”

    “哼那又怎么样我这样就挺好再说了男人们**可没有***……”

    “是嘛让我看看也许是****的呢?”

    “诶你还来——啊我好不容易才**的****!”

    泰尔斯听得面红耳赤努力板紧脸色。

    她们有的姿态优雅浑身清贵有的体态诱惑气质性感有的眉目传情勾魂夺魄有的凄楚娇弱惹人怜惜有的千娇白媚妖娆多姿有的端庄素雅冷若冰霜。

    她们或惊鸿一掠显露真容换来客人们的注目与惊呼或呵呵发笑掩面退缩勾起夹杂期待和失望的叹息或放肆浪荡地轻轻勾指引动男人们的热切疯狂。

    “说不定是你的那位相好?给你留家徽说要来娶你的那位?”

    “你好讨厌哦……”

    “哼又一个谗身子的负心汉罢了……”

    “或者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老帽?”

    她们就像童话故事里在森林中影影绰绰淘气探头的美妙精灵东躲又西藏此起而彼伏时而现身时而神秘时而热情时而冷酷时而脉脉含情时而爱理不理时而纯真圣洁时而搔首弄姿勾得观者们心中痒痒。

    令人恨不能放下一切随之而去穷根追底一睹真容登堂入室一亲芳泽……

    啪!

    哥洛佛把手伸出驾驶座面无表情地挥出一巴掌把仰头出神得忘了正事的孔穆托拍了回来(同样把大开眼界的泰尔斯惊醒回来)。

    “抱歉咳咳”孔穆托摸着生疼的后脑勺尴尬地道:

    “我来过这——当然是因为公务——几次下午只是刚开场晚上要更热闹……”

    “二等护卫官孔穆托”哥洛佛冷冷地道顺便换位到车窗前挡住一个在二层楼上向泰尔斯温柔眨眼的漂亮小姐姐:

    “殿下还有事要办。”

    “当然当然……”

    孔穆托讪讪道歉偏头看向几个等马车降速就腆脸围上来的“本地老乡”:

    “不我们不需要导游也不需要介绍更不需要……喂!别拽我的缰绳!好吧这些钱拿去少来烦我们!”

    护卫官气急败坏地打发走这些热情好客的“地陪”。

    显然在这一点上孔穆托没有撒谎他确实不擅长这样的场面。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了一段路转过几个弯路过一群血气方刚对不同姑娘美人们评头论足的年轻贵族。

    看看他们是如此自信轻狂安逸。

    泰尔斯默默地对自己道。

    不像自己。

    年纪轻轻却已重压在肩束缚遍身。

    暮气深藏。

    少年自嘲地苦笑道。

    他们驶出热闹的地带孔穆托这才靠边停下马车指向街道的另一头:

    “瞧那就是‘一夜艳遇’位于红坊街核心区的前端地段不错。”

    泰尔斯探出头。

    出现在他视线远端的是一间华贵大气人来人往的屋宇。

    屋外的掮客们讨好谄媚热情无限台阶上的鸨婆们挥舞手帕笑意喜人。

    更别提窗口和阳台处的莺燕美人们可谓千娇百媚繁花似锦。

    那就是贝利西亚开的……会所?

    一夜艳遇?

    但是不知怎地少年觉得它莫名眼熟却又有些陌生。

    “有些新”哥洛佛皱眉观察着“一夜艳遇”的建筑外观道出他的疑惑:

    “跟周遭格格不入。”

    孔穆托再打发走一个想凑上来介绍生意的掮客闻言眼前一亮:

    “当然它是在一间老棋牌室的废墟上重建的。”

    前警戒官兴致勃勃:

    “六年前的某个夜晚两个黑帮争抢红坊街的保护权在这里杀红了眼——那些狗娘养的甚至搬出了永世油爆炸声把王都的总守备官都惊动了。”

    泰尔斯听得心头一跳。

    他看着那栋新建的会所比照着它周围的路口慢慢确认自己的记忆。

    不。

    六年前让这座屋宇重建的不是永世油引发的爆炸。

    他撑住车壁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是。

    孔穆托发觉了王子殿下有异寻常的神色犹豫着开口道:

    “在下车之前我能问问咱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殿下?”

    “总不能真是来……找女人?”

    哥洛佛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状况但他的耳朵却下意识地向泰尔斯偏转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不是。”

    泰尔斯神秘一笑:

    “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一些没有必要外传的事。”

    “哪怕是对马略斯。”

    “你们明白吗?”

    王子认真地看着车厢里的哥洛佛和驾驶位上的孔穆托。

    也许是地位使然也许是眼神逼人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齐齐点头。

    “好吧您是主人我无权置喙。但如果我们来红坊街这事儿被人知道了……”

    “吉安相信我”泰尔斯无奈地对孔穆托到:

    “你不是第一个有此担心的。”

    “而我已经为此被教训整整一天了。”

    孔穆托犹豫再三好歹还是把那句“那您就没吃到教训?”埋在了心里。

    他跳下驾驶位为泰尔斯打开车门专心致志投身“陪王子离家出走寻欢作乐”这一颇有前途的任务。

    “不。”

    哥洛佛及时伸手按住了正要下车的泰尔斯。

    “不能这么直接去太明显了无论是殿下的年纪还是我们的气质。”

    僵尸警惕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会被人认出来的……”

    孔穆托挑挑眉毛收起“我才是护卫官”的表情:

    “哦他们已经认出来了。”

    泰尔斯一阵疑惑哥洛佛则看向对方。

    前警戒官一脸习以为常地指指街道:

    “我说的不是殿下的身份……但这里是红坊街一路上的所有人无论街头乞儿还是会所门童马车师傅或者糕点店帮工他们在这里靠着红坊街混生活已经很久了眼光老辣独到早就认出这是大户人家的马车了。”

    哥洛佛面色凝重默默沉思。

    可孔穆托话锋一转轻松写意:

    “但倒不用过于担心不少贵族和官宦子弟都会来这儿寻欢当然晚上要更热闹一点……事实上我敢打赌多伊尔护卫官一定更熟悉这儿。”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要是多伊尔没被鞭打就好了。

    孔穆托竭力打消着两人的担心可哥洛佛依旧一脸警惕丝毫未曾放松。

    似乎他进了红坊街之后就变成了一头多疑的猛兽。

    泰尔斯看着他俩的表情挑眉点头:

    “好吧但我们确实不妨低调些。”

    王子探头出车厢指了指街口斜对角的“一夜艳遇”:

    “进去的时候我们能否不穿过大路也不走正门比如说”泰尔斯望向热闹非凡顾客充盈的街道:

    “走后门?”

    孔穆托挠挠下巴:

    “理论上我们可以绕到下城区从另一个方向进红坊街再走后门这样可以避开人流但是我强烈建议别这么做。”

    下城区。

    泰尔斯皱起眉头哥洛佛则满面狐疑。

    “虽然西环区和下城区的治安都由西城警戒厅负责可恕我直言他们的管辖权威就只到红坊街为止了——永星城五大警戒厅西城一直是最烂的那个人渣遍地上下勾结每年都会被揪出几个贪污腐化的警戒官和巡逻队员。”

    孔穆托露出嫌恶与不屑:

    “尤其是下城区——我不是怀疑我们保护殿下的能力但是那地方不安全容易惹麻烦。”

    正在此时哥洛佛突然抬头目现精光直刺车外。

    “警戒。”

    僵尸浑身绷紧如临大敌把泰尔斯和孔穆托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循着哥洛佛的目光两人望向街对角的会所。

    一夜艳遇。

    泰尔斯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一夜艳遇”的周围多了不少人。

    大多数人衣着素朴目光阴冷他们都在往复逡巡中打量周遭。

    “有些不对劲。”

    泰尔斯的眉心慢慢汇聚。

    孔穆托也觉察出不妥他下意识地从外面关上车门只留车窗:

    “这些人他们不是客人……”

    哥洛佛面容阴沉简洁明了地道出真相:

    “是打手。”

    “黑帮里专司暴力的人。”

    孔穆托来不及惊讶于同僚的眼力就听见王子同样严肃地补充道:

    “是黑街兄弟会。”

    “是他们的打手。”

    一个打手拦住一位要进入会所的客人在后者不满的抗议中一边粗暴地搜索对方的全身一边细细盘问。

    有事情发生了。

    泰尔斯谨慎地盯着会所外这些他曾经无比熟稔的人群默默地道。

    车厢内外沉默了一阵子。

    孔穆托咽了一下喉咙:

    “额也许是来看管生意的?说实话这也正常……”

    “不止。”泰尔斯的声音响起。

    哥洛佛和孔穆托齐齐转向他。

    泰尔斯的眼神转移到会所周遭打量着一个时不时警惕抬头的街边补鞋匠越发认真:

    “不止打手看看周围:各色店铺的帮工、学徒街头的跑腿、乞儿乃至路边小贩、货郎……”

    “他们的状态都不正常。”

    在泰尔斯的提醒下哥洛佛和孔穆托做起本职工作细心地观察起这个街口的情况两人慢慢变色。

    “他们是……被黑帮吓坏了?”孔穆托回到驾驶位不确定地问道。

    “不。”

    泰尔斯摇了摇头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们也在帮兄弟会做事。”

    孔穆托疑惑回头:

    “什么?”

    泰尔斯搜索起曾经的街头经验猜测道:

    “出于利益或习惯这些人其实也是兄弟会的眼线或帮手乐于为他们传递消息打杂跑腿。”

    “显然他们也被吩咐和提醒了在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孔穆托凝重道:

    “他们……是兄弟会刻意训练成这样的?”

    “不。”泰尔斯摇了摇头: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本来面貌。”

    “黑街兄弟会并非生于虚空而是发源于走投无路的绝望人群——他们从第一天起就深深扎根在底层人的社区里。”

    在孔穆托和哥洛佛的疑惑眼神下泰尔斯幽幽道:

    “在那些最糟糕的地方如果你生活困顿无以为继凄凉愁苦挣扎求存那兄弟会就是你的出路之一。”

    “无需伪饰无需遮掩大家平时各过自己的生活到需要的时候你就会自觉而默契地向那些臂系黑绸的成员们通风报信提供方便。”

    想起过去泰尔斯略微入神。

    哥洛佛和孔穆托惊异地交换了目光对王子的见识颇为意外。

    “吉安你刚刚说‘一夜艳遇’是在黑帮火并后重建起来的?”

    泰尔斯谨慎地道。

    “是的六年前兄弟会和血瓶帮的人渣们狗咬狗把红坊街祸害了让大人物们没得逛妓院”孔穆托压下疑问警惕地观察着渐次增多的打手们:

    “听说西城警戒厅插手了逼他们停手罢战。”

    六年前。

    红坊街。

    兄弟会和血瓶帮。

    停手罢战。

    泰尔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还去吗?”

    泰尔斯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安静:

    “我们再看看。”

    在两人的疑惑中少年深吸一口气闭眼呼唤起狱河之罪。

    他瞬间进入地狱感官尤其聚焦在耳朵与听觉上。

    很快脚步、碰撞、摩擦、呻吟、娇笑、喝骂……街对角的方向上传来杂乱无章纷纷扰扰的声音同时侵袭泰尔斯的感官。

    但经历了荒漠之行的历练成长不少的泰尔斯熟练地调整狱河之罪的幅度就像安抚不驯的猛兽不让过度灵敏的感官阻碍自己同时过滤掉无用的声音。

    只留下最关键的对话。

    “是血瓶帮干的吗?”

    一个兄弟会打手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服气的愤然与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知道但要是莱约克知道了……”

    “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听说‘不眠者’全都被调过来了……”

    泰尔斯轻轻转头寻找其他焦点。

    很快他就找到了真相。

    “谁敢在我们的地盘绑人……”

    “是青皮?”

    “有可能但我听说西城的大青皮跟我们有协议……”

    “莫里斯老大回来了……”

    “听说他很生气亲自带着人去找‘幻刃’和‘红蝮蛇’要人……”

    “不血瓶帮死不认账场面很难看……”

    “该死又要开打了吗?停战才多久……”

    泰尔斯慢慢抓住关键信息。

    “也可能是不懂行的外地人做的你知道江洋大盗什么的……”

    “王子回国后城里来了很多外乡人从上到下都有……”

    “操蛋王子好好在北方待着不就完了带回来的全是麻烦……”

    泰尔斯的心情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插入他的感官:

    “他们找到她了!”

    “贝利西亚她还活着!”

    泰尔斯眼皮一跳。

    “她自己回来的虚惊一场。”

    “我弟弟说她脸色不太对一回来就嚷着要见兰瑟大人……”

    “无论是谁这么做都不想让我们好过。”

    绑人。

    贝利西亚。

    泰尔斯睁开眼睛。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被惹毛了。”

    面对两名下属的奇怪眼神泰尔斯望着“一夜艳遇”的招牌心中叹息。

    “那殿下我们……”孔穆托试探着问道。

    泰尔斯望着围护“一夜艳遇”的打手队伍失望地摇摇头。

    不显然王国秘科从这里绑走贝利西亚的时候完全不考虑低调的问题。

    兄弟会被捅了马蜂窝。

    至少今天是别想靠近了。

    至少没法低调靠近。

    在失望中泰尔斯靠上车厢耳侧传来更多的对话:

    “我是瑞德摩莫里斯老大的命令:这几天红坊街的地盘由我们不眠者来看守。”

    “接待的客量减半加强哨戒。”

    “留意一下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盯梢——等等街对角那架马车它停在那多久了?”

    “走看看去。”

    泰尔斯还想再听多一点直到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对方说的是他们。

    “糟糕。”

    看见不少打手警惕狐疑地向这边走来哥洛佛表情一变敲了敲驾驶位:

    “孔穆托护卫官我想他们注意到我们了。”

    “准备跑路。”

    孔穆托吃了一惊他看着越靠越近的兄弟会打手镇定地掏着口袋:

    “没关系我带了以前的警戒官徽章只要……”

    “不”但哥洛佛打断了他语气果断凝重:

    “那是兄弟会不是血瓶帮他们不在乎……而我们不方便亮身份。”

    孔穆托皱起眉头。

    打手们越来越近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驾驶座上穿着斗篷藏头露尾的孔穆托。

    “哥洛佛是对的我们不能被拖在这里马上走。”

    泰尔斯下了最终决定:

    “改天再说。”

    就在此时。

    “嘿!”

    街道另一头越来越近的打手之中那个叫瑞德摩的领头人对着他们的马车扬声开口:

    “那边的客人不过来玩玩儿吗?”

    孔穆托和泰尔斯微微变色。

    “你知道一夜艳遇今天打折……”

    瑞德摩一边说着一边做手势周围的打手们悄然散开向他们包围而来。

    “糟糕……”泰尔斯喃喃道。

    下一秒哥洛佛果断撞开另一侧的车门攀出车厢足不点地换到驾驶座将孔穆托挤到一边。

    “让我来。”

    孔穆托还在犹豫:

    “但是……”

    可哥洛佛毫无预兆地扯过缰绳怒喝道:

    “坐稳了!”

    在马匹的嘶鸣声中马车瞬间启动!

    咯噔咯噔……

    泰尔斯来不及反应就一个踉跄挨上后方的厢壁连忙伸手撑住自己。

    “嘿!”

    车厢外传来打手们的追赶声和瑞德摩气急败坏的呼喝:

    “停下!”

    “该死我就知道它有问题!”

    驾车的哥洛佛面色冰冷急急驭马马车提速驶出街口继续加速!

    “哥洛佛先锋……嗷我的鼻子……慢点儿殿下还在车里!”驾驶座上传来孔穆托的痛呼声显然是在疾驰中撞到了鼻子。

    车轮轧上石路来回颠簸泰尔斯在车厢里上下震颤只觉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咯噔咯噔咯噔……马蹄和车轮声越发频繁快速。

    窗外的街景急速退却如走马灯般映出一副副路人的惊诧面孔。

    时值午后红坊街上的人不多但他们的马车实在是横冲直撞毫不避讳惊得路人纷纷尖叫退避途中还撞翻了一个小贩的摊子惹来阵阵咒骂。

    “拦下它!拦下它!兄弟会重重有赏!”瑞德摩和一众打手的声音从后方追赶而来越发急迫!

    啪!

    “滚开!”哥洛佛暴喝开口抽出马鞭驱赶路人:

    “撞死了还领个屁的赏金!”

    咯噔咯噔咯噔……

    车速越发加快不择路途。

    “不不不看路!”孔穆托惊声尖叫。

    车厢避无可避地撞断一根晾衣杆几件衣物飞进车窗。

    倒霉的泰尔斯勉力维持平衡躲闪不及被一件女性胸衣兜头罩脸。

    我日!

    王子气急败坏地将胸衣从脸上扒下来。

    落日在上这简直是他坐过的最快也是最糟糕的马车!

    马车疾驰而追兵不休红坊街区的路面一片混乱狼藉。

    “绕捷径截住他们!狗娘养的!”瑞德摩怒喝着下令追赶的队伍顿时分出一批人消失在小巷里。

    “该死他们是地头蛇知晓路途……”好不容易在驾驶座上稳定身形的孔穆托着急地道:

    “你想好去哪了吗?直接原路回去?”

    哥洛佛脸色沉着恍若不闻只是专心致志地催马将马车越赶越快。

    但下一秒僵尸的手臂绷出肌肉狠狠一收!

    咯噔。

    在马匹的悲呼与收蹄声中整架马车一个急停回转一侧车轮被抛上半空离地驶空!

    那个瞬间仿佛时间变慢泰尔斯的眼眶慢慢睁大。

    车厢里他的身躯同样腾空而起。

    车窗外的风景上移而去露出某二楼阳台上一位正在晾晒内衣的姑娘后者同样惊讶地与车厢里的泰尔斯对了一个眼神随即消失在眼前。

    “我靠——”车厢外孔穆托的悲痛呼声未完就被呼呼风声掩盖。

    在这样危险的姿势中半边轮空的马车顺着强大的惯性生生横向插进一个小巷。

    倒霉的不止孔穆托。

    砰!

    泰尔斯在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在后厢上撞了个结结实实。

    “驾!”哥洛佛再次怒喝!

    轰隆!

    空中的半边车轮再次着地在震颤中重新加速。

    该死。

    马车重新稳定王子痛苦地从车厢沙发上爬起来心中咒骂。

    这不是去会所的马车就算了……

    他居然还要加速过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去逮小偷——不逮虾虎呢!

    不等泰尔斯神魂落位他就惊恐地发现两边窗外的墙面越来越近!

    咯噔咯噔——

    在极致的震颤中王子发动狱河之罪死死抠住车壁凑到驾驶位后的小窗: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

    泰尔斯的话被掐死在喉咙里。

    透过哥洛佛的肩头他绝望地看见:

    马车的前方只有一条越发狭窄越发昏暗越发漆黑眼见毫无出路的巷道。

    死路一条。

    “在那边!跟紧了!”

    尽管看不到但追兵的呼喝声越发急促如在近旁。

    看着前方窄如米粒的巷道泰尔斯一阵心凉。

    他们过不去。

    马匹无助地悲鸣着。

    而两边的墙壁越来越近。

    泰尔斯咽下一口口水。

    要不然还是让哥洛佛停车?

    兄弟会不好对付。

    可是若他亮出身份他们也未必敢怎么样。

    就是“星湖公爵大闹红坊街满车内衣横冲直撞”的新闻可能要遍传王国了……

    想起国王的表情和黑先知的笑容泰尔斯一阵头疼。

    但现实总是超乎他的预料。

    “抓紧了!”

    哥洛佛非但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反而越发狰狞粗暴地抽打马匹强迫着它加速向前冲向昏暗狭窄的前方!

    眼见要车毁人亡泰尔斯一惊正要开口喝止。

    “不僵尸太窄了我们过不去!”

    孔穆托恐慌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甚至脱口喊出对方的外号。

    “相信我!”

    但哥洛佛一把按住同僚怒喝道:

    “我知道这里的尺寸!”

    “进得去!”

    下一秒马车毫不停息地冲入狭窄的巷道里!

    头顶的篷布遮蔽阳光周围顿时昏暗一片。

    “相信我!”哥洛佛的声音有些变形。

    两边的车窗同时一黯。

    唰!

    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

    泰尔斯竭力坐在最中间闭上眼睛伸腿死死抵住车厢。

    他发誓:

    要是他活下来了一定要下一道命令:

    在余生里哥洛佛休想再砰马车缰绳一下。

    然而。

    咯噔咯噔咯噔……

    一阵让人不安的上下颠簸后王子惊奇地发现:马车渐渐平稳了。

    下一秒眼前一亮车窗外重新出现了阳光。

    马匹吭哧吭哧地喘息着痛苦地将马车拉出小巷驶入大道。

    它向粗暴的主人发出哀怨的鸣叫。

    却只能换来下一次毫不怜惜的鞭打。

    “好了我们安全了。”哥洛佛的语气稳定下来他旁边的孔穆托仍旧急喘不止。

    望着窗外清晰起来的街景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惊魂甫定。

    马车开始减速。

    但他们的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先是迅速靠近但是又在一瞬间齐齐消失。

    “该死——”瑞德摩的咒骂声响起但是很快随风而去。

    追赶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孔穆托扒住车厢奇怪地向身后看去:“他们怎么……不追了?”

    “这里是血瓶帮的管辖区”哥洛佛头也不回只是沉着地抓着缰绳:“如你所言兄弟会和他们有协议分割红坊街。”

    “没人敢轻易越界。”

    马车回复了正常的速度平稳行驶了一段路路人们也不再惊疑地望向他们。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确定:自己脱离了追捕。

    哥洛佛最后一次警惕地打量完后方这才把缰绳还给孔穆托。

    带着不同的心情三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但是哥洛佛先锋官。”

    回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孔穆托第一个发出疑问:

    “我记得听dd说过他每次拉人来红坊街玩儿的时候你都是拒绝的……”

    前警戒官小心翼翼地驾车同时疑惑地看向哥洛佛。

    “但是你怎么这么对这地方这么……了解?”

    还穿梭巷道轻车熟路?

    就像——孔穆托把这句话压在心里——回家一样?

    泰尔斯默不作声但他同样凑到小窗前望向哥洛佛。

    哥洛佛面不改色。

    但少年敏锐地在地狱感官里察觉到:僵尸的手臂慢慢收紧。

    “因为……”

    哥洛佛面无表情地望着街道话语一滞。

    几秒后僵尸闭上眼睛舒出一口气仿佛放弃了什么。

    “因为我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那一刻泰尔斯和孔穆托齐齐一怔!

    “就是这里。”

    面对两人疑惑的眼神哥洛佛睁开眼睛语气失落神色恹恹:

    “红坊街。”

    那一秒哥洛佛幽幽地望着红坊街的大路目光微妙其中意味难为人知。

    马蹄声继车轮不停。

    泰尔斯和孔穆托花了好几秒才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

    “我……他们没告诉我。”孔穆托咳嗽一声颇有些尴尬。

    “因为没人知道——加入卫队的时候我的档案被部分封存了。”

    哥洛佛的嗓音沙哑而沉闷就像一个差学生翻开了一本他最不擅长的科目书籍:

    “闵迪思厅里知道这事儿的只有马略斯勋爵。”

    车厢里泰尔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嘈杂的人声和单调的马车声中无意间得知了同僚秘密的孔穆托讪讪地点头:

    “是嘛所以这么说……”

    “是啊。”

    哥洛佛缓声开口在复杂的情绪中径直承认: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活在这里在红坊街头是血瓶帮里的一个……”

    他散发出一股腐朽与阴暗的气息嘶哑道:

    “乞儿。”

    那个瞬间泰尔斯浑身一震。

    乞儿。

    哥洛佛……

    乞儿?

    车厢里王子恍惚不言。

    “乞儿?”

    孔穆托惊疑不定他的眼神在周围街道和浑身阴暗的哥洛佛之间来回游移:

    “但是先锋官阁下难道你不是出身璨星七侍‘风骑士’哥洛佛家族……”

    泰尔斯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孔穆托的话。

    车厢外的两人同时回头。

    “我想我们惊动了一些人”泰尔斯忍耐着不用除看下属以外的目光看哥洛佛而是努力维持平常的语调认真地道:

    “得躲一躲风头。”

    三人沉默了一阵。

    “当然。”

    孔穆托心领神会他偏转视线不再用奇怪的眼神注视同僚。

    僵尸看了泰尔斯一眼终究还是微一点头望向前路。

    “跟我走。”

    出身高贵的一等先锋官嘉伦·哥洛佛低低地嗤笑一声话里带着他认为只有自己明白的嘲讽之意:

    “我认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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