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葵敷余霞,新莲摘青玉。’的那个敷字。”他笑了笑,松开了我的手。
晚葵敷余霞,新莲摘青玉。我低头心中细斟这诗中字句。
微雨中,黄敷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拱桥边的寒梅。良久,似是不经意间,我听见他自言自语:“……你道是遥如脂粉近却无,我只念再逢名花香如故……”
我细听词句,总觉这话像是说与我听的,但为何我却听不明白
深思而不得要领,只得静立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赏梅,不发一语。
心中明明知道如此不妥,该当离去,无奈却贪图这片刻不可名状的、毫无缘由的心安与祥和,而依然静立在此处。
“你可知如何挑选梅枝清供”他打破沉默道。
我沉吟片刻开口道:“梅枝贵在姿态清奇,当选虬而有力、曼而不妖、婉如游龙者为佳。”
“婉如游龙者……”他低笑注视着我道:“为何我却只见翩若惊鸿者。”
不知为何,听闻此语,我心中有些许不悦,不禁道:“甄宓容色虽优,奈何终致魏室兄弟失和,岂是吉人”
他似颇感意外,端详着我,仿佛初见。
半晌,他转头看着远处的假山湖石微皱着眉,神色微敛,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许久以前,也曾有一人这样说过,可惜我没有领会她的苦心。待到终于懂得时……”
他没有说下去。
我听得入神,不禁追问:“待到终于懂得时怎样?”
他字斟句酌地说:“……已与她相隔千山。”
“常听古人说:‘此心若在,千山可越。’”
他笑着摇摇头慨叹道:“漫道无逢却有逢,已隔青山千万重。纵然再与她相逢,这满心的话啊……也早已不知从何说起了。”
我不知他怅然的缘由,也不知他说的那人现下何处,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在微雨中伫立。
他似并不以为意,又问道:“依你所见,何为吉人?”
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折了桥边的梅枝递与我。
我接过梅枝,只见团团花苞圆润如玉,明净清婉,凝结于梅枝之上,心诚悦之,不欲再与他相辩,只随口说道:“吉人,想必自有天相,想来并非我辈可随意揣测……”
未说完他即朗笑起来,伸手将枝头盛放的一朵梅花摘下别入我鬓边道:“月儿,你曾做簪梅对雪图,这梅花确是与你极为相配。与梅相映者,即是吉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誉击中,只觉得脸上一热,不禁低下了头。
这时,院外传来婆子丫头嬉笑声,由远及近,须臾便到院内。
若被她们看到这一幕,传出去,成何体统。
念及于此,我向黄敷匆忙福了福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行别过……”
语罢,不待黄敷开口即一路小跑,夺路而逃。转过朱阁,穿过回廊,待得停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僻静的陌生庭院。蛛网集结,枯叶满地,已荒芜多时。院中的亭阁肃穆庄严,雕饰考究,我仰视片刻,不禁推门而入。
竟是一座佛堂。
在这一片庄严肃穆中,我为适才发生的事感到羞愧,深觉自己背弃了娘亲平日的教嘱,也辜负了陈夫人悉心照抚之恩。
不禁将手中的腊梅插入佛前的供瓶,然后跪坐在佛前的蒲团上深深忏悔。
不知跪了多久,只记得当珫蘅寻到我催我随她去用晚膳时,已近黄昏。
步出佛堂的那一瞬,我回头瞻顾,讶异地发现那供瓶里朵朵梅苞不知何时竟全然盛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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