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张鹰这时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一把抱住小龙的肩膀，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以为……以为……”张鹰的声音是颤抖的。
小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张鹰身上传来的颤栗。
“你们……你们去哪里了……”张鹰强压着自己的眼泪道，“我好怕，好怕连你们也弄丢了……我对不起荣勋，对不起丽华……”
小龙咬了咬牙，轻声道：“那天，小王叔叔死了。我便带着小雨，一直逃一直逃，我都不知道应该逃到哪里才好……”
张鹰搂着小龙的手臂又紧了紧，似乎生怕再将小龙弄丢一般。
小龙被张鹰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推了推张鹰，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张鹰喃喃地哽咽着：“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苦了。是我的疏忽，才让你……”
小龙苦笑了一下。
“张叔叔，我知道，你和我爸爸都不容易。我想，他也许早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了。我为他骄傲。”小龙的声音是那样的轻，那样的淡，就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一般的模样，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小心地推开张鹰，抬起头，看着张鹰，问道：“他是最厉害的，对不对？”他眼底的泪光闪着如灿的光芒，那是一片明媚的希冀，诚挚的渴望。
张鹰眼底一酸。
“没错！”他松开小龙，捧着小龙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他们都是最棒的警察，他们都是我们的骄傲！”
看着小龙这样认真的脸，张鹰有些迟疑。
这时，小龙却道：“张叔叔。我爷爷奶奶和外婆他们是不是……”
张鹰没有想到，小龙在外流浪的这几天，竟已然知晓。
“这几天，我四处躲藏，每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都会被他们发现。”小龙鼻子酸了酸，低着头着还打着石膏的右腿，手心在腿上摩挲着，轻声道，“地下道、停车场，甚至是桥底下，流浪汉棚屋，每一个我能躲藏的地方我都呆过。那里有时会有电视，有播报新闻，我……看到了……我知道，这些事全都是他们做的！”
小龙咬着牙，握紧双拳，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地泛着白色。“我都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能明白……”
张鹰咬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健轻轻地拍了拍小龙的肩膀，轻声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找警察，不来找我们？”
小龙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我身无分文，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联系到张叔叔，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去警察局，那里真的太远了。我带着小雨，一路流浪，连累了许多想要帮助我们的人。我不想再去找派出所的叔叔了，他们都好无辜……他们……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出事……”
听到小龙的话，刘健身子一阵。没有人能想象得出来，当一个孩子接连几次看到想要帮助他们的人被人当场打死，心里到底会承受多重的打击。小龙不是不想找，只是做为一个孩子，还带着年幼的弟弟，这样实在太难了……
张鹰垂着头，抱住小龙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安慰他道：“是叔叔不好，一切都是叔叔没有安排好，才让你们遭遇这些……”
“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想了很多很多……”小龙垂着头，喃喃道，“我没有家了，没有了爸爸妈妈，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因为我们而死。我流浪在街头，想着随时可能丢掉性命，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甚至，因为保护我们而被那群人伤害的人。我不想，这一切我都不想要……”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
“张叔叔！”小龙突然抬起头，坚定的对张鹰道，“我要当警察，我要做卧底，我会延续我爸爸的路，把那些坏人的证据找出来，把他们都抓起来！”
“卧底……”张鹰迟疑了一下。
刘健亦惊了一下。“小龙，卧底可不是……”
不等刘健把话说完，小龙便打断他道：“不！我要做卧底。我知道，我爸爸收集证据有多辛苦。他很少回家，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踪影。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却只因那一点点的证据不能将那些坏人抓住，我爸爸一定不甘心。他一定到死都不甘心。为什么没有将那个坏人抓住。”小龙噙着泪，双拳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里。
“可是小龙……”张鹰有些犹豫。
“我知道，卧底很危险。”小龙的眼里如一潭深渊，“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若不是爸爸妈妈的仇揪着我这颗心，我也许早放弃了。张叔叔，求你，让我去吧。不让我做，我感觉我会活不下去的。”
小龙揪着心口的衣服，就像捧着心头的那团火一般。谨慎地，小心地捧着，生怕那团火会熄灭。
张鹰红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龙抹了一把眼泪，道：“这几天，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因我而死，我很难受，也很痛苦。你知道吗，我把小雨弄丢了，我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那几天，我过得好辛苦，好累。要不是那个混混提到我爸爸妈妈，我可能真的就任由他们把我杀了。”说到这里，小龙已泣不成声。
他按着心口，按着那团火，那个最疼的地方，身体颤抖着，
张鹰没有想过，这几天小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很难想象一个孩子在经历这么多的波折后，会以怎样的心态勇敢的活下来。
他咬了咬牙。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张鹰四下看了看，对刘健使了一个眼神，示意道：“你去准备一下，安排对外宣称小龙的死讯。其他的我再看……”
“张队！”刘健有些惊讶，“他还是个孩子，你真的要……”
张鹰笑了笑。“是啊。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我要将他保护起来，就算他不做卧底，我们也要对外这样去安排。这是我对荣勋的最后一点交代。”
“我知道了。”刘健点了点头。
待刘健离开房间，张鹰立即收起表情，一脸严肃地小龙道：“章小龙，请回答一遍我的问题。你是否自愿以卧底的身份为国效力，为警队效力？”
小龙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即使这份工作布满艰难险阻，困难重重，你也愿意？”张鹰又问。
小龙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我能抓住他们。”
“即便是这份工作让你再没有办法做警察？”张鹰再问。
小龙迟疑了一下。“不能做警察了吗？”
张鹰摇了摇头。“不能！因为，为了能更好的得到情报，融入他们，卧底甚至可能会做一些坏事。”
小龙的眼睛红了红。他只是为了父母报仇，这份仇恨能支撑他走多远，他不知道。
他的眼神放空，不知道看向何方，幽幽道：“张叔叔，我知道。我可能会被逼着做坏事，很坏很坏的事。这我都知道……可是，他们是我的仇人。我就是想要抓住他们。我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可是我知道，做一件事就是要有一个信念。而我的信念就是为爸爸妈妈报仇。这些就够了。”
张鹰看着小龙，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小龙苦笑了一下，旋即又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后看着张鹰，坚定地道：“只要能抓住坏人，抓住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好！”张鹰道，“从今天起，章小龙就已经死了。我会给你一个假身份，把你送到国外，让你学习，你要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那群人的面前。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好！”小龙道。“我能做到！我愿意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公正执法，清正廉洁；不怕艰苦，不怕牺牲……这是警察的誓言，也是我的誓言。”
张鹰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你将是我唯一一个没有编制的卧底。你不能考警校，也不能加入警队……”
“我可以！”小龙用力的点着头。“我知道张叔叔的意思。除了您，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而我也没有身份。”
张鹰在小龙的头上抚了抚，轻叹道：“这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只是苦了你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去到国外要好好学习。我没有找你，你千万不要回来。”
小龙点了点头。“只是，张叔叔，我以后的名字，可以自己选一个吗？”
张鹰点了点头。“可以，你有什么想要叫的名字？”
“隆章！”小龙脱口而出，“赵隆章！”
“隆章？”张鹰轻轻地笑了笑，“真是一个好名字。”
“张叔叔，还有一件事。”小龙又道。
“替我找到弟弟，跟他说对不起。还有，帮我照顾他。”小龙又道。
张鹰点了点头。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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