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岸上,我看着立在船头的秦夏。
嗯,真是个美男子,只可惜如今他的神情颇有些恍惚。
“秦公子,”我看他抬起头来,“轻素无法答应你,但今日你所做的轻素心领了,轻素把你当朋友,若你也能接受我这位朋友,下回你到府上,轻素必携琴以待,告辞。”
说罢,我不再看他,带着星风与巧儿转进了一处巷子。
左拐右拐,然后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在不知第几回走进死胡同后,我停下了脚步,走不出去,与其乱走,倒不如想想方才走过的路……
“阿素,”星风上前一步,“我觉得我们可以往……”
“小姐,”星风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少爷让我来接小姐。”
我偏头看去,站在胡同口的是个干净俊秀的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来着……
是了,寿宴上见过,他是……
“琉莘?”
听得我一声唤,少年咧开嘴便笑了起来:“出来前我还同琉影打赌,这回他总算得输钱给我了,我便说我这般人见人爱,见过我的一定终生不忘,琉莘多谢小姐成全。”
……为什么不是因为我的记性好呢?
呵,果然是木璃的书童……
我正了正神色道:“不必,带路吧。”
“是,小姐,这边走。”琉莘说着转身领着我们往外走,“少爷在巷子口备了马车,让小姐先在车上等他,他一会儿便来。”
“嗯,”我点点头,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家少爷刚巧在附近?”
“嗯,少爷本是在静茗楼上与太子他们喝茶,听湖面上传来一阵琴音,想是借此认出了小姐,便让我们来接小姐了。小姐,到了。”
我抬头看去,果然见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前面坐着一名着灰衣的男子,见我们走近了,轻身下了马车,到我面前恭恭敬敬一礼:“琉贤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礼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方才琉莘都没行这么规矩的礼节,这位是什么意思?
“琉贤,只你事多,你看把小姐吓得,平日怎么便没见你对我也这般和和气气的?”
“你我同为少爷的属下,我为何要对你行礼?”
“就算如此,你也不用每回一见面便不给我好脸色看吧。”
“你平日最爱胡搅蛮缠,我又为何要给你好脸色?”
“呃……”琉莘好似有些理亏,但随后又颇有些理直气壮地道,“胡搅蛮缠怎么了,这也是本事啊,你行吗?”
“属下便该有属下的样,做好本分……”
“我们都跟少爷一块儿长大,你何时见少爷真拿我们当属下看了?”
“在其位谋其职,少爷怎么想是少爷的事,但我们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这便是顽固……”
“你这便是愚昧……”
……两人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倒是把我逗笑了,木璃到底从哪找来这样有趣的人?
听到我的笑声,本还在争吵的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琉莘也好像觉得自己一时失言,拿手挠挠头,颇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琉贤瞪了他一眼,又对我行了一礼:“小姐,是琉贤失言,回去自当领罚。”
其实方才短短的争吵也让我大致摸清了这两人的性子,琉莘是个没大没小的,而琉贤则恰恰相反,是个规规矩矩的,这样的两人凑到一块儿,不吵起来都说不过去,这也不怪他们。
“无碍,罚便不……”
我转念一想,这琉贤不便同巧儿似的么,或者与巧儿比都是有过之无不及,若是我这般简单地免了他的罚,他自己心里更过不去那道坎,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巧儿和星风,改口道:“罚便不用你自去领了,呃,把你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便好。”
“……”
琉莘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小姐,你这算不算是明抢?
但便算是明抢,你抢琉贤的做什么,他身上能带几个钱?
琉贤也有些错愕,倒不是说他没钱,作为慕族少主的属下,若是没钱那绝对说不过去,只是平日里他都是给少爷赶马车,不需要付银两,是以出门只带一些碎银便可……
“这便算是罚了?”
……难道还罚得轻了,这琉贤身上不会只有几个铜板吧?木璃这算不算是克扣下人?
我还在想着,面前已经递过来一个荷包,巧儿忙接了过去,我看着那装得鼓鼓的荷包,再看向琉贤,他脸上那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怎的这般轻易便能免了一罚……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呃,那你再帮我办一件事吧,你把我们送到附近的街上,等你家少爷回来了,告诉他一声便可。”
“这……”琉贤有些犹豫。
“你放心,你便如实说与你家少爷,我到街上玩去了,其他的便不用你操心了。”
“……是。”
“小姐,那我呢?”琉莘冒出来刷存在感。
我想了想,问道:“这一带你可熟悉?”
“熟悉熟悉,少爷不在的时候我把整个京城都逛遍了。”
“……”这小子……
“琉莘,你又偷懒!当心我告诉少爷。”
“你去便去呗,有什么是少爷不知道的?”这语气听去还颇有些自豪。
“……”你都知道你家少爷什么都知道了,你怎的还敢这般乱来?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我赶忙出声:“琉莘你便跟着我们吧,带我们逛逛热闹的地方……”顺便帮我们提东西。
“是,小姐。”
……这小子声音里洋溢的得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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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璃期待十日后与太子和风公子的比试,想必会很是有趣。”
“少主说笑,穆与靳轩只怕合力都比不过少主,狩猎赛不过是凑个热闹。”
木璃看看窗外,此处虽是三楼,下方的流水声还是清晰入耳。
想起不久前从那湖面上传来的琴音,眼前不由自主地冒出女子的笑颜和生动的眸子,嘴角的笑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太子,风公子,恕璃先行一步。”说着,木璃起身,行了一揖。
陈穆和风靳轩也站了起来,回了一揖:“少主慢走。”
看着木璃的背影消失在雅间门口,陈穆和风靳轩走至窗边,许久,陈穆开口道:“靳轩,你以为,慕族少主为何提议让官员子女尽数参加这回的春搜?”
风靳轩看着下方缓缓流淌的湖水,神色有些复杂:“靳轩不便多言,但只怕木少主这般只为一人。”
“哦?只为一人?”陈穆的眉梢轻挑,“靳轩觉得是何人?”
“……此时尚不可随意揣测。”
“呵呵,让满朝官员子女陪同竟只为一人么?”
陈穆看着远处,突然想起寿宴上那端坐琴前,睁开的眼里洋溢着别样光彩的女子,再开口却道:“父王最后还是没将江府大小姐许给三哥,三哥忙了这么多日终究是一场空。”
“这几日,护国公和江御史数次进宫,意思很明显,只怕……”风靳轩的语气里带着些迟疑。
“只怕他们一心想着把大小姐送进太子府?”
“……”
“靳轩,你我和子逸他们自小便在上书房里一同吃先生的教鞭,不论是如今还是以后,都不必顾忌身份。”
“……好,”风靳轩顿了顿,“若果真如此,穆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夕阳照进窗子,陈穆的神色有些迷茫,“靳轩可还记得当初我为何要坐上这太子之位?”
“自然,是记得的……”
清风拂过,却吹不散这一处突然的静默。
良久,陈穆深吸了一口气:“我曾发誓不会让皇兄经历过的再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重演,但我也从未想过将自己的一生搭在这上面,这么多年,我努力成为父王心目中最佳继承人应有的模样,也确实成功了,我再不是当初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的小皇子,也再无任人摆布的可能……”
风靳轩的神色放松下来,如此,甚好。
当年的事他们从未想过要穆一人承担……
“殿下。”屋外走进来一人,躬身对着陈穆一拜,起身后又对风靳轩一礼,“风公子。”
“嗯,”陈穆没有转身,仍旧看着窗外,“可是查到了?”
“是,”来人的神情肃穆,“方才画舫里的是秦府大公子秦夏和江府三小姐江轻素。”
风靳轩听着,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是吗?”陈穆嘴角却透出笑意,“靳轩,你说方才的曲子弹得如何?”
风靳轩无奈一笑,早该想到的不是么,能弹出那样的曲子,是她,情理之中。
这样的她总有一日会吸引众人的目光,也是情理之中……
抬头看向江府的方向,风靳轩的笑里带着些苦涩,声音轻轻的,飘散在微风中:“琴音、琴意,皆为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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