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璃循着那炊烟的指示来到城外的一处农舍,还未进门,琉莘已经冲到了门口,向着木璃扑了过来,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他的哭喊。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离这里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你便自己跑不见了,可把我们急坏了,你不知道你这一走,那些探子都得我们来处理,偏生那些人跟群苍蝇一样烦,你不知道这半日我们……”
木璃见琉莘扑上来,一挥衣袖将他拍到地上,气笑道:“琉莘,合着在你眼里,你家少爷便是替你赶苍蝇的不成?”
木璃这一下虽然拍得不轻,但也没有当真伤了琉莘。
后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抬头却看到自家少爷人神共愤的一张脸上似笑非笑,不由一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想着自己方才的行为举止并无不妥之处,少爷这气是打哪儿来的?
“说吧,急着找我回来为了何事?”
琉莘回过神来,也不敢再嬉笑,行礼秉道:“仪仗处来信,近三日又遇到了两拨刺客,现只查明是自南方而来,请少主示下。”
“不必打草惊蛇,等进了陈国京城他们才会真的动手,如今同先前一样,只派人暗中跟着那些刺客便是。”
“是。”
“……还有呢?”
“还有……啊,仪仗处在信中还提及再过五日便可与我们会合。”
“……传信让他们不必太急,分散到各处,半个月后再结成仪仗,自南路进京,陈国皇帝的寿辰还有一个多月,等其他仪仗进京城了我们再进去吧。”
“是,少主。”琉莘行了一礼,抬头见自家少爷眼中还有询问之意,不由腼腆一笑,挠着脑袋道,“没了没了,只这两件事。”
“……”
琉莘说罢,眼见着自家少爷眉头一皱,衣袖轻动,心知不妙,还没来得及退几步,已经又被掀到地上了。
琉莘趴在地上欲哭无泪,也不敢立刻爬起来,只得维持着姿势,顺势委屈喊道:“少爷……”
只是话头还未挑出来便被木璃打断:“这么点事也值得你用那法子把你少爷喊回来,趴在那里好生反省反省吧。”说罢,木璃抬步便往外走去。
琉莘苦着一张脸,趴在地上瞥见木璃脚步少见的有些急切,不由奇怪,不怕死地又问道:“少爷你这么急着,是去哪儿啊?带上我吧……”
木璃头也不回:“带上你让我糟心不成?”
琉莘偷了空起身,一面嘿嘿笑道:“哪儿能啊,我不得服侍少……少爷!”
一股无形的压力牢牢拍在背上,琉莘刚站好又被拍瘪在了地上,微微挣扎了两下,发现只是徒劳,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心里想着还是等少爷早些离开,自己也便不必再这么趴着……
“琉影,看着他,天黑前不准起来。”
院里一道声音蓦地响起:“是,少爷。”
琉莘一愣,随即喊道:“不要啊,少爷我错了……”
四周却是已然没了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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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窝在自己的床上做梦。
梦里我刚把手中的药粉尽数往面前那隐在暗处的人身上撒去,笑意在我嘴边还未成型,不成想一阵风扑面而来,我大吃一惊,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耳边似乎还传来那人的阵阵轻笑……
刚巧这时传来阵阵敲门声,紧接着巧儿的几声“小姐”把我从心有余悸和莫名的痒意里拉了回来,我低骂一声“幼稚”,提了嗓门往外答应。
穿鞋时抬头瞥了一眼窗子,才想起这窗子如今为了我方便看时辰,每夜都是半开着……
刚巧一阵风从外面吹来,吹得我又觉着浑身上下发起痒来,忙起身将那窗子关上,半晌觉着好些了,这才让外头的巧儿进了屋。
“小姐,大少爷那边遣了个人过来。”
“我知道了。巧儿,你去帮我准备些点心吧,再去娘那儿说一声今日我不与她一同用膳了。”
“是,小姐。”
见巧儿马上便要踏出房门了,我忙又喊住她,问道:“星风在干嘛呢?”
“哦,他适才到后面打水去了。”
“嗯,待会儿你给他传个话,让他今日申时到后门等我,陪我出去买些东西。”
“是,小姐。”我这才让巧儿下去。
简单地洗漱完,我拿了巧儿给我准备的点心,出得院门便瞧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我试探地喊了声:“小六?”
那人果然抬起头来,对我躬身行礼道:“三小姐,少爷吩咐我领您去藏书阁。”
我被他这一礼数骇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小六,这般恭敬倒让我不自在起来,可我毕竟同他不熟,倒也不便随意指点什么,只得点头应下,跟上他。
绕过前院主屋后的几座假山,我便远远地看见一座四层高的楼阁,小六回身给我指了指,那便是藏书阁了。
原来藏书阁距离梨院并不远,走上一刻钟也便到了,却是比我想像中的大了不少。
我让小六先行离开,自己则推开藏书阁的大门,伴着木质大门的吱呀声迈了进去。
一迈进阁里便能发现这里的布局同别处大不相同,在外头看去高四层的楼阁,竟多半被镂空了,留出外围的一圈做了梯子并在壁上摆了不少书架,尤为显眼的便是正中央立着的大书架,呈霜花状摆开,站在下面往上看去,竟有种望不到边的错觉,我咽了口唾沫,即便还是不甚真切,我也终于有种生在官家的感觉了……
又费了些时间,我才明白了这藏书阁里书籍的摆放规律——最下面放的是些基础与启蒙书籍,越往上越是些深奥陈旧的古书。
只是绕了一圈却是没让我发现一本医书,想起梨院书房里规模宏大的书籍,我不由嘴角一抽。
老夫人对娘是有多喜爱,莫不是将整个府上的医书都送与娘了?
不过横竖我想看的江山志便在最底层放着,我只粗略地沿着梯子上下走了一回便不再逗留,专心找我的书去了。
昨日听大哥他们交谈时提起圣上,我这才想起如今自己失忆,连当朝皇帝是谁都不知晓……若是今后因此出了什么岔子,没的平白添不少麻烦。
其实昨日我便想直接问问大哥,只是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且不知为何我下意识便觉得自己失忆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即便我清楚了藏书阁的构造,这底层的书中单是讲述江山大国的也还是太多,时间有限,我只能先挑了几本看着较为详实的粗略浏览一番。
看了近半个时辰,我才大致理清了如今这天下的格局。
我是陈国的子民,陈国是如今天下三国中最大的一家,其他的两国分别是齐国和燕国。三国鼎立却也和睦相处,互不干涉也有数百年了。
还有很多小国,但这些小国大多在三国中选择一国年年进贡以保安定,很有些……呃……附属国的味道在里头。
三大国中陈国占据的疆土最大,地理居中,由陈氏王朝统治,齐国居于东边,皇帝们复姓司空,燕国居于西边,内乱出过好几回,是以皇帝也换过好几家,如今是由阿罗氏统治,大多书中都出现过东齐,西燕的称谓,多半是为了方便称呼。
另外还有一个慕族很值得单独拎出来提上一提,这慕族大抵便是昨日大哥他们提到的慕族。
慕族不是一个国家,却可以说是分布最广的部族,活动的范围集中于江南,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于江北便毫无势力,说他们分散于天下各地或许更为贴切。他们的势力包括很多,财力,人力,物力,只独独不包养军队,这也是为何慕族能长存于世近千年,不仅不为三国所灭,更是为其争相拉拢。
还有一点,慕族融于各国民生,若是强势拔除只怕会伤及国之根本,想来这也是三国总是表面上如此和睦的缘由。试想若是三国相斗,两败俱伤之下,这渔翁之利该是谁来坐收?慕族虽从未表现出要一统天下的欲望,可其本心到底如何外人谁也说不准……
关于慕族的消息并不出现在江山志这类书籍里,只是昨日我听大哥他们提及时似是颇有忌惮,临出藏书阁时突然忆起,这才查了一查。
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是耗费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在藏书阁的最顶层让我找到一本记载有这慕族信息的古书,只是书中内容极少,能看的也只那么几页。
想它慕族存世千年世人却依旧知之甚少,到底还是不容小觑。
依书中所言,千年前与它几乎同时出世的还有翼铎族,几十年后又有酉悯族出世。
三族曾大有平分天下之势,慕族擅商在南,翼铎族擅武处中原,酉悯族擅医居北。
可想,若是三族同如今的三国一般和和睦睦,这天下哪里还有别人插手的份?
但偏偏慕族太过精明清高,翼铎族又自恃高傲,最是平易近人的酉悯族悲天悯人却喜欢隐世独立,三族往来淡漠,最喜风头的翼铎族更是未传承至百年便被各国联同慕族合力灭了去。
那之后酉悯族行事更是低调,不出百年便彻底隐世了,世人只传闻这一族人大多俊美长寿,其余的一概不知。
如今便只慕族最是活跃,算得上是笑到最后了。
看到此处,心中莫名的感觉压抑得我有些不舒服,我忙合上手中泛黄的书页。
这些虽然有趣,却终究离我太远……
想来也在这阁楼里待得太久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书架上摆着的古书,抬步下了楼。
等我自藏书阁里出来,看看日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还好,时间把握得差不多,只要走得快些,从这里回去应当能赶上和星风约好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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