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煜还没说什么，无极月就跳了下去翻窗进了屋子里，对着正在饮茶的人说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和楼长亭一个模样的人楞楞端着茶不明所以，他想了片刻，放下了茶盏：“你是白天我遇到的人？”
“我们不是在酆都见过吗，那时候你在扫地，”无极月皱眉，坐了下来，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长几岁的人，劝道，“这里很危险，你早点回去吧。”
王原本神情有些不悦，但是听到黑衣少年的下一句话后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不露声色说道：“你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无极月住了嘴，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再说话。
兰陵煜蹲在屋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门紧紧的关着，他是不会做出如无极月一样翻窗的事情的，正看着两个人对话，却突然楼长亭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了他的。
“有朋自远方来，”楼长亭收回视线，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他站起身，打开了门，“是我招待不周，请进。”
兰陵煜抱拳行礼：“叨扰了。”
楼长亭警惕的看了眼院子处隐蔽的方向，动作快速的关好了门，兰陵煜看他这样，不由问道：“是怕白日里那些跟着你的侍卫？”
楼长亭咬牙，点了点头：“他们太奇怪了，我信不过。”
不等这白日里刚遇到的两个人开口，楼长亭几乎是立刻接话说道，“我发现身边的人总是有相似之处，他们的双眼瞳孔里是没有任何光彩的......”
想到那些侍从看向自己时，眼里黑漆漆一片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楼长亭有些后怕，不免微微抬头看向了身边的绯衣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瞳孔外圈是不明显的红，长睫投下了一片阴影，也半遮住了潋滟神采，吹皱一池春水。
这人真的是相当的温柔......楼长亭深呼吸了几口以缓解自己过快跳动的心，在看到对方眼里有自己的身影后他也放下了心，半是逃避半是转移话题，
“我发现你的眼睛瞳孔外圈是红色的哎，说起来我在一本书里曾看到过，有种人生来是赤红色的双眼。”
“你不是楼长亭。”无极月听这人唠叨了许久，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叫楼长亭？”楼长亭回过头看着黑衣少年，想了想觉得对方应该猜到了自己王室的身份，知道自己的名姓并不奇怪，“罢了，在这里就没有什么王室，能遇上你们或许是我的转机。”
“是楼长亭，又不是楼长亭，”兰陵煜对无极月传音，“这个应该是酆都那个的前世。”
“原来是这样，”无极月倒是想不到楼长亭在几百年前居然还是王室，“他是阵眼吗？”
兰陵煜摇头，原意是想告诉无极月此人不是阵眼，却不料自己的举动被楼长亭曲解了，楼长亭有些急切道：“怎么了，莫非我楼氏王朝当真没有任何生机了？”
“楼氏王朝？”楼氏王朝分明早在几百年前就成了亡朝空城，最后一任王被后代称为桀，虽然真实名姓没有被记载于史册，但是兰陵煜觉得楼长亭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桀。
只是民间册子里曾经形容过这个桀面容丑陋不堪，铜铃大眼，嵌着两排钢制尖牙的深渊巨口一口能吞一只猪，楼长亭的形象怎么也和册子里的不符合......看来野册果然只能消遣打发时间，不能相信。
楼长亭睁大了眼十分期盼的看着青年，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兰陵煜欲言又止，虽然知道无间里的人除了青尸傀和进阵的人，其他都是虚幻的身影，但是这楼氏王朝的王顶着楼长亭的脸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自己还真不忍心直接告诉他楼氏王朝就是在他这一代成了亡了的。
而且这人中给自己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仿佛是几百年前的时光和几百年后的重叠，而楼长亭正隔了这段重叠起来的时光在和自己对话，这种感觉是在第一个无间完全没有的。
打定了主意等这边事情结束后回酆都城看看转世的楼长亭，兰陵煜静下心来，问道：“你怎么会来这边，不用在王城处理政务？”
“作为君主，当然要知道百姓生活如何了，”楼长亭回到座位坐了下来叹气，“可是我发现不论我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河清海晏盛世太平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
无极月想到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伪造出来的太平，冷哼了一声。
楼长亭看了看无极月颇为无奈：“想必你们能看到我看不到的，我眼前总有一层层的黑雾，有人挡着我的视线不让我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他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有些失神的看着明灭的烛火。
“那你就找出那个人。”无极月回道。
“......谈何容易，算了，天色晚了，我想先歇息了。”
兰陵煜和无极月离开了城主府，来到了一处酒楼住下，令人可惜的是，此处虽然所有人都是过去的幻影，但是他们想住下还是得先给钱。
“居然收那么多！”无极月愤愤不平，走到二楼的时候还在感慨，“阵破了的时候我们的金叶子会被吐出来吗？”
应该是不会的，兰陵煜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推开门的时候，窗边早就站了个水蓝色的身影，兰陵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又退出几步看了下门牌号，自己应该是没走错房间，但是......
“你是谁？”无极月直接开口问道。
那水蓝色长袍的人转过身来，眼里满是笑意，玉骨扇半遮半挡住自己的表情：“哥哥的身边中少不了人陪着。”
他径直走到圆桌旁，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从容气度，在瓷白的冰玉茶盏里斟了茶，道：“哥哥，请。”
无极月没有动，兰陵煜自然也没有，他听到耳边无极月在问自己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是谁，看到羌少陵一如往日里不变的眼神，仿佛对自己做的事都如过往云烟一样，沉默了半响，淡淡说道：“是故人。”
羌少陵捏住扇骨的指节有一瞬间的惨白，明眼人都能看住玉扇主人使了多大劲，但是这个人伪装惯了，哪怕是手上用了很大力气捏住玉扇，眼里漾着水蓝色的光影，面上还是温和笑着的。
这么能装模作样，还需要用扇子遮挡住自己的表情吗，无极月几乎是第一时间给这陌生青年下了结论：伪善。
虽然现在是一派温和，但是应该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了，”兰陵煜关好了门，“你不是应该在城主府解决这次事情吗，来这里做什么。”
羌少陵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眼里又和之前一样，满是戾气，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扯了扯笑容，却没有如他所想一样成功，兰陵煜点了点头，“对么，这样才是你，对着我的时候就没必要笑的那么难看了。”
“你总是这样，”闭上眼睛，羌少陵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天在无间里，哪怕只是分·身，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力量渐渐消散的疲惫，“总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罢了，我今日来是要和你说这里的事情的，你可知这里的阵眼是什么？”
“不知道。”兰陵煜看了眼被推到自己眼前的茶盏，没有动作。
无极月在一边故作冷淡，但还是竖长了耳朵去听和这方世界有关的东西。
“这里没有阵眼。”羌少陵合起玉扇，扇骨轻轻敲了几下圆桌。
“虽然我想说不可能，但是世间万物都没有绝对，”兰陵煜垂目看着那玉扇扇尾处的青色流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阵眼在哪？”
“在几百年前的楼氏王城，”羌少陵笑了笑，眼底有丝狡黠，“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是这里和几百年前的时间线是重合的。”
“你在说什么？”兰陵煜被羌少陵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适，他偏过视线，“这怎么可能......”
只是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画面被碎裂成了残渣，任他怎么努力也拼凑不起来，几百年前的时间真的能和几百年后的重合吗，这么说来的话......
“所以说，现在在楼氏王城街道上，或许有另一个哥哥和我正到处寻找箫韶呢。”羌少陵放肆笑出了声，“不过你应该对这些都不记得的。”
“好在你不记得，我记得就好了，只要......”
兰陵煜被羌少陵语焉不详的话弄的有些头疼，他是缺失过一段记忆，那时候他还只有十五，被教导时空阵法的先生派遣，和羌少陵箫韶一起送到了几百年前的楼氏王朝。
但是回来后他并没有在那边的任何记忆，身边陪着的只有一直哭的不成人样的羌少陵。
“哎，所以说，哥哥要和我一起去王城吗，或许能看到箫韶，以及你失去那段记忆的原因，怎么样，你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你在这边等着，我自然会去王城破了阵，到时候你直接离开就行。”
“不过我还真的是希望哥哥去看看，那边可是有一出好戏，比我看过的，这世上的任何戏份都精彩。”
知道羌少陵前面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和他一起去王城，兰陵煜很想拒绝，但是......或许能遇到那时候的箫韶......
失去的记忆一点也不重要，如果这里的时间真的和几百年前的重合，遇到那时候的箫韶的话，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
遇到那时候的箫韶的话......
“好，我和你一起去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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