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鬼被那木棍刺穿眼睛后就一直吊在窗户上，窗户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直接断裂了开来，青面鬼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睁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怨毒的看向窗户处的一红衣一玄衣青年。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一片青色是这东西妖化了的眼球，兰陵煜抖了抖身子，感觉有点恶寒，一团明火就飞到了街道下面向那青面鬼而去，青面鬼避之不及，眨眼间就成了灰烬。
“你未免动作太快了些。”鬼君双手环胸，斜斜的倚靠在完好的窗户那一边，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它不能留下。”兰陵煜看了眼箫韶，对方身材颀长，哪怕是斜斜依靠着窗，都比他高出些许。
想好好说清楚自己对这青面鬼不留情面的原因，但是措辞了半天在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眸后兰陵煜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最后他只得泄气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无极月和鬼鸟回到了床沿，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人一鸟都十分茫然的互看了眼。
青面鬼变成灰烬之后那街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家家户户依旧门窗紧闭，兰陵煜招手喊无极月过来，“你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无极月知道凤皇是在考量自己，点了点头就拿出自己的长剑，食指中指并起从刀刃划过，那道血如红线一样贯穿了古朴黑剑剑柄的纹饰，剑身猛烈晃动了一下，飞出了窗外，在众人眼前揭露显示出了杏花镇夜晚真正的样子。
乌云逐月，半空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数不尽的紫雷隐于那裂隙里，滋滋作响，一双青色的手躲开重重紫雷的禁忌，沿着从裂隙旁牵出的古怪藤堂慢慢往下攀去，它落入了地面，抬起头来看向了唯一一扇打开的窗户。
“这不是！”无极月瞪圆了眼睛，“这不是刚刚那个偷窥我们的色鬼吗！”
那和之前被兰陵煜用火烧死的青面鬼一样的东西睁着眼睛，一步一步沿着墙向有光的二楼窗户爬，兰陵煜估计了一下这东西爬上来应该需要的时间，抽空和无极月说道：“你再看看天。”
无极月听话的抬起头，看到那裂隙中越来越多的青面鬼躲开了紫雷，顺着藤蔓爬到了杏花镇。
“嗖。”刚探出头的青面鬼被一小截木头打中头，仰面倒下去就再没了动作，银发青年自然的收回手，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
“这个是异域结界里的青尸傀，只要有一个存在，身旁就一定会有个阵眼能衍化出千千万万个存在，阵眼不除，青尸不止，”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青尸鬼往自己的方向而来，兰陵煜退后了一步，伸手用灵力取来了一片乌云替代了残缺的窗户，“青尸傀喜光，好食人，会以实力为尊。”
乌云遮挡住了青面鬼爬向二楼，也让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看不到街道上青面鬼叩拜爬行的动作，承载了鬼君灵力的木头还在地面，这些青面鬼们便纷纷向地上的两截木头爬去。
“以实力为尊？”鬼君离开了窗户处，提起了黑鸟的脖子丢到一边，自己坐在了床沿，昏黄的灯光下神色晦暗莫名，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里倒映着两豆灯火，一个绯衣青年。
“青尸傀身上担着的是无数的怨气，因此他认的主人也必须要承担青面鬼的所有因果。”兰陵煜终于把之前没能和箫韶说出来的理由告诉了无极月，当然他也希望箫韶能明白，希望箫韶不被青面鬼缠上，不用承担青尸傀所造业障。
怕无极月不把青面鬼放在心上，兰陵煜加重了语气，“青尸傀认主并不需要对方的同意，以后若是遇到它，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承担了青尸傀的因果会怎么样呢？”乌云和纸糊的窗户毕竟挡不了屋内的光，无极月看着凤皇走到桌案边熄灭了烛火，整间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只能借助外面的朦胧月色看清眼前人的身影。
“就要日日夜夜被天雷追着劈，非魂飞魄散不止不休。”鬼君说。
窗外一道亮光划过，紧接着才是一道巨响，连遮住窗户的乌云也因此消散了许多，兰陵煜跑到窗户处驱散了乌云，看着下面的青尸傀被那道劈下的紫雷驱散了大半。
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旁边，兰陵煜没看是谁，他只下意识的以为是无极月，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说道：“你看，青尸傀之所以认强者为主，就是因为想要主人帮它们挡了紫雷，这种东西最是狡诈贪婪。”
“确实可耻。”慵懒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响起，明显不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那种清亮。
兰陵煜侧过头，正好又一道紫雷劈下，他在紫雷落下的瞬间，借着紫雷带来的光亮看到了箫韶唇角挂着的笑容。
街道上青尸傀惨嚎不断，而半空中的青尸傀还是一个接着一个顺着藤条而下，无极月站在凤皇的不远处，就连鬼鸟也顶着外边的狂风用爪子勾住了无极月的衣服探着头看外面。
既然到人间还是逃不掉被雷劈中灰飞烟灭的结局，这些青尸傀为什么还要下来呢。
“为什么......”
“因为那个裂隙是无间地狱，”不等无极月问完，兰陵煜直接解释说道，“不要同情这种东西，进无间地狱的都是极恶之徒，犯下极重之罪。”
“可是......”无极月想到师父曾经教导过人孰无过，过而能改，于是他便说了出来。
兰陵煜摇头，他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有改过自新的资格，原谅了青尸傀的话，那么谁来救回被青尸傀杀死的无辜之人呢。”
知道无极月还是少年人，没见过世事险恶，兰陵煜怕自己影响到无极月的思想，伸手间十里红焰困住了在雷劫下侥幸逃脱的诸多青尸傀，他想把青面鬼的由来和为什么被罚入无间地狱的事情统统说出来。
刚起了个开头兰陵煜就弃了，他实在不怎么会讲故事，发现箫韶也正看着自己，兰陵煜长话短说：“以后让祁无烨告诉你青面鬼的由来。”
“哦。”意料之中，早在酆都的时候，无极月就发现凤皇一直不怎么擅长讲故事，向来抽出时间编一些故事哄洛漾的都是鬼王，当然凤皇也不闲着，他会教洛漾和自己各种术法心法，当时鬼王曾笑着说凤皇少时看起来并不爱学习的样子，学东西却比什么人都快。
“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受苦无间，”银发青年双手负于身后，玄色的长袍猎猎作响，在十里红焰的火光里，在滚滚落下的雷劫中，他一字一句道，“无间地狱，非罪大恶极之人不得入其门。”
回过头，鬼君双眼带着笑意看着兰陵煜，“你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有改过自新的资格，极恶之人哪怕如青尸傀不死不休被囚于无间，也抵不了其罪。”
兰陵煜脸有些红，他轻咳了一声，偏过身子假装在看桌案，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蠢，立即回道：“人生在世，知音难觅。”
早在几年前就有惯于悲天悯人的修仙之人，闲着没事做非要救青面鬼逃脱无间地狱，甚至把青尸傀之本源藏于一座城池内，打算用一整个城池的人掩护青尸傀，针对青尸傀的雷劫原本就是诸神残留命令，除此之外，雷劫是不会伤害无辜之人的，尤其是人界普通百姓，故而雷劫奈何那青尸傀本源不得......
想到这件事，兰陵煜把它说了出来。
“后来呢？”无极月难得听凤皇说和自己以前有关的事，立刻来了兴致，十分捧场的追问。
“后来那青尸傀本源把那好事的修仙之人吃了，要不是我和好友在，整个城池的人都要遭殃。”兰陵煜不屑挑眉，又想到了那好事人面红耳赤和自己争辩的场景。
那人非要和自己强调人性本善，说每个人做错事都是有苦衷的。
自小在底层生活过的兰陵煜并不认同这一套说辞，但是身边其他人大多都是些不谙世事的世家少年公子，很容易的就被说服了，只除了箫韶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若是真的有苦衷呢？”无极月想到自己师门，若是能手刃敌人，哪怕他也要堕入无间地狱也是甘愿的。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要伤及无辜，”兰陵煜知道无极月在想什么，他还挺喜欢无极月的性情的，措辞间就更仔细了一些，“比如说一个乞丐被人羞辱，多年后他权倾天下，走到曾经的街道，想到曾经受过的屈辱，于是就命人屠戮了整个城池。”
兰陵煜抬眼示意了下箫韶，又很快反应过来此时的箫韶是没有任何与自己有关的记忆的，曾经的默契应该也不存在了。
“要是他年少时没被恶徒羞辱，之后也不会心怀恨意，屠戮城池。”鬼君很默契的说道。
两人一唱一和，无极月果然没听出来，大喊道：“这怎么可以！侮辱他的是当年的恶徒，他要报仇找那恶徒就好，为什么要屠戮整个城池？！”
“非但如此，那人发达了之后就鱼肉百姓，广纳小妾，为了让君王认为盛世太平，便不允许大街上有乞者，但凡有乞讨者，无论男女老少，不分任何缘由，一律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鬼君对兰陵煜眨了眨眼睛，“我说的可对？”
无极月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鬼君为什么知道凤皇口里的人指的是谁，他满脑子都觉得这人的做法是不对的，小时候有行乞的经历就更应该知道世事无常，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衣食无忧。
他带着洛漾在外面流浪的时候，经常衣不蔽体，风餐雨露，遇到好心的人会饱餐一顿，遇到恶徒......十个恶徒也打不过自己。
“这个人就是青尸傀吗？”思来想去，无极月对外边的东西已经只剩下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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