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萧放缓了步子，轻轻走到靳言的身边。
但是靳言似乎并不能看到他，兀自的跪在地上。
靳言一言不发，但是翟萧却能从压抑的空气里感受他的悲痛。
“不是我。”靳言在呐呐自语。
他面前的那具尸体，有着一张跟他相似的面容。
这就是靳言最恐怖的一段记忆吗。
安安静静，只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不是我，”
靳言的双手搓来搓去，掌心已经泛红了，但是仍旧不停下，好像手上有些什么无法忍受的东西，拼命摆脱，但是摆脱不掉。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靳言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夹杂着狠恶、懊悔、不可思议还有些难以表达的心情。
翟萧在一旁站着，看着靳言耸动的肩膀，似乎也受到了这种复杂情绪的感染。
这大概就是老魔王去世的情景了吧。
翟萧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靳言有如此之大的情绪波动。
靳言依旧沉浸在梦境中。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
靳言从悲伤陷入怀疑。
他抬头看了看石床上躺着的老魔王，站起身来，想伸手触碰，但就在触及老魔王衣角的时候，却将双手缩了回来。
他害怕了。
害怕接受现实。
就在此刻，就在靳言的面前，幻化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也张了一张与靳言有八分相似的面孔，但却多了一份阴柔的气质，向靳言质问道：“不是你，你告诉我是谁？”
靳言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向后踉跄了两步，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你，明明是你！”
男人仰起头来，语气中，带着不屑，“大殿上所有人，都看见王兄倒在你的怀里，你居然还敢狡辩。”
原来这就是靳言那个夺位的叔叔，靳离。
靳言的眸中充满了红色血丝，咬着牙指着靳离，说道“那杯掺着一笑断肠蛊的酒是你给我的。”
靳离拿手挡开了靳言指着他的手，颇有意味的一笑，“呵，我的大侄子啊，你这么空口无凭的污蔑我，我可是会生气的，别忘了，我递给你的你可没有拿，你拿的是我的那一杯。”
“你诈我！你算计好了，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大侄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若不是你疑心我在先，我怕也是算计不成，说不定，躺在这里的人，已经是我了。”
“你！”
靳言刚想动手，翟萧也正想上前去阻拦，此刻周围景色又是开始变得扭曲。
翟萧感受不到意识的波动，只觉得景色变化有些晕眩，然而靳言却仿佛是失了昏一般。
不出半晌，周围稳定下来。
这里好像是一个柴房，正是夜里，外面下着小雨。
屋顶破了一块，雨水从洞低落下来，地上中间湿了大半，屋中又冷又潮，变成小孩子的靳言只能蜷缩在角落，眼神呆滞。
翟萧看着靳言的模样，想上前去抱抱他，将他搂在怀里，这样或许能让他暖和些，但是当翟萧上前去，却只能穿透靳言的身体，摸了一片虚无。
是啊，虽不知，云寒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翟萧进到靳言的梦里，但是这种了往生咒的人，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翟萧能自己走出来大概是他一直都在做着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算他因为自己的觉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他依旧不觉得那是一件该难过的事情，甚至挺为自己骄傲的。
毕竟像他这样活了那么久还中二的热血少年着实不多。
虽然不知道靳言是怎么出现在他梦里的，但是翟萧迷迷糊糊觉得，靳言应该是在救他。
翟萧看着眼前的靳言，也想救他。
这时候，从隔壁传来说话声。
“令郎这病情，应该是先天不足，魂魄不稳啊。”
“仙人啊，这可怎么办啊。”
“这事也有办法，找一个合适的孩子，取他的心，以命换命，说不定有的一救。”
“诶呀，老头子，咱们家不是，还有那个谁吗。”
“这、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可是你亲儿子，你救还是不救。”
“可是，阿言他……”
“他什么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能救咱们孩子也算是报咱们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前几年年我们给他一口饭吃，他那能活到现在？”
“那到时候……”
“到时候咱们就说，那孩子自己跑出去被狼叼走了不就得了。”
然后隔壁没了声音，只隐隐约约听得妇人笑了几声。
此刻，翟萧第一次从靳言的眼中看见了失望的情绪。
那是一种从希望中跌落进绝望的感觉。
他更想去抱一抱靳言了。
他有点开始心疼起面前这个“魔头”了。
“翟萧”和“靳言”不死不休的纠缠了几辈子了，但是这是翟萧第一次开始真正的认识靳言。
他总觉得，自己该做个善良的人，该做些对的事情。
但是他确实从没想过云寒的那个问题，自己看见的恶，就一定是恶吗。
恶，有太多种了。
靳言杀了自己养父养母是恶，但养父养母害人之心在先，难道不算是恶？
翟萧有些看不清了，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角落里的靳言，强撑着变成“魔头”的样子。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但是翟萧看着此刻靳言冰冷的脸庞，却只想去抱一抱他。
然后说一声，“其实，也不算你的错。”
“其实，也不算你的错。”翟萧看着脸上溅上了血迹的靳言，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然后，靳言顿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却总觉得听见了一个什么声音，这声音听不太清楚，但是总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洋洋的微风吹过。
场景又换。
翟萧揪着心看完了一幕又一幕。
这些他都知道，也从系统那里了解了不少内幕。
从前只是知道靳言经历了些种种黑化了，就像看小说走剧情一样，再悲惨也不过就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故事，真正的经历，才明白那种刻苦铭心的痛。
又是坠神崖。
这地方。
翟萧转身，看见了身后在靳言梦境里的自己。
自己的幻影，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虽然翟萧还是觉得自己有那么些小帅，但是现在看来对于靳言来说，这样没有解脱的结局，确实有些难过。
“重来一次，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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