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自从殿下答应和他成为朋友以来,十二觉得自己好像每天都活在梦里,就像是原以为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星辰穿越了银河穹海一下降落到他的身旁,从此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想他一定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才会在茫茫人海中与殿下相遇。

    因为,殿下是他从小到大,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也许正因为是第一个,他的心情才会如此的强烈,才会格外的珍惜,纵使以后他的生命中还会遇见更多更多的人,但一定没有哪个人可以从此取代殿下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可以持续一生的友谊。

    十二不由凝眸望向那个在花海里手持风筝奔跑欢笑的小小身影,白色的蒲公英被他飘扬的衣裾带起,像一只只絮蝶随风翩然,漫天扶摇,唯美虚幻得不似人间之景。

    “十二,你快过来帮我啊~”

    世孙在蒲英花海中朝他招手,气息微喘,却仍是兴致勃勃,说罢便又摇着纸鸢迎风向前奔去。

    “殿下你等等我!”十二忙抱着披风赶去,漫天的蒲公英在身边飞舞,像一群顽皮的精灵也追随他一路而去。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造型啊?”世孙见他赶来,不由停下脚步眉眼弯弯地望向他,伸手帮他摘下头顶沾到的一团白花花的蒲英浮絮。

    “还不是殿下偏、偏要…”十二话还没说完,却先猛地一个喷嚏,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先前不小心钻进去的飞絮,差点连眼泪都打出来。

    他不禁揉了揉鼻子,皱着小脸委屈巴巴道:“还不是殿下偏要跑出宫到这里来放风筝,在御园里不是也一样嘛。况且现在都十月了您还穿得这般单薄,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世孙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好不容易才抄完了字解了禁足,可不得出来好好玩玩儿透下气?”

    十二无奈地叹了口气,敞开手中的披风为其披上:“殿下还说呢,陛下是让您罚抄《春秋》整本书二十遍,结果您就单单把‘春秋’二字写了二十遍,也亏得陛下没有龙颜大怒,居然还真就解了您的禁足。”

    “我这叫智取懂不懂!”世孙得意地眉毛一扬,“再说了,我可是皇爷爷唯一的嫡孙,是大燕唯一的继承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忍心一直看我绝食下去?而且……”

    说着却是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十二,眸中似有银河星落熠熠闪烁着光辉:“我这还不是为了早点出来找你?”

    十二正在替他系带的手不由一顿,红着耳根垂眸轻应了一声,唇边似有清浅花开。

    系好了披风,世孙便又重新动如脱兔般地撒欢奔跑起来,风筝在身后摇摇晃晃地飞着,虽然不高,但世孙依旧玩得很是开心,满脸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看嘛,果然还是这里玩得尽兴,御园那么小都不够我跑的,四面八方都是墙,我才不要一天到晚都关在宫里当什么笼中雀呢!”

    十二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笑道:“笼中雀那多半是形容女子的,殿下可是男孩子啊,天下之大还不是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世孙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停下脚步迟疑地问道,“是不是只有生作男孩子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道女孩子就不能同样游历四方吗?”

    “嗯……”十二好像是被他问到了,歪头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女孩子从小都要被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年纪嫁人后,从此便专注于相夫教子,所以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吧?”

    世孙的眉头深深皱起:“那她们岂不是一生都只能困守在家宅中,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十二见他表情似乎有些生气,不由诧异道:“殿下为何突然在意起了这个?”

    世孙垂下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眸底晦暗:“我只是觉得这世道好生不公,凭什么女子就只能关在家里相夫教子,而男人们却能出去建功立业,难道女子就注定了不如男,就注定了只能低人一等?”

    “哼!”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愤愤不平道,“狗屁的男尊女卑,说不定以后还会专门出个女皇帝呢!”

    十二还是头一次听对方骂这么粗鄙的字眼,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殿下说什么都对,以后不止女子能做皇帝,说不定乞丐也能当上皇帝呢~”

    “你…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吧?”世孙听他调侃的语气,突然就沉下脸来。

    “诶?”十二刚想解释自己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却见对方的眼眶已蓦地一红,抬手将风筝线盘狠狠摔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殿下?”十二连忙追赶上去,虽然对方这喜怒无常的性格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每次看到殿下生气,他还是不由得张皇失措,生怕对方会因此再不搭理自己。

    可不管他在后面如何呼喊,世孙却始终置若罔闻地一个劲往前跑,连头也不回一下。

    十二顿时苍白了脸,知道殿下这次恐怕是真的生气了,他不由加快了步伐,连呼吸都快要无暇顾及,却没注意到脚下有一块石头,猛然间便被绊倒在地,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鲜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整条裤腿,连身下的蒲英也被染成了妖冶的绯艳。

    “世孙殿下……”十二忍痛仍在呼唤对方的名字,可任他如何挣扎着想要站起,左腿都会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剧烈的痉挛延伸至四肢百骸,他终于撑不住伏倒在地,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冒出,他望着世孙那愤然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蒲英摇曳的尽头,心中就像是被剜去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惊惧随之而来。

    殿下…殿下是不是不要他了?

    意识一点点剥离,他口中喃喃,最终还是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等十二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回尚食局自己的屋子里,小猫们抱团睡在他的身旁,仿佛在为他汲取温暖,他不由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轻抚过其中一只的耳朵,小猫们见他醒来,立马都凑过来磨蹭着他的手,抬头轻柔地喵喵直唤,仿佛是在关怀他的伤势。

    秦二喜端着汤药推门而入,见他终于醒来,不由得长舒了口气:“你这孩子,总算是醒了。”

    十二不由微微地转过头看向对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二喜伯伯好像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明明他才帮着拔了没多久,竟又花花白白地冒了出来。

    秦二喜坐到床头,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嗯,烧也退了,估摸着再过个几天就能下床了。”

    “二喜伯伯,我……”十二声音沙哑,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秦二喜给他倒来一碗水喝下,嗓子里的干涩得到缓解,十二咳了咳,不由抬起眸望着他继续问道:“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秦二喜叹息一声,将碗放到桌子上:“你这孩子还说呢,走路也不好生看着脚下,要不是殿下着急忙慌地把你背回来,你这腿啊指不定就废了!”

    “殿下…?”十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重复地又问了一遍,“世孙殿下?”

    “除了世孙殿下还能是哪个殿下?”秦二喜把药碗搁到他的嘴边,“我看你这孩子是烧糊涂了,还是赶紧把药先喝了。”

    十二尝了一口,小脸顿时纠成一团:“好苦啊。”

    “良药苦口懂不懂!”秦二喜严词厉色地训斥道,态度是难得的强硬。

    十二扁着嘴巴弱弱地看了他一眼,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最终也只能乖乖屈服,像小鸡啄米似地一点点喝着药,喝到最后已是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秦二喜见状不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精致的果脯蜜饯:“吃吧,解解药苦。”

    十二依言尝了一颗,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漫溢开来,果然将嘴里原本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对了二喜伯伯,你刚才说…是世孙殿下把我背回来的?”含着蜜饯,他忙不迭又回到了正题。

    秦二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二喜伯伯在这儿忙前忙后地照顾了你半宿,你怎么不想着先感谢下我,只光顾着惦记你的世孙殿下?”

    十二不由腾地一下涨红了脸,将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个歉疚的眼睛,嗫嚅道:“我自然、自然是感激二喜伯伯的……”

    “我看你也就是嘴巴上说说,心里边不还是偏着殿下?”秦二喜摇摇头,有一种男大不中留的感觉,“也亏得殿下同样向着你,人家年纪身板比你还小,硬是背着你走了好远的路才回到马车附近,等伺候的人找过去的时候,世孙自己都累得虚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什么?虚脱??那殿下他现在人呢?!”十二连忙激动地坐起,却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顿时又倒回床上一阵眉头紧锁冷气倒抽。

    “放心放心~”秦二喜替他掖住被角示意他不要乱动,“殿下一早就醒了,期间还带着太医来探望了你一回。”

    十二这才勉强放下心来,视线不安地乱飘道:“那…那殿下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秦二喜不由回想起当时那让一众围观群众都目瞪口呆的场景,“殿下当时趴在你床边哭得可伤心了,还一个劲儿后悔不迭地说都是他不好,他再也不随便乱发脾气一类的话,那应该不代表生气吧?”

    “……”十二愣愣地道,“殿下他当真那么说,还为了我……哭了?”

    “那还能有假,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世孙殿下估摸着也就刚出生那会儿哭过,现在他居然为了十二你哭了,可见殿下是当真把你放在心上了!”秦二喜喟叹一声,亦有些动容地摸摸他的头,“这份难得的情谊,你可要好好珍惜哇~”

    十二闻言不由泪眼朦胧地点点头,目光郑重而坚定。他一定一定会珍惜守护好与世孙殿下这份难得的情谊,再也不要惹殿下生气,再也不要追不上他的步伐,再也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自己而去……

    有朝一日,他也定能成长为那能反过来为殿下遮风挡雨的人。只要殿下还需要他,他就会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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