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古朴静谧的院落里,有片池塘,池中倒了棵巨大的枯木,三个总角的孩子合抱大小的躯干彰显着老树不下百年的年龄,池子在这座府邸偏远的院落,没人打理,所以池中水草茂盛,这棵倒下的老树,有新的根茎从枝丫处伸到池底的脏水里,所以主干虽然枯萎,但枝丫却越发茂盛,生在此处,倒是别是一番风景。

    池塘边有站着一位婢女,此刻正左右踱步,目光时不时落在院落的门上,焦急之色很是浓郁。

    “他还好吗?”问话的女子才过了院门,就;开口询问。她穿着一身青白相见的长裙,长发在头上堆了个斜月状,步摇插在其间,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的摇曳。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款款而来,体态柔美,俨然豪门贵女。

    “回郡主的话,府医才来看过,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婢女扯着手中的帕子,声音里带了几分惶恐,毕竟主子的交代没有完成,是她的失职。

    “你带我,去看看吧。”女子眨了眨眸子,声音轻轻的,像是雨打芭蕉,有几分不明的情愫从其中流出。

    “郡主,那人已然毁了容颜,听说极吓人的,还是不去了吧。”跟在女子身后左侧的婢女开口劝了一句,她一身幽兰色的衣裳,发髻间有支缀了宝石的簪子,看得出来很是受宠的。

    “走吧。”女子权当没听到她的话,径直往内院走去。

    这座府邸里头,就没有不精美别致之地,绕过池塘便是一片清幽的竹林,此间有个亭子,到底是先人静修之地,很是清静。

    “咳咳咳……”绕过那片翠林便能听到一阵无休止的咳嗽声,这声音连续不断,听的人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咳的人。

    婢女推开门,女子站立在门口。

    陆炎松开捂在唇边的帕子,瞥了一眼便丢在地上,上面又是一滩污秽,依稀可见他今晨吃的清粥影子,带着丝丝猩红,他头晕脑胀,双目之间一片辛酸,听得开门声才艰难的抬头去望。

    当他费力的从逆光之人的身形辨得一二此人的身份时,不由的低下了头,灰白的发纷乱遮挡在他脸上,也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们先下去。”他闭了闭眼,听到女子冷静的声音,然后是婢女应答之后,远离的脚步声。

    “多谢郡主出手相助,留我苟活至今,咳咳咳……”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就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背上,然后放在床边桌上的水壶被提起,倒水的声音清泠入耳,带着暖暖水温的杯子被凑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女子,对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安宁,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平静的如同无风的湖面,不泛起丝毫的波浪。

    他忽然笑了起来,咳的身体都不自觉的颤动。

    女子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再次将水杯放在了他的唇边。

    陆炎张开嘴,喝了一口,这是上好的山泉水,甘甜解渴,可是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尝不出和普通的水有什么区别,毕竟,他是个粗人。

    “为什么要救我……咳咳咳……”他的声音沙哑,一开口便是不停的咳嗽声。

    “别说了,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女子终于开口,语气不冷不淡,她放下水杯,抬手撩开他的发,露出他那张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容颜。

    陆炎沉默了,咽喉里有沉重的喘息声,但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比如说,她为什么要救他,她有没有救王府中的其他人,她身为郡主,救了他以后,又该怎么面对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可他也知道,他都要死了,这些并不是很重要。

    她曾经提醒过他,功过盖主,出了京城便别回来了,可他偏偏不听,为了家族能够名扬青史,为了被软禁在京中的父母,他还是回来了。

    “陆炎,你生的那样好看,所以命才这么短吗?”女子看了他半刻钟,才扭头望向窗外,低低的开口。

    陆炎没有回答,他和陶洛水并不熟悉,她是乐平长公主的嫡次女,传闻乐平长公主生她时早产,故而陶洛水自小就格外娇弱,四岁有余才会说简单的话语,所以到了十岁之际,她还是童稚天真的模样,也就有了他们的相遇。

    思及此处,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抬头,想看清楚眼前人的脸庞,却感到有水渍跌落在自己脸上,一滴,两滴,像久旱之后闷热的一天,有暴雨倾盆而来的前奏,带着一股低沉的氛围,充斥满整个房间。有酸酸楚楚的滋味弥漫胸膛,陆炎很是惊讶,因为这个自幼心智不全,无法无天的郡主,竟然在哭。

    为他而哭。

    他想说话,但一张口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说,安静的看着她哭。

    陆炎从前桀骜不驯,得罪的人有很多,但他的能力很强,所以早些年用人之际,便有了他的青云直上了,但是这会儿新皇继位,老皇帝为了平衡皇权,卸磨杀驴,寻了个贪污的罪名,将他家给抄了,全家上下五百多口人,都斩首了。

    他往年得罪了许多人,所以到了最后人人落井下石,他的脸便是在地牢里被人用热铁烫的。

    他一生未有婚,母亲是继母,不敢对他的婚事插手,唯恐他不满意以后责怪于她,而他的父亲,行军打仗可以,给他选妻子是不可能会的,于是他便拖到了如今,他想,要是当年他娶了她,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他的思绪越发遥远,胸口忽然传来剧痛,他低头看了一眼,包裹在胸膛上的布料已经晕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色,他这才想在地牢时,他的旧部来看他,顺便捅了他一刀,虽然伤口包扎的很好,可是也耐不住他这么撕心裂肺的咳,想必又裂开了。

    太疼了。

    视线越渐模糊,陆炎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手无力的跌落,渐渐失去知觉,只有脑海里,忽然划过当年他父亲外出之际,叛逆的他背着父亲前往边疆之时,那个拦下他马的女童,湿漉漉的目光,像是玉杯里恰好满了的水,他可以从她眼中,看到另一个自己,少年意气风华,容颜绝色。

    他是死了吧?

    陆炎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他站在陶洛水身边,看着她缓缓松开床榻上的那个躯体,安静的看着了许久,最后按着自己的额头,栽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门口的婢女将她背在身后,带着她离开这儿,他跟了上去,从周围的布局,依稀可见是乐平公主的公主府。

    她才被扶上床,下一刻变有人通禀长公主来了。

    继位的并非公主同母而生的皇子,但也是一位厚道之人,所以乐平长公主顺利的被封为长公主,。

    “死了?”她听到公主询问伺候在陶洛水身边的婢女声音冷漠。

    “嗯。”那婢女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沉稳。

    “你们去寻个地方,把他埋了。”乐平公主的声音有些鄙夷,仿佛口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陆炎有些好奇,乐平长公主是个强势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女儿收留他这么久?

    “公主,此事还是郡主醒了再说吧。”陆炎还未深思,就听到那名婢女说话。

    陆炎有些惊奇的看着那名婢女,站的笔直,就算低着头也是有股不屈的傲气,怎么看着,也不像一般的婢女,他围着此女绕了一圈,还想着看出点不一样,就看到乐平公主面色变了变。

    “也好。”然后,她就转身离开。

    就这么走了,不进去看看?陆炎惊讶的看着她的背影,转身飘进屋子里。

    陶洛水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眉宇之间的哀色没了遮掩,全流露了出来。

    他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

    他不明白这位郡主是怎么对他这么上心的,他很感激她,但是他对她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他曾有一个喜欢的女子,脾气不好,任意妄为,还总是被人欺负,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就失踪在战场,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床上的人眉梢动了动,睁开了眸子,他第一次看到永和郡主露出悲伤的情绪,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头顶,泪水不断的涌出,不一会儿便打湿了枕巾。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手指穿过她的面颊,什么感觉也没有。

    “郡主,逝者已逝,节哀吧。”站在门口的婢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站在她身边轻声安慰。

    “寒烟,他为什么那么傻?”陶洛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怜。

    寒烟没有开口,她不敢随意议论主子心上的人。

    “公主,奴婢已经吩咐人将王爷搬进了您备好的棺木里了。”幽兰衣裳的婢女从外头走进来,轻声说。

    “更衣,入宫。”陆炎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低头看着坐起身的陶洛水,她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若非双眸边缘有微微泛红,没人能看出来她曾那样哭过,不愧行事端庄的永和郡主之名。

    当今天子,乃是先帝第七子,太后的第二个儿子。

    占嫡不占长,他性子温顺,行事温吞,没有自己的势力,恰好因为这一点,在前太子他的亲哥哥因争斗而被废了以后,他被先帝护着,看着其他兄弟争斗至死,最后登上了帝位。

    郡主虽有爵位也有封地,但是作为公主之女,她去见皇帝做什么?

    陆炎看着她取出那张如朕亲临的令牌,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廷,终于察觉自己应该是要发现什么秘密了。

    “郡主这边请,陛下就在前头等你。”刚被提拔为总管的祝公公领着陶洛水往前走,到了地方再转身离开。

    陆炎认识这位皇帝,皇帝曾为皇子的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一起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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