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山上的万剑宗,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登仙梯。毫不夸张来说,群英聚集于万剑宗。
而万剑宗中,要属万剑峰的修士最为杰出。
万剑峰中,则要数掌门手下的两个亲传弟子南浔与余非凡最为惹眼。
两个风流俊秀的修士,性格却迥然不同。
一个长于万剑峰,深得掌门宠信,温和且颇有君子风度,这是南浔。
一个生于红尘界世家,天赋异禀,清冷孤寂如高岭之花,这是余非凡。
然而,两人却有着同样的目标——成为掌门桓玄真的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的唯一性,使得两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竞争关系。
这种竞争关系,虽不至于使两人的崇拜者私自打架斗殴,但却免不了崇拜者的暗中赌气较劲。
这种较劲,集中体现在一种手段上——赌博。
双方可比的事物,从修为到委派任务一样不落,真可谓是除了样貌面面俱到。
南浔崇拜者表示:样貌?那还用赌?南师兄瞬间秒了余师兄!
余非凡崇拜者表示:呵呵,样貌?余师兄妥妥的压制南师兄!
浮生小筑是个好地方,这里不禁赌。
换言之,这里是万剑宗的赌场。
浮生小筑垂花门左边贴了幅字:请携带灵石入场。右边也贴了幅字:本小筑概不赊账。
庄家站在赌博桌上喊道:“南师兄与余师弟这个月的任务之争啊!买定离手!压大南师兄,压小余师弟!”
灵毓山脚修建了一个任务栏,红尘界只要有疑难,皆可挂了任务,等待万剑宗弟子领取。任务困难度由高到低,分别划分为甲乙丙丁戊等级。
在赌场,两个乙级任务等于一个甲级任务,以此类推。
人声嘈杂。
“我听说南师兄这个月已经接了三个甲级任务了!压他吧!”
“不对!余师兄这个甲级任务完了也就三个任务了!压他吧!”
“此言差矣,我听任务栏那师弟说了,南师兄又领了个甲级任务,是在抱朴镇!压南师兄!”
“什么?你说南师兄去哪儿了?”
“抱朴镇呀!”
“哎呀!巧了,余师兄第三个任务在抱朴镇的附近!”
“我劝你还是压南师兄吧,稳妥!”
“哼!谁说余师兄不会立刻完成这个任务再接一个甲的?压他!”
“……”
晴光潋滟,惠风和畅。
一蓝衣青年从深林里走出,理了理御剑凌乱的衣袖,走进了一个酒肆。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万剑宗受人景仰的南浔。
“请问,抱朴镇怎么走?”抱朴镇较为偏僻,南浔特意找了个酒肆询问。
撑着脸趴在桌子上险些睡着的小二一听抱朴镇,登时就一个激灵,脑海中睡意全消道:“客官啊,这两天抱朴镇不太、安宁,去不得去不得。您呀,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着店小二觑到了南浔腰间牌子左下角的万剑宗三个簪花小楷,霎时恭谨了脸色站起身道:“原来是仙君啊,抱朴镇向前再走五百来里、左拐一百来里就到了。”
南浔和煦地弯着眼笑道:“劳烦你解疑,抱朴镇到底发生了何时?”
“唉……”店小二见南浔和气,虽说心中拘谨万分,但还是平复了心中的激动,言语利索的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自从上年的二月起,抱朴镇及其附近几个镇子每月十五皆会发生一桩惨案。
十五日人死,十六日发现尸体。
诡异就诡异在尸体的死状,面目扭曲惨白,胸前一个大窟窿,简直犹如一只手直直穿过人的胸膛将心脏给掏出来。
是以,人们多叫它“摘心鬼”。
抱朴镇及另外几个镇子为了平乱,找了不少高人,死得死疯得疯。
这桩惨无人道的杀人案,就这样持续了十三个月
人人自危。
这尸体啊,在高人的建议下,多落得个火葬的下场。
死人惨,活人更惨。
这几个镇子想逃走的不是没有,只是碍于另一件惨案。
原来,曾有一个抱朴镇的员外携全家遁逃。
第二日,全府人头堆在了街道,伴随着一行鲜血淋漓的字:“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你们只需要陪我玩呀!”
这行字伴着成堆的人头,让人们心头揪紧,很好的起到了震慑效果。
翌日,这几个镇子又恢复了一片祥和。
只是和平之下,掩藏着多少对死亡的恐惧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店小二还总结一番道:“所以说呀,这抱朴镇及其附近啊,进得了得不敢进,想出得又不敢出,还得要假装着笑脸陪着一个疯子玩!”
说着还唏嘘一句:“可怜呦!”
南浔道了谢,垂下睫羽。
想来这次的任务与这件事有关?
抱朴镇。
东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贩夫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空中混杂着各样气味。
完全看不出镇子底下的暗潮汹涌。
南浔穿过人群,温润如玉的气质引得行人侧目。
眼尖的人不是没有。
蓦地,一个石子砸在了南浔的脚边。
循着石子划过来的曲线,南浔看到了一个乞丐模样的孩子。
只见那小子不由分说跪倒在了南浔脚边,登时号啕大哭起来:“哥啊!我是小七!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们娘她都要死了!”
南浔登时一愣,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乞儿,正想说一句“你怕是认错人了”,便听到了那小乞儿低声说了一句“仙君”。
对了,“摘心鬼”能够抓出那员外,必然是严密监视着这几个镇子。
南浔登时笑意温和,丝毫不嫌脏将那小七扶起来道:“你且随我来。”
到了一个荒凉的窄巷,南浔给周身覆上了一层灵力罩隔绝别人的探查,对着那小七温文道:“此地已经无碍了,你有什么事?”
似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温和的人,小七脏污下的脸浮起红晕嗫嚅道:“仙君,你是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啊?”
南浔微微笑了,颔首道:“既已修仙,铲除这类邪祟,自然是我应尽之责。”
小七登时就亮了眼睛道:“仙君,我知道钟秀镇田家有棵怪树跑出了绿眼睛的怪物,我带你去!”
南浔颔首笑道:“那便多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也想早点儿铲除那个怪物!”
话势一转,南浔又道:“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劳烦小兄弟带我前去江府?”
南浔腰间束着一块万剑宗发布任务的木质牌子,上面雕刻着南浔这次的任务:请务必于十五日前帮助小儿江羲荣。落款是抱朴镇江不易。
仅此而已。
除这句话之外的详细情况,只能由委托者本人告知南浔了。
一听是江府,小七灿烂的眼睛登时暗淡了下来,撇了撇嘴低声道:“是那个守财奴啊。”
他自以为小声,其实一字不落落入了南浔的耳朵。
南浔面上笑着和悦,看来这次的委托人,并不是什么和气的人啊。
跟着小七穿过人流兜兜转转,南浔最终停在一幢华美气派的宅子前。
南浔仰头,看着朱门上悬着的牌匾。
江府。
南浔眸子微弯,对了。
小七似乎分外不屑,一步跨过两级台阶敲响了朱红色大门,口中道:“开门啊!快开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正好露出一个揉着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厮:“谁啊!这么早来!”
一看是小七,小厮登时就嗤道:“快滚!我们没有钱!”
就这么一句话,南浔也明白了江府的人是何种样子。
虽心下略感不喜,但毕竟是自己接了委托。
眼瞅着小七就要怼回去,南浔拾级而上,将小七护在身后,又对着那小厮拱手道:“我是南浔,来自万剑宗。接了贵府委托,是以特来拜会贵府。”
小厮看到眉目清隽的南浔,从头到脚打量了南浔一遍。
观南浔周身温润,如瀑墨发被一根玉簪束成髻,留一半垂在肩上,不像是会和乞儿混在一起的人,倒像是哪家的公子。
再结合方才南浔所言,小厮态度顷刻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容满面道:“原来是仙君啊,快快请进。”
说完,小厮低声朝身侧说道:“快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映入南浔眼帘的是藤蔓缠绕的假山,耳边突然现起了潺潺溪水声。
小厮躬身谄媚道:“仙君里面请。”
跨过门槛,南浔含笑颔首。
小七一跺脚,最终也跟着南浔进入了江府。
南浔二人被领着前往正堂。
漫步穿过碧叶红花掩映着的抄手游廊,南浔温声打听:“不知贵府公子这几日有何困扰?”
听闻此言,小厮的动作微微一滞,转过头,面上带着为难的笑意道:“主人家的事,我们下面的人哪儿敢议论呢。不过还是要告知仙君一句,公子这几日似乎得了病,身体抱恙。而且,那病,恐怕有些邪门。”
小七此刻冷哼一声,嘀咕道:“怕是就要死了吧!”
小厮登时恨恨地瞪了一眼小七。
南浔一点头道:“多谢。”
身体抱恙到需要找修士帮忙?难道那疾病是由什么邪祟所导致的?而且小七为什么要说要死了?
还未至正堂,已有一中年男人迎过来。
南浔观察着那男人的面容,虽面上堆满笑意,可不自觉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此人内心的愁苦。
心下有了考量,南浔行礼:“我是南浔。请问是江不易、江员外吗?”
那男人还礼道:“正是江某。有劳仙君特意赶过来。仙君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江某略备薄茶,还请仙君赏脸。”
小七翻了个白眼腹诽,人模狗样。
待两人各自入座,江不易嘱咐小厮:“给仙君奉上洞庭碧螺春。”
南浔端正坐在木椅上,对着小厮道声谢,接过青瓷茶盏。
浅呷一口香茶,南浔将茶盏放置身侧案几。
唇边噙着清浅柔软的笑意,南浔开门见山道:“请员外告知在下,贵府公子有何困扰?”
听闻此言,江不易摒退左右,神色间的悲恸似要凝成实质。
南浔垂下眼睑,不想被人知道?
待正堂只剩两人时,江不易领着南浔入了一个密室。
烛火明灭。密室布置极简,只放置了两张床,且两张床间隔不超半米。
靠墙一张床,安置了一个少年。
少年双目紧闭,呼吸沉稳,与江不易眉眼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便是那位江羲荣。
观江羲荣面色红润中虽略显苍白,但呼吸均匀平稳。
不像是邪祟侵扰,倒像是……
南浔瑞凤眸微眯,侧头问道:“江公子这是?”
江不易声线微颤:“睡着了。”
南浔眼睫微眨,重复一遍道:“睡着了?”
“是。”江不易重重点头,声音陡然提高道,“可是这样睡已经二十来天了!求仙君唤醒小儿啊!”
南浔坐在床边,仔细检查江羲荣身上有无咒法痕迹,甚至探入灵力游走每一寸经脉,毫无异常。
饶是南浔也不禁拧眉:“这……公子呼吸平稳,经脉顺畅,却是入眠而已。”
江不易声音含着隐秘的期待问道:“既是入眠,仙君可能唤醒?”
南浔道:“只需待公子清醒即可。”
一转头,便看到江不易瞬间黯然的神色。
无论江不易人品到底如何,此刻的模样倒是让人可怜。
南浔斟酌问道:“员外是否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唤醒公子?”
“当然了!”江不易想来也知道了南浔检查的结果,登时涕泗横流跪下道,“求仙君唤醒小儿!若小儿能醒过来,江某定给您立长生牌,祈求您长命百岁!”
这一跪南浔怎会受?
顷刻南浔站起来,侧身,堪堪躲过这一礼。
南浔声音柔和得令人如沐春风,安慰道:“员外无需如此,救扶苍生,本便是我辈职责。还请员外悉数告知令郎几时陷入沉睡,当时发生了何事。”
听他这般说,江不易仰头,红着眼眶道:“多谢仙君。”
江不易这才站起身,用衣袖擦拭着眼角道:“仙君,你知道这几个月的摘心鬼吗?”
“知道。”
“那我就不从头讲了。”江不易颤抖着声线哽咽道,“上个月十六,发现尸体的地方,羲荣晕倒了,浑身是血……虽然不知道那邪祟为什么放过羲荣……我现在都不敢让别人知道羲荣在这个密室……但是仙君,明日就是十五了!没准那邪祟明日就是要羲荣的命啊!请您一定要保护好他!”
说完,江不易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此刻江不易的情绪崩溃,南浔劝慰道:“江员外不必担心。在下必当铲除邪祟,护令郎与小镇平安。”
听闻此言,江不易不断地摇头,断断续续道:“不,不是这样……羲荣、羲荣……”
南浔扬眉,喉咙微动发出疑惑的声调:“嗯?”
江不易求道:“求仙君活捉那邪祟,让它让羲荣醒过来吧!我老江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南浔拱手坚定道:“江员外所托,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江不易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又是一阵感谢:“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眼看江不易的情绪略微稳定,南浔问出了从店小二告知此事以后心中升起的疑惑:“死者有何异同?”
“不知道有什么相同点,各个也没有什么亲属朋友的关系。不同倒是挺明显的,第一个死者是个普通的农户,第二个是个贩夫……上个月是钟秀镇的戏子,每个死者都干不同的事情。”
南浔低垂眼睑,死者身份各有不同。
南浔又问道:“如此说来,邪祟从不重复杀同一身份的人?”
听闻此言,江不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仙君真是聪慧!经仙君一提醒,确实那邪祟从不杀同样身份的人。”
恍然大悟后,江不易又露出凄苦的表情:“这几个镇子员外不少,可从来没有听说有员外公子遇害,如此一来,我更担心啊!要是我这独子成了那个唯一遇害的,那可怎么办!”
一番交谈过后,两人齐齐出了密室。
出了正堂,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流泻,略微刺眼的阳光使得南浔下意识眯了眯眼。
小七立刻跑到南浔跟前道:“仙君,现在我们可以去田家了吧?”
“不行!”江不易登时狠瞪着小七,又转过头殷勤地邀请南浔去后院观赏府中景色,却见有一小厮迎上来道,“老爷,钟秀镇缘来客栈的田老板听说府中来了仙君,还嚷着说是家里有妖树。还说那妖树上个月十五跑出了摘心鬼,正求见仙人呢。”
南浔有一刹那的意外。莫非是小七所说的那个田家?
小七的话语印证了南浔的猜测:“就是这个人!跑出绿眼睛的就是这个人的家!”
南浔心中的期待感骤降。
两个人都看到摘心鬼,以那摘心鬼的凶残程度,竟然这两个人都安然无恙?可能吗?
不过既然是十五跑出来,或许与摘心鬼一事有些关联。
江不易却认为是喜从天降,急切问道:“田老板在哪儿?”
“正在门外等候。”
江不易面上狂喜,快走两步越过南浔准备亲自去见田老板。可突然想起了什么,江不易转过身对南浔拱手道:“恕江某不能奉陪。小儿即将用膳,还劳烦仙君亲自去铲除那邪祟。”
看他那架势,似乎要亲自给江羲荣喂饭。
南浔心下感慨,点头道:“员外客气。”
言罢便随着小厮出了江府,又随着那田老板去了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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